老皇帝天威難測,一雙泛著精光的老眼,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江雪玥,嚴厲發問。


    “玥丫頭,你今夜可曾去過河池?攖”


    來了……


    還是來了。


    江雪玥的眸色沉靜,心中卻是暗自冷笑償。


    一出手便是極致的陷害,也算是,難為他們了……


    迴大殿之前,容隱已經跟她說了大致的過程。


    之於今夜所發生的事情,其實一開始,她還真沒有當迴事。


    就隻是以為,情蠱發作,她選擇最近的河池,卻是遇到了死人,純屬是自己的運氣不好。


    轉身離開之際,雙膝突然發麻,她原本就心存疑慮,以為是有人用什麽東西,打中了她的腿,才會如此。


    而後迴頭去看,卻沒有發現什麽不妥,也沒見著什麽人,便也順理成章的認為,可能隻是巧合。


    然而,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婢女,卻是說,除了沒有看見她殺人外,一切她都看在眼裏。


    嗬……


    江雪玥冷笑了一聲。


    她遇到太子之後,便已經失去了理智。


    那個婢女,她也還真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


    但,這不妨礙她的推測。


    河池並不大,周圍也不通路。


    就是河池旁邊,有一個小亭子,專門供給那些平日無所事事的妃嬪們,拿食料喂魚的地方。


    亭子旁邊有幾顆大樹遮陰之外,便無其他。


    她想問,當時那個宮婢,她所在的位置在哪裏?


    亭子裏?


    這種時辰,她一個小小的宮婢,不在主子身邊伺候著,去小亭子裏做什麽?


    而且,當時她還迴望了一眼,亭子裏並沒有人。


    那這個婢女,便就是在大樹背後躲著。


    可,那不就更奇怪了……


    沒事你好端端的,在大樹後邊躲著作甚?


    還有便是,那個宮婢看見她,認定她轉身要跑,當時為何不出聲?


    禁衛軍在宮中各處皆有防守。


    若是她出聲叫了,自己鐵定逃不了。


    又何必,要在她遇上了太子之後,再來出聲。


    這不是,在幫她找漏洞,以便逃脫麽?


    江雪玥垂了眼眸。


    她淡聲迴道,“迴皇上,雪玥去過。”


    皇後歎了口氣道,“那裏死了個嬤嬤,雪玥丫頭,可是知道?”


    江雪玥再答,“雪玥知道。”


    她知道……?


    她竟然知道,卻不上報,也不出聲。


    按那個宮婢的話說,就是在逃跑,也就是,心裏有鬼。


    玥丫頭,你這是要落人話柄啊……


    安平侯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卻是忍耐著,沒有說話。


    老皇帝的臉色,明顯的沉了下來。


    太子凝了他一眼。


    見他不搭話,他也垂了垂眼眸,沒有開口說話。


    這邊沒人問話,那自當便是皇後在問。


    皇後問話,有個好處。


    那就是,她會顧忌到江雪玥的感受,將事情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倒不是說,她甚是疼愛江雪玥。


    而是,這就是她的職責所在。


    身為六宮之主,必須會做的事情就是,解決女人之間的糾紛。


    她看著江雪玥,並非問起河池上的事情,而是問起了當下。


    “雪玥丫頭身上的衣裙,怎麽變成了藍色的長裙了,可是因為什麽緣由,所以才換了宮裝?”


    比方說,殺人之後,因為晦氣,故而換過了衣裝,還是,因為其他?


    她這問的很暗晦。


    但,在場的人,哪個不是人精。


    皇後的言外之意,有誰聽不出來。


    江雪玥低眸,老老實實的迴道。


    “雪玥的衣裳都濕了,所以才換過的長裙,此事,娘娘大可問問殿下,殿下,是知曉此事的。”


    “哦――”


    皇後抬眸,見江雪玥的發絲未幹,還帶著點濕意。


    皇後便信了三分,她一雙鳳眸凝向一旁安靜的容隱。


    見他的發絲亦是透著濕意,眉梢輕挑,她問。


    “老九,可是如此?”


    男人慢條斯理的道,“是本王把她丟進水池裏的,她的衣裳豈能不濕?”


    “……”


    皇後竟是一陣沉默。


    也不接著問下去,問出容隱,將江雪玥丟下水池的原因。


    眾人也是詫異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外邊不是有人傳言,璟然殿下極為護妻麽?


    雖然玥兮郡主還沒有嫁過去,卻已經享受了王妃的待遇。


    如今怎麽,會被璟然殿下丟下了水池……?


    太子的眉頭微微挑了挑,視線瞥向了,跪在大殿中央的江雪玥。


    江雪玉坐在最角落裏,目光,也盯著場上的江雪玥看。


    自跳了一場水墨舞,在皇後壽宴之上,一舞揚名之後,她便已經不以麵紗示人了。


    她的麵容極美,美得一個眨眸,就可以勾動一個人的心魂。


    但是,此刻她的眼神,淡漠之中,卻是微微散發著一點冷意。


    不過,不濃。


    若是不靠前,不認真細瞧的話,沒人能發現她的不妥之處。


    想著江雪玥身邊,有容隱這個神童相助,皇後還是避重就輕的,將此話題跳過。


    隨後,為了彰顯公平,彰顯皇家絕無偏袒之心,她將那個宮婢,也宣上了大殿。


    宮婢對著眾人好一番叩首。


    一一施禮過後,聽皇後問話。


    “方才,本宮問了郡主幾個問題,如今,你把你知道的,說出來,你與郡主,當麵對質一番。”


    宮婢應了一聲是。


    “奴婢瞧見,有一個身著淡粉色,荷花裙擺宮裝的女子,站在河池邊,沒一會,那個女子……”


    江雪玥打斷她,“你瞧見,你站在哪裏瞧見的?”


    “奴婢在大樹後邊瞧見的。”


    那個宮婢下意識的,應了一下江雪玥,隨後又接著道。


    “沒一會,那個女子一下子就轉了身子,奴婢看著她跑了兩步,但是……”


    江雪玥再次打斷,“你為什麽要站在大樹後邊?”


    宮婢愣了會,微紅著臉迴道。


    “奴婢當時,當時想如廁,但是,但是茅廁太遠了,奴婢憋不住,這才……”


    江雪玥哦了一聲,“你繼續。”


    太後眸色深了深。


    容隱的唇角微微揚了揚,輕輕的呷了一口茶水。


    那宮婢又怔,看了看老皇帝,皇後的臉色,見沒有什麽異樣,她便接著道。


    “婢女看著那女子跑了兩步,但是,那女子卻是像做賊心虛一樣,突然就跪了下去,然後,奴婢便看見她迴過頭來,看向了……”


    江雪玥又一次的打斷。


    “你不是看不清,那個女子是誰麽,怎麽她臉上的表情,你能看見?”


    宮婢神色微滯,隨即她應道。


    “這也隻是奴婢胡亂想的,胡亂想的,因為她轉身走了兩步就摔倒了,奴婢這才覺得,她會不會是因為,做賊心虛,才慌了手腳……”


    江雪玥又哦了一聲,“你可是此事唯一的目擊證人,要是什麽胡亂想的,都說出來,就不怕惹怒了聖上,掉了腦袋?”


    宮婢一聽,果斷慘白了臉色。


    她對著老皇帝磕頭道,“沒有沒有,奴婢隻自己說了這一個詞,其他什麽都沒有弄錯,什麽都沒有說錯,都是真真實實,毫無捏造的,請皇上皇後娘娘,太後娘娘明鑒啊!”


    太後笑了,“好了雪玥丫頭,莫要再恐嚇她了,先讓她把事情說完罷。”


    江雪玥低眸,“是,太後娘娘。”


    宮婢的膽子並不大,被江雪玥那麽一說,她緩了好久,才緩迴神來。


    “奴婢看見那女子迴頭,看向了河池,她看著河池好一會,才轉迴了頭,站起,之後,之後她就走了。


    而奴婢就從大樹身後走了出來,走到河池去看,卻是發現,河池裏原來真的有一個死人,頓時便往宮道跑去,而後,便遇到了太子爺,跟著奴婢就上報了太子爺,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


    她話音落下,大殿安靜了一會。


    “按你這麽說,那個女子是殺人犯,那麽你呢,你解手而已,既沒瞎也沒聾,那個大個人死在河池裏,你經過的時候,難道看不見?”


    江雪玥不疾不徐的開口,視線異常的清亮而幽深。


    “即便那時候,河池裏還沒有死人,你解個手,一起來,河池裏就多了一個死人,那麽,死人落水的時候,難道,你聽不見?”


    眾人一致認同江雪玥所說。


    解個手而已,宮婢沒瞎也沒聾。


    她路過河池的時候,河池邊上,還沒有出現屍體,那就說明,屍體,是在她解手的過程中,有人將屍體丟入河池裏的。


    可,重點也在於,河池裏有水。


    一個死人,就算是死的,但她重量仍在,被人丟入水中的時候,不可能會沒有動靜的。


    除非,那人是,親自將屍體抱下的河池,這才不會傳出聲音。


    然而,死者的身材,比江雪玥還要高大,也粗壯很多,以江雪玥的小身板,能將死者,抱下河池麽?


    宮婢的話,疑點重重,眾人亦不得不朝江雪玥,投以讚賞的目光。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確實需要思維敏捷一點才行。


    眾人的視線,紛紛投向了那個宮婢。


    老皇帝眼波微動,目光定定的落在宮婢身上。


    “郡主問你話,你怎麽不應?”


    宮婢的麵色陡然慘白起來。


    “奴婢,奴婢……”


    她緊咬著唇,支支吾吾的說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江雪玥悠悠揚揚的道,“說不出來,可是很容易,會被冠上欺君罪名的,姑娘你,最好便是慎重思量,再來說話。”


    宮婢麵上,血色在一瞬間盡數褪去。


    她的慌亂,眾人輕而易見,但宮婢最後,卻是猛地抬起了眼眸,眸中已有了決絕之色。


    她不答反問。


    問出了,江雪玥最不願應答的問題。


    “奴婢解手的時候,確實沒有看見河池裏有屍體,但,婢女解手完之後,就是看見了郡主站在河池上,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郡主呢?


    郡主何以會在那個時辰,出現在河池旁邊,郡主也看見了河池裏的屍體,卻為何不上報不喊人,反倒是轉身就走,奴婢說不出緣由,皇上大可治奴婢的罪,但是,郡主,難道就能撇清自己的幹係了麽?”


    話音落下,猶如一個石子投擲在平靜的湖麵上,掀起了一片漣漪。


    此話,有兩個極為重要的信息點。


    其一,則是宮婢無法證明,江雪玥就是殺害老嬤的兇手。


    江雪玥作案的嫌疑,已經被撇清。


    但,卻還有其二。


    那便是,江雪玥雖然不是殺人兇手,但她在那個時候,在那個地點出現,見著死人浮在水麵上,她既不上報也不喊人,任誰想想,都覺得奇怪。


    疑點重重。


    江雪玥自己心裏也是十分清楚。


    這事要是不拿出個緣由來,她亦很難逃脫幹係。


    至多便是撇清了殺人的嫌疑,其餘的,沒有什麽變化。


    可,情蠱發作這緣由,真的可以,拿出台麵上說麽?


    太後似是好奇的一問,“是啊,雪玥丫頭,你無事不在大殿,陪著你的父親,去河池做什麽?”


    太子容堇眼眸微微眯起,他是知道的。


    江雪玥會去河池,大概的原因,他猜得到。


    隻是,他在等。


    等她,念出他的名號,要他為她作證。


    畢竟,當時離河池最近的,與那個宮婢有直接碰麵的,隻有他一人。


    江雪玉笑了笑。


    “姐姐當時離開大殿的時候,說的可是去如廁呢,這怎麽突然間,就轉了心思,反倒跑去了河池邊呢?”


    江雪玥眸色清淺。


    她看了一眼江雪玉,隨後望向了皇後那邊。


    見皇後正疑惑的盯著她看,等著她的迴答,眸色微閃,她斂了斂眉眼,收迴了視線。


    在場的眾人,都在等著她的迴答。


    其實,她要是想撇開自己的幹係,有一個十分簡單的法子。


    便是說出,自己情蠱發作,不想讓人知道,故而便去河池邊,企圖緩解一下狀況。


    她體內有情蠱,老皇帝隻要叫一個醫術高深一點的大夫,給她把脈,便能證明,她的清白。


    再者,若還是不行的話,宮裏懂蠱術的禦醫,也不在少數。


    隻是不夠精通而已,但多多少少,蠱毒什麽時候發作,這些禦醫,還是能夠探出來的。


    可,她卻是不想,亦是不願。


    一旦說出了真相,她怕是,不止會在性命方麵,難以保全。


    老皇帝,應該也不會允許,他最疼寵的孩子,娶到她這樣的女子。


    偉大男人的一生,雄心壯誌的多了去,開枝散葉更是不用說。


    他怎麽舍得,要他最看重的孩子,終身隻能娶一個女人?!


    然而眼下,已經別無他法。


    她若是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場突如其來的兇殺案,便不會有結束的時候。


    眾人,依舊會將她當作嫌疑犯來看。


    屆時,頂著一個疑似嫌疑犯的罪名,她要將自己置於何地?


    要將她父親,民族英雄的臉麵,置於何地?!


    江雪玥眸色沉冷。


    退不得,也進不得,在進退不得兩相為難的局麵裏。


    她隻能,放棄自己。


    她抬眸,正想開口,說出緣由,有一人,卻是先她一步,開了口。


    “她中了媚,藥,所以去了河池那邊。”


    江雪玥驚詫的轉眸,望向了容隱那個方向。


    東宮太子爺,卻是陰沉的垂下了眼睛,默不作聲。


    容隱緩緩站起身來。


    朝江雪玥那邊走去。


    他眸色極是寡淡,目光凝在她的身上,不疾不徐的,邊走邊道。


    “女兒家中了這種情毒,名聲最難保全,而今日,又是安平侯將軍的慶功宴,故而,她端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去了河池,打算清醒清醒,但,誰也沒有料到的是,河池裏,竟然有死人。


    同樣的心思,她身中媚毒,身子耽擱不起,便轉身離去,她為何會摔倒,那還得問她自己,本王可以作證的事情,便是,當時的玥兮郡主,沒有力氣,會傷害任何一個人。”


    男人的腳步,在她的麵前停下。


    江雪玥微咬著唇,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男人宛若天神一般,伸出手,在她的唇上摩挲著,眸光深邃幽暗。


    眾人的視線,隨他而動,他的手在她的唇上來迴撫摸,眾人也便不自覺的去看。


    但看江雪玥豔紅的唇,紅腫的厲害,唇角還被咬破了皮,確實……


    很給人一種,曖,昧的想象空間。


    隻聽男人又道。


    “母後當時不是問,雪玥何以要換過衣裳麽,那是因為,容隱把她丟下了水池,想讓她清醒清醒一下,此事,太子爺也是知道的,想來,也是因為,要保全本王女人的名譽,太子爺這才遲遲沒有出來作證,容隱說的,可對?”


    誰也沒想到,此事牽扯了一個九王容隱不說,竟還牽扯上了太子容堇。


    便連皇後眸中,也有訝異之色。


    既然被容隱點了名,那也不好不出來作證,免得有失他東宮太子的風度。


    隻是,心裏的那抹理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卻是愈發的明顯。


    沒等來江雪玥的請求,倒是迎來了,身為江雪玥未來夫君,隨口的點換,容堇想笑,但是,唇角卻是冷的勾不起一絲弧度來。


    容隱這是,在向他宣告,江雪玥的占有權麽?!


    ---題外話---還有一更,大概得在今兒晚上了~寶貝有沒有瞧見,雖然默還沒有迴複你的評論,但默聽從了意見哦,沒有再犯錯啦(☆_☆)麽麽噠感謝【lminshan】寶貝的票票【helizhu1216】寶貝的票票,愛你們麽麽噠


    小劇場


    容堇,你這樣隨意唿喚本宮的姿態,意欲何為?!


    容隱,請把正文的最後一句話,取掉麽字,取掉問號,那就是本王的目的。


    默爺,(⊙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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