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連兒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視線在她的手腕上停留。


    昏暗的光線裏,她的眸色驟然一變,愣了半晌,才勉強笑著,問江雪玥。


    “你這手鐲,好漂亮啊,是你意中人送的麽?”


    江雪玥低下頭,沉思片刻償。


    她道,“不是意中人,算是朋友罷,很晚了,連姐姐早些歇息罷,雪玥先迴房了。”


    她轉身欲走,百裏連兒卻不知為何,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讓她動。


    江雪玥疑惑的看向她。


    似是覺察到有些失禮了,百裏連兒扯了扯唇角,笑道。


    “是很晚了,雪玥趕緊去歇息罷,隱哥哥有點餓了,我還得去喚人,給他煮點東西吃。”


    她鬆開江雪玥的手,轉身,朝後廚那裏走去。


    江雪玥看了她一會。


    見她走路都有點不穩,步伐輕浮的,像是隨時會摔倒一般,不由又多看了幾眼。


    “在看什麽?”


    身後猛地響起一道,清越淡漠的聲音,江雪玥的視線,頓時僵住。


    她迴過頭,視線緩緩輕移,定定的,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她朝他行了個禮,“殿下。”


    男人的腳傷未愈,出門出府,皆坐在推椅之上,以此代步。


    他微抬了眼眸,“方才,你在看什麽?”


    漆黑的夜裏,他眼中的眸色,江雪玥看不清楚。


    她低下了眼眸,迴道。


    “雪玥覺得連姐姐似是病了,路也走不穩,怕她暈過去,這才多看了幾眼,不過,雪玥多看了幾眼,又覺著她並無大礙,也便無事了。”


    男人神色平靜。


    他看了她一眼,視線很利索的,就停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手腕上,戴著一個手鐲。


    雖然光線昏暗,但也能勉強的看出,那是一隻白裏透紅的手鐲。


    亦是,今夜才多出來的手鐲。


    容隱眸光,刹那幽深,與夜色融為一體。


    “今夜,玩的開心麽?”


    江雪玥的眼眸沉靜,“挺好的,多謝殿下關心。”


    容隱眸光刹那黑色席卷整個眼簾,眸底深處波濤暗湧。


    搭在扶手上的長臂,微微的晃了晃。


    江雪玥卻是沒有心思去認真看。


    她又朝他行了一禮,道,“若是無事,雪玥便先迴房睡了,殿下亦早些歇息罷。”


    轉身,她欲要推開,房,門,身後的男人卻是突然開口道。


    “泡茶給本王喝。”


    泡茶?


    江雪玥的步子滯住。


    她迴過頭去看推椅上的男人,“現在?”


    “你有意見?”


    “……”


    她當然有意見。


    這都幾更天了,還泡茶?!


    再不睡,天可就要亮了!


    她開口欲要推辭,男人卻是涼涼的看著她,語調低沉。


    “還不過來,推本王迴品茶軒?”


    江雪玥咬了咬唇。


    她走上前,伸出手搭上推椅,而後,她便推著容隱,迴了品茶軒。


    許是剛才有人來過品茶軒,品茶軒裏的燭火都滅了。


    江雪玥隻得先鬆開推椅,進屋,掌了燈才折身返迴,推容隱進屋來。


    也不知男人是哪根筋搭錯了。


    她推他到,他平日裏坐著的地方,他張口就是不要。


    好,那她鬆手。


    品茶軒裏,平素備著的熱水,早已冷卻。


    她要去後廚重新打過熱水來,他出聲就是用冷水泡。


    可笑,誰泡茶用冷水泡的!


    不過,想著也不是她喝,江雪玥便也應了。


    她坐下,準備布具,男人的聲音又出現了。


    “把手上的東西取掉,本王有教過你,泡茶的時候,手上可以戴東西麽?”


    江雪玥挑了挑眉,把手腕上的手鐲取下,放到一邊。


    她剛取下手鐲,男人又道。


    “好好坐,坐的歪歪扭扭的,像是本王教出來的學生麽。”


    江雪玥終是皺了皺眉頭。


    她抬眸看向他。


    卻見他手裏拿著本書,正在翻看,眼眉寡淡的很,倒不像是在故意挑刺。


    她又垂下了眼簾,盤腿而坐,挺直了背脊。


    按平時的量,她取出一些茶葉來,正要放到茶杯中的時候,男人的聲音適時響起。


    “少了,多放一點。”


    江雪玥動作微頓,隨即她狠狠的深唿吸了一下,重新取量,在原本的茶葉量上,多加了一倍。


    用冷水泡好了茶水之後,江雪玥端著茶杯,給容隱遞過來。


    男人沒有接,看也沒看一眼,又道,“去後廚,拿點醋和酒來。”


    江雪玥眯著眼看他,沒動。


    男人的視線終於從書上移了開來。


    他抬眸望向江雪玥,“還不快去。”


    江雪玥看著他,將手上的茶杯放在身前的桌麵上。


    砰的一聲。


    她的力道有點重,茶杯裏的茶水,都濺出了幾分。


    再次深唿吸了一口氣,江雪玥磨著牙,走出了品茶軒。


    男人的眼眸微動,他清淡的麵色中,透著一絲暗沉。


    大手捏著書的頁角,差點沒將書捏變形了,他的視線瞟向江雪玥放下的手鐲,幽深的眸光裏,滑過一抹危險和極致的冷意。


    唇角,冷抿。


    江雪玥憤憤的走進後廚,卻見百裏連兒,魂不守舍的坐在一旁。


    一點動靜也沒有。


    江雪玥出乎意料的愣了一下。


    她看著百裏連兒,走上前,喚了她一聲,“連姐姐?”


    百裏連兒起初沒有反應,江雪玥微挑了眉毛,又喊了她一聲,“連姐姐?”


    百裏連兒似是迴過神來。


    她看了一眼江雪玥,隨即忙低了低眼眸,斂去眸中的神色,再抬眸時,眸色已經恢複如常。


    “怎麽了雪玥,是不是隱哥哥餓了,我剛剛正想著皇後娘娘的生辰,該送什麽好,還沒有開始煮麵呢。”


    想這個也能想出神?


    一聽便是借口。


    江雪玥笑笑,自然不多話。


    見她麵色著實不好,她勸道,“連姐姐還是迴房歇著罷,莫要累病了,殿下那邊,雪玥會代為轉告的。”


    百裏連兒意外的沒有推辭。


    “近些日子,都陪著隱哥哥,晚上總是睡不踏實,還真是有些累著了,那我可就先迴房了,有勞雪玥了。”


    江雪玥點了點頭,“連姐姐放心睡吧罷,殿下那,有雪玥擔著。”


    百裏連兒朝她笑了笑,有些勉強,但總歸是一抹正常的笑容。


    轉身,她便出了後廚。


    江雪玥盯著她的背影看。


    她看了一眼,自己白皙幹淨的手腕,眸色微閃。


    那隻手鐲,是不是,勾起了百裏連兒什麽迴憶?


    不過隻是市麵上,流通的手鐲,或許質量不錯,但……


    還不足以,令皇後娘娘身邊的紅人,失魂落魄罷?


    ……


    江雪玥取了一瓶白醋和一瓶烈酒。


    也不知道是什麽酒水,聞起來異常刺鼻。


    想來,該是烈性的酒水。


    容隱如今身子尚未痊愈,內傷也沒好,確定可以飲酒?


    她將手上的兩瓶遞與容隱,容隱還是沒接。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去把茶壺拿過來。”


    江雪玥放下手中的白醋和烈酒,依言給容隱取來茶壺。


    男人神色淡淡,繼續吩咐。


    “把白醋和酒水,分量倒進茶壺裏。”


    江雪玥清聲反駁,“殿下,茶水不是這麽喝的。”


    “倒。”男人隻說了一個字。


    他強硬的話音一落,江雪玥剛才隱忍的怒氣,蹭蹭的,又再次冒了上來。


    她一再勸諫自己,容隱是她的師父,也是這王府裏的主人。


    還有,老皇帝那番話,要她好生照顧著他的那番話,就算被訓得很慘,她也要咬牙忍著。


    何況,他還不是在訓她,隻是要她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而已。


    思及此,江雪玥咬著一口好牙,將白醋和酒水,依次倒進茶壺裏。


    與剛剛泡好的茶水,慢慢的融合。


    男人瞥了一眼江雪玥,就著她的手,拿起茶壺攪拌了一下。


    隨後,他再握著她的手,將茶壺裏的不知該叫什麽的水,倒在了茶杯裏。


    醋的味道,酒的味道極濃,江雪玥蹙了蹙眉。


    男人鬆開了她的手,問她,“現在你知道,這茶杯的水,是什麽味道麽?”


    江雪玥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要不要試試。”


    試?


    試什麽。


    茶水不是用熱水泡的,連一絲香味都泡不出來,還倒進了白醋和酒水。


    白醋那麽酸,酒水那麽辣,再加上茶水的冷,那是什麽味道,她還需要試麽?!


    心裏的火,說燃就燃,男人沒事找事一整晚,江雪玥終於惱了。


    “大半夜的,若是殿下不累,大可自己一個人去試去飲去品嚐,雪玥走了一整晚,腳累了,人也累了,先迴房歇著,就不陪殿下細品,這個中滋味了,再見。”


    江雪玥說完便要走,冷不防被容隱伸過來的手臂,猛地一拽,她被一股大力瞬間拽到容隱的懷裏。


    身子砸到男人的身上,江雪玥本能的起身,腰間一重,她立即被人死死的按住。


    “殿下,你到底想幹什麽?”


    江雪玥惱怒的低喝了一聲。


    今夜自她迴府之後,她身上的這個男人,就沒有讓她好過。


    一會說她這不對,一會說她那不好,一會又說她怎麽樣怎麽樣的。


    她已經很給臉的,什麽都聽他的,去做了。


    他還想怎麽樣?


    真當她沒脾氣是麽?!


    大不了打架!


    她就不信了,以她的身手,還打不贏這個病秧子!


    容隱低眸看著江雪玥,他一手扣著她手腕,一手鉗著她的纖腰,他始終坐在推椅之上,沒有動過分毫。


    將她鎖在自己的懷裏,兩人的距離尚且還不到一寸。


    他看著江雪玥惱怒的俏臉,俊美異常的麵容上,冷的堪比寒潭,幽深的眸裏,隱了一抹危險,他的聲音卻依舊風輕雲淡。


    “你走了一整晚,那是本王逼你去走的麽,茶水很難喝,你不試試怎麽知道難喝,嗯?”


    “這茶水亂七八糟的怎麽會好喝,殿下,今晚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江雪玥差點被氣笑了。


    她用力撤出手和被男人鎖住的身子,卻是發現,不論是被他扣住的手腕,還是被他緊鎖住的身子,都掙脫不了分毫,心下更是惱怒萬分。


    “這茶本來就是用冷水泡的,你還要我放什麽醋放什麽酒下去,亂七八糟五味雜全,能好喝麽?!”


    “亂七八糟五味雜全?”容隱的聲音極低,他的視線冷的像一抹寒潭。


    “可本王現在的心情,就是亂七八糟五味雜全,本王就是想讓你體會知道明白這種感覺,你能如何。”


    “你心情不好又不是我招惹的,誰招惹的你找誰去,要誰體會知道明白你的心情,你就找誰,冤有頭債有主,這個道理,身為師父的殿下,難道不懂麽!”


    江雪玥也是被氣惱了。


    今夜她又不在府裏。


    招惹誰也招惹不了容隱,容隱作何把旁人惹怒他的氣,發泄在她的身上?!


    “誰說本王不懂,嗯?”


    容隱看著江雪玥氣惱的小臉,漆黑如墨的眼睛眯著。


    “現在,本王正找著始作俑者報仇,哪裏不對?”


    始作俑者……


    難道容隱說的是她?


    江雪玥深深的皺眉,“我什麽時候惹你生氣了?”


    “你這一天都沒讓本王好過。”


    江雪玥忽然怔住。


    空氣裏沉悶了半晌。


    “是,是,是!”江雪玥抿著唇點著頭,倏地就笑了。


    “雪玥在殿下身邊,隻有惹殿下生氣的份,隻有多才多藝的連姐姐在殿下身邊,才能讓殿下開心開心一點。”


    撫琴下棋……


    她在外頭風花雪月,他也不差。


    與百裏連兒詩情畫意的了一整晚,心情極好,哦,看到她後就惱了就怒了心情就不好了。


    江雪玥咬著牙笑了,“既然殿下不喜雪玥,那雪玥離開便是,再不礙殿下的眼。”


    她掙紮著起身。


    因為是壓在男人身上的緣故,男人一隻手緊鎖著她的腰身,她起不來,手又被死死扣著,動又動不了。


    兩身相貼,這種姿勢極為親密,卻也是最難以擺脫的。


    江雪玥眸色隱著怒火,“你快放開我,我們又不熟,至多便是師徒關係,你憑什麽用手按著我,憑什麽扣著我不讓我走!”


    男人的眸底,瞬間染上了一抹陰霾,臉色是江雪玥不曾見過的陰沉可怕。


    江雪玥心下一跳,話一出口,她也有些後悔。


    再怎麽樣,他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比一般的師徒關係要特別的很多。


    可,可是這種姿勢,她也沒有說錯。


    就算他們師徒的關係,再怎麽特別都好,都是不對的,是錯誤的。


    他們畢竟不是戀人。


    且,他心裏還有喜歡的女子,又怎麽能夠那般待她,就不怕她誤會麽?!


    男人盯著她看了半晌,也沉默了半晌。


    最後,他鬆開了她的手,緩緩放開了緊扣著她腰身的手,將她的身子推了出去。


    他一語不發,眸中霧靄沉沉,一動不動,就那樣看著她,模樣看起來極是嚇人。


    室內的氣氛,靜謐的近乎要人命。


    江雪玥咬著唇,“殿……”


    男人怒斥,“滾!”


    ……


    …………


    江雪玥隻覺著耳朵嗡鳴,被這麽一個字震得迴不過神來。


    這是容隱第一次朝她說重話。


    就這麽一個字。


    都能讓她呆愣好久。


    江雪玥怔怔看了他幾眼,甚至忘了施禮告退,她便轉身,打開品茶軒的木門,走了出去。


    施禮……


    都要她滾了,還施什麽禮!


    江雪玥不容易失眠。


    除了十年前,她生母死的那幾天,她被人丟進湖裏的那幾天,她失眠過,一般而論,她不會有失眠的時候。


    至多便算是睡的不好。


    比如在崖底,與容隱同床共枕的時候。


    可最後,她終究還是有歇息的。


    然而這一次,沒有。


    一點都沒有。


    她躺在床榻之上,蓋著薄薄的被子,閉著眼睛睡不著,然後就睜開眼睛去看帷幄沙幔,一看,卻是看到了天亮。


    屋外天色大亮,室內的光線卻依舊暗淡。


    江雪玥依舊沒有一絲睡意。


    這些天她都是自己起身,不用紫卉服侍的,今日卻是懶懶的不想動。


    江雪玥狠狠的閉了一下眼睛,最近失控的情緒太多太多。


    這樣不冷靜,不沉穩的江雪玥,還真是令人深惡痛絕。


    過了半晌,江雪玥緩緩睜開了眼眸。


    她掀開隨意搭在身上的被褥,沒有拿起外衫披著,就這樣翻身下榻。


    走到鏤花窗前,將簾幔一把拉開,大亮的光線,從窗外透了進來。


    江雪玥從窗外望出去,隻見昔日蔚藍的天空,如今卻是烏雲密布,天色黯淡,且還飄起來小雨。


    她站在窗前久久不動,盯著飄落的雨花,靜靜的看了半晌。


    隨後,才緩緩的打開了窗戶,有細微的雨點,打落在她的手背上。


    帶來一絲涼意。


    江雪玥轉身。


    對鏡梳妝,洗漱一番,換上外袍,走出了房門。


    紫卉見江雪玥今日起得晚,正想要來尋她,看看是否發生了什麽事情。


    剛走到門口,便見江雪玥從屋裏走了出來。


    紫卉忙上前行禮,“郡主。”


    江雪玥淡淡的應了一聲,並未多話。


    紫卉卻是給她遞了把油紙傘,“郡主,殿下在涼亭用膳。”


    從這邊走到涼亭並不遠,就是有一段路,是露天的。


    江雪玥接過,麵色沒有多大情緒。


    她邊往前便問,“當時,你替我收拾衣物的時候,在安平侯府可有留一兩件?”


    紫卉跟在她的身後,聽此不由應道。


    “奴婢還留有一兩件,因為想著郡主,並不是長期住在九王府裏,所以,還留有一些,郡主是要奴婢給您取過來麽?”


    “不用。”江雪玥眸色淡淡,“我隻是隨口問問。”


    紫卉點了點頭,不再多話。


    江雪玥猶豫了一會,想了想,還是與紫卉道。


    “今日我要迴府住一晚,你就留在九王府,候著罷。”


    紫卉反應了一瞬,眸色微閃,隨後才躬身,“奴婢知道了。”


    “嗯。”


    江雪玥朝她淡淡的應了一聲,打開油紙傘,便踏步步入了雨中。


    她不是先去涼亭,與容隱和百裏連兒一起用膳,而是先去了品茶軒。


    昨夜顧著與容隱爭吵,倒是忘了,先前她為了泡茶,而取下的玉鐲。


    倒不是說,她極為珍視那手鐲。


    隻是覺得,那畢竟是李初然的一番心意,既然她收下了,那自當好好護著。


    就像當初,容隱帶著她去見他師父的時候,他師父贈與了她一本武功秘籍一樣。


    雖然不熟,但畢竟是心意,她自然該好生保存才是。


    江雪玥推開品茶軒的大門。


    意外的,屋裏竟站著一個,她意想不到的女子。


    那女子手裏拿著,昨夜她擱下的玉鐲,舉在胸前,正呆呆的看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雙眼有些黯然。


    江雪玥走上前,喚了她一聲,“連姐姐?”


    女子似是被驚到一般,霍然抬眸望向江雪玥。


    待看清是江雪玥的時候,她也不知是怎麽迴事,手上突然一鬆,玉鐲跟著掉落。


    江雪玥眉睫一動,反應迅速的將手鐲拾起。


    在她的手都要抓住手鐲的時候,身前的女子,卻像是猛地才反應過來,立即俯身,企圖去抓住掉落的手鐲。


    然……


    她抓住的,不是掉落的玉鐲,而是江雪玥那隻,快要抓住玉鐲的手。


    啪嗒一聲!


    白裏透紅的玉鐲,毫無意外的,摔落在地。


    兩人都怔住。


    江雪玥有點莫名的,看了滿臉震驚,一副不敢置信的百裏連兒一眼。


    隨後,她皺著眉頭收迴視線。


    同時,將被百裏連兒抓著的手,抽迴來。


    她蹲下身子,用手將地上的玉鐲拾起,放到手絹上包好。


    百裏連兒眸色微閃,猛地蹲下了身子,倏地抓向江雪玥的手。


    江雪玥本來就用手撿起碎片,她的力道太猛太快,江雪玥的指尖,一下子被她戳到了碎片上,溢出點點血珠。


    “嚇――”


    百裏連兒倒吸了口涼氣,她將江雪玥的手指抬起,一個勁的道歉。


    “雪玥,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最近都是越幫越亂……”


    她手腳利索的,從袖中掏出手帕,給江雪玥包上傷口。


    江雪玥的眸光輕晃了下。


    她的視線凝在百裏連兒的麵上。


    隻見百裏連兒緊咬著唇,麵上一片淒苦不安,滿懷歉意。


    “怎麽辦,你意中人送你的鐲子,被我摔碎了,你還被我不小心弄傷了,這下,這下隱哥哥該要說我了……”


    江雪玥隻覺得詭異,卻又說不上來什麽。


    適才,她明明已經要接住玉鐲了,百裏連兒的手猛地衝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白白失去了機會。


    這也便罷了,她除了感覺怪異,但也不會多想其他。


    畢竟,馬有失蹄,人有失足的時候。


    但,方才百裏連兒那一下,力道極大,好像在報複著什麽般,直接將她的手指,戳向了地麵。


    這,就很奇怪了。


    哪有人會平白無故的,隨便對一個撿著碎片的人,出手?


    似是覺察到,江雪玥在想什麽,百裏連兒咬唇道。


    “我,我剛才伸出手,隻是怕你會不小心,被碎片割傷,這才激動,一時沒有控製住力道,沒想到,竟是幫了倒忙,雪玥,都是連姐姐的錯,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江雪玥將碎片全部拾起包好。


    她除了說沒事之外,好像也說不了其他。


    她的眸底染著猜不透的光芒,起身,她的聲音極淡,淡到沒有起伏。


    “雪玥見連姐姐,一看到這玉鐲,就容易精神恍惚,失魂落魄的,是不是這玉鐲,勾起連姐姐什麽迴憶了?”


    百裏連兒緩緩起身,眉眼之上都是柔弱之氣。


    她勉強笑道,“沒有啊,隱哥哥又不曾送過我手鐲,我有什麽好失魂落魄的?”


    似是想到了什麽,她立即看向江雪玥,白皙柔美的玉手,也跟著拉住了江雪玥的手臂。


    “雪玥是不是覺得,我是故意摔壞你玉鐲的,我,我隻是覺著這手鐲漂亮,也想讓隱哥哥送我一個,這才拿著看了很久的。


    至於摔壞,許是你突然出現,我有點嚇到,這才不小心失手,摔壞了你的玉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雪玥,你定要原諒連姐姐,好不好?”


    不知為何,江雪玥忽然覺得,百裏連兒這幅嬌柔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她有點……


    她將百裏連兒的手拿開,聲音盡量溫和。


    “人總有意外的時候,連姐姐不必自責,雪玥還沒有用膳,先去用膳了。”


    百裏連兒沒有應她,柔和的目光中,依舊染著可憐兮兮的神色。


    “雪玥,確定不會生連姐姐的氣,對麽?”


    “難道,連姐姐還想讓雪玥生氣不成?”


    江雪玥微微蹙了眉頭,聲線卻依舊柔和。


    “隻要沒有觸及底線的事情,都是可以原諒的,不過隻是一個手鐲而已,雪玥還沒有到,要與連姐姐大吵大鬧的地步。”


    若是百裏連兒,與她是撕破臉皮對著幹的女人,毫無疑問,她自當百裏連兒是有意為之。


    亦定不會那麽好放過她。


    但……


    百裏連兒不僅待她極好,還多次以姐妹相稱,在容隱麵前,幫自己說話。


    若不是自己,因為看在她是皇後身邊的人,一直對她有戒心。


    眼下,還真說不準自己,是否已然視她如姐妹了……


    除了自認倒黴以外,她還能說什麽。


    就是可惜了,畢竟,那是昨夜才擁有的東西。


    江雪玥剛要與她說,她要去用膳的時候,百裏連兒卻猛地哭了起來。


    她眼眶通紅,麵上除了淒楚,深深的歉意,沒有多餘的神色。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若非是我不小心將你的手鐲摔了,你定也不會如此,那是你意中人贈與你的禮物,又還是你們之間的定情信物,你是該生氣的。


    我怎麽能那麽自私的,要求你輕易原諒我,你想怎般對我都可以,罵我也好,打我也罷,隻要你能消消火氣,我們還能是好姐妹的,對不對?”


    之於她又突然卑微下來的姿態,江雪玥的眸光染上不解。


    下一瞬,卻見眼前還哭的稀裏嘩啦的女人,立時繞過她,跑到了她的身後。


    江雪玥順著她跑動的方向看去。


    隻見身著一襲黑袍的男人,舍了平日坐著的推椅,正負手而立的,站在她的眼前。


    清俊的容顏五官微寒,男人那雙漆黑深邃的雙眸,正直直的盯著她看,眸底淡漠冷清,卻又隱隱暗聚著什麽,黑色湧動。


    百裏連兒扯著男人寬大的衣袖。


    她看著他,聲音已然帶著哭腔。


    “隱哥哥,隱哥哥你來的正好,你快來幫我求求雪玥好不好,我不小心摔壞了她心上人,送她的玉鐲,她正生我氣呢,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隱哥哥,你快幫連兒說句話啊……”


    男人冷冷的視線,一直凝在她的身上,江雪玥清冷的眸底,較之以往陰暗許多。


    “連姐姐,我說了,我沒有再生你的氣。”


    百裏連兒咬著唇,勉勉強強止住了眼淚。


    “可是,可是雪玥你方才不是那麽說的,你說,那是你心上人給你的定情信物,你說,他贈你玉鐲,是向你求娶的意思,玉鐲玉鐲,可不就是想要,套住你一生的意思,你說,你收到這手鐲的時候,不知有多開心


    如今被我失手打碎了,你立即衝我大發脾氣,還說,你昨夜才收到定情信物,今日就被打碎了,若是你心上人不要你了怎麽辦,你一個勁的怨我,你很害怕,你喜歡的人,會因此不要你,難道,方才你不是那樣說的麽,怎麽這麽快,就換了言辭?!”


    剛才她是那樣說的麽?


    江雪玥有點不敢置信的,望向百裏連兒。


    雖說,她對她沒有多少感情,但好歹,亦不曾有過惡意。


    江雪玥深深的看了百裏連兒一眼,這友誼的小船,翻的會不會太快了?!


    她看了一眼,百裏連兒身邊站著的男人。


    見他眸底的黑色愈發明顯,怒焰灼燃,江雪玥笑。


    果然麽……


    這就信了啊。


    信百裏連兒所說,她兩麵三刀?


    可是,百裏連兒此計,殺傷力會不會太低。


    若換做是她,真想陷害一個人,不把那人往死裏整,她絕不會輕易出手。


    要的,就是一擊必殺。


    如今這麽快,就將自己真實的一麵,亮出來,對她而言,並沒有多少殺傷力啊。


    不過隻是一個手鐲而已,摔碎了就是摔碎了……


    她再怒再惱再鬧,也隻是她和她的事情,幹容隱何事?


    ---題外話---寶貝們,默今天萬更發完了哦(☆_☆)謝謝【738002】寶貝的花花,愛你麽麽


    今天卡文太累了,就不寫小劇場了,明天有空就寫哈,到了這裏,文文會有一點轉折哦●▽●寶貝們期待後麵的劇情罷,默不會讓你們失望的,麽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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