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平城京,蓬萊山府邸。


    莫茗負劍而立,屏息凝神,似乎在參禪悟道,竭力捕捉著天地間的一絲玄妙。


    突然遠處傳來“砰”地一聲,莫茗嚇得一個哆嗦,手裏的劍差點掉在地上。


    轉頭看去,正是某個大妖怪慣例地登場方式。


    “你就不能好好敲門嗎?又不是不給你開!”莫茗朝遠處某綠發妖怪大喊。


    “嗯?這草薙劍……果然到了你手上啊。”施施然走來的風見幽香,一邊磕著葵花籽一邊說道。


    “等等,這‘果然’兩字說的百轉千迴,為什麽我覺得你話裏有話?”


    大妖怪一如既往的無視了問題寶寶的淘氣三千問,盯著莫茗手裏的草薙劍,問道:“你會用劍?”


    莫茗尷尬一笑:“日本刀我隻見別人使過,我自己玩不轉。”


    “那這是?”


    負劍而立,一副高人氣派,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裏來的劍豪高人呢。


    “這可是光劍啊!光劍!不覺得超帥的嗎!”


    “光……劍?”


    正自遲疑的風見幽香眨了下眼,隻見莫茗將手中的劍舉向天空,那本來隻帶有暗淡光華的劍刃上忽的泛起了衝天的白色光芒,即使是白天也依舊讓人覺得無比耀眼,隨著莫茗把劍收迴,光華再次消散。


    “我也不知是怎麽做到的,一開始悄悄拿起來玩,忽然就發出超亮的光,嚇了我一跳,我心想,趕緊暗下去啊,被輝夜那丫頭發現就糟了,於是光芒就突然暗了,似乎是可以揣度使用者心思的光劍啊!不覺得很帥嗎!”


    風見幽香神情微妙,遲疑了下,問道:“但是……為什麽非要糾結於‘光劍’?”


    莫茗歎息:“哎,說了你也不懂,你們這個時代的人是無法理解男人對於光劍的向往的。”隨即擺了個pose:“絕地武士莫茗,參上!”


    “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以及……”大妖怪麵無表情的看著莫茗:“你握劍的姿勢錯了。”


    莫茗尷尬地收迴pose,揉了揉鼻子。


    風見幽香向遠處屋舍間望了一眼。


    “你家那個小輝夜不在?”


    “是啊,去了寺子屋,要不我也不可能偷偷拿著她的劍在這裏耍啊,”莫茗歎了口氣,“怎麽,找她有事?”


    風見幽香搖了搖頭。


    “那就是來找我的咯?說起來……之前不是說打算利用那個空間法術去別的世界旅遊嗎?”


    “怎麽,這麽期待我走?”


    “當然不,就個人角度來說,我希望你一直留在這裏啊。”莫茗笑著。


    “所以啊,我感受到了你這份心意,就留下來了啊。”大妖怪也笑著。


    兩人笑的毫無誠意,卻似乎也沒什麽虛偽的成分在內。


    一個三觀正直的普通人類和一個殺戮了無數人類的大妖怪,按理說是不會輕易產生什麽共同語言的,但事實卻總是與常理相悖。


    兩人如今看似友人的關係,大抵是他們身上各自的人格魅力所致吧。


    “要離開隨時都可以,在這之前倒是有一些突然產生的想法想要證實一下。”


    “關於什麽的?”


    “千百年前的一些記憶。”


    “哦,那應該沒我什麽事了,”莫茗說著,看著大妖怪的表情,皺起眉頭,“嗯……你是說,輝夜的事?”


    風見幽香點頭。


    “千百年前啊……”莫茗杵著長劍,望向天空,“這丫頭年紀原來這麽大了啊。”


    “這是需要在意的事嗎?”


    莫茗搖了搖頭:“千百年前,那丫頭在做什麽?你們有什麽淵源嗎?”


    風見幽香笑道:“這事情不應該是我問你嗎?”


    莫茗皺眉:“問我?關於她身份的事那丫頭對我可是緘口不言,我又哪裏知道……”


    “即使如此,也還是應該問你啊。”


    “什麽意思?”


    “撒,什麽意思呢?”


    要不是打不過這個大妖怪,莫茗真想揍她一頓。


    大妖怪都是這種故弄玄虛的性格嗎?


    ……咦,自己為什麽要說‘都’?


    看著莫茗的表情,風見幽香笑道:“妖怪和你們短命種可不一樣,在漫長的生命途中,為了不被瑣碎之事所困擾而喪失活下去的願望,就算印象深刻之事,也會被逐漸遺忘掉——這是長生種的本能所致。”


    “你都會忘,你怎麽確保輝夜會記著?話說她應該不是人類吧?”


    “不用確保,她之前是見過我的,根據她的表情,我能肯定她也忘記了。”


    莫茗撓頭:“所以說……你留下來是想確認一些事,但這些事的當事人——你和輝夜都已經把事情忘記了,還能怎麽辦?”


    “是啊,該怎麽辦呢?”完全不像是在困惑的表情。


    莫茗歎息,他實在是拿這大妖怪沒辦法。


    “既然來了,幫我想一個帥氣點的必殺技名字吧?”


    “必殺技?”風見幽香看著莫茗那錯誤的持劍姿勢,“怎樣的?”


    莫茗持劍,屏息凝神,忽然猛地將劍橫揮一下。


    大妖怪麵無表情:“然後呢?”


    “沒了。”


    “所以……你的必殺技就是普通的‘橫斬’”?


    “普通?一點都不普通好嗎,我之前可是試過,這一下能把石頭砍成兩半,換成敵人的腦袋肯定也沒問題的吧?”


    風見幽香歎息,說是普通的橫斬的確是個錯誤,應該稱之為「教科書般錯誤示範的橫斬」。


    “劈開石頭那是草薙劍的威力,和你本人沒什麽關係吧?”


    “雖然是這把劍的威力,但拿在我手上就是我本人的必殺技啊。”


    大妖怪揉著太陽穴:“那麽……既然是橫斬的話,必殺技的名字就叫‘橫斬’好了。”


    “太難聽了吧,必殺技一般不都叫‘xx閃’的嗎?”


    風見幽香歪著腦袋。


    大妖怪是聽不懂這種來自後世的梗的。


    “為什麽非要起必殺技的名字呢?”


    “攻擊時大聲的喊出必殺技的名字不是會有加成的嗎?”


    風見幽香:“……”


    看白癡的表情。


    莫茗:“……”


    “說起來,沒問題嗎?”


    “什麽?”


    “你家輝夜馬上迴來了哦~”


    “什……”


    飛也似地拿起草薙劍就往書房跑。


    自己一直在勸她不要收下這把劍,要是被她看到自己私下偷偷拿這劍來玩肯定要被笑話了……雖說之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但莫茗還是很注重在輝夜麵前的長輩威嚴的。


    於是……


    推門走進庭院的蓬萊山輝夜,一臉狐疑地端詳著站在那邊磕著葵花籽的大妖怪,以及從書房中走出的氣喘籲籲的莫茗。


    ……


    ……


    蓬萊山輝夜迴去了。


    藤原妹紅看在眼裏。


    這個女孩子偶爾會來寺子屋,每次都會受到慧音的熱情招待。但她似乎對於慧音卻沒太多話說,在這裏也隻是閑坐或者四下轉轉,沒有太多的聊天。


    對那個女孩的自大和不知珍惜,妹紅心裏有著怎樣感覺都好,這並不是她能夠妄自置評的,但今天很奇怪的是,在輝夜剛離開不久,寺子屋裏來了一個略微熟悉的麵孔。


    這個大叔她是見過的,之前一直寄住在父親的府邸中,自己見了也要恭稱一聲“大皇子”,但似乎在去年時,他向天皇辭退了大皇弟一職,其後天皇便將自己的孩子大友皇子立為了皇太子。


    這些事情的內幕似乎也有著不同的坊間傳聞,但在那之後似乎是很少在藤原府中見到這位大海人皇子了。


    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來拜訪慧音老師。


    雖然自己的老爹算是朝中大官,但出於某種心思,妹紅心裏是不願自家老師與朝廷之人有什麽牽扯的。那些東西太過複雜,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懂,但也正因如此,她不願溫柔的慧音老師身陷那樣複雜的泥潭之中。


    迴過神來之時,她已經悄悄地趴在了屋舍外麵,偷聽著裏麵的談話。


    ……


    ……


    “白澤瑞獸,上白澤慧音閣下,這廂有禮。”正坐著的皇子殿下一臉坦然,上來便點明了對方的身份,毫無拖泥帶水的措辭和遮遮掩掩的試探。


    慧音皺了皺眉。


    隨即將手中倒好茶水的茶杯遞過至其小桌前,正坐在對麵。


    “皇子殿下,此時並不該來訪此處吧?”


    “哦?何以見得?”


    “天皇病重,幾次三番向藤原府傳下旨意,望召皇弟大海人皇子前來托付事情,但閣下卻因抱恙而拒絕,此後甚至離開藤原府也不願覲見……當此之時,卻來到我的寺子屋中,不知有何賜教?”


    坐在茶桌對麵,精神奕奕的大海人皇子,毫無傳言中的病恙之色。


    “嗯……”大海人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斟酌了下,笑道,“想不到慧音先生雖為寺子之師匠,卻仍對廟堂之事了如指掌,是否閣下之誌,不止於區區寺子屋呢?”


    慧音搖頭:“坊間相談,偶然聽到的罷了。”


    “我卻不信,慧音先生若想知道,又怎需去聽取那坊間無知百姓的妄議?”


    “即便如此,殿下又是因何事而造訪寒舍?”


    “因赫映姬一事。”


    慧音目光一凝。


    “吾聽聞大友皇子曾晤此美姬,而向其父蓬萊山君提親,卻被拒絕,繼而茶飯不思,不理國政。吾身為皇叔,痛心疾首。”


    上白澤慧音一語不發,靜待下文。


    大海人皇子歎息:“大友皇子雖才華橫溢,但卻無治國之才,被吾兄立為皇太子,本待其奮發圖強,誰知如今卻沉迷美色,令人惋惜。赫映姬其人,吾也有所耳聞,傾城之美貌氣質,天下無一人可比,甚至連藤原君那等人物,也見之而傾心。吾本不欲奪人所愛,但一念大友皇子之沉溺,吾下定決心,欲娶赫映姬為妻,以使大友皇子清心寡欲,一心治國……聽聞蓬萊山君不欲替其女之親事做主,又聞赫映姬時常往來寺子屋,或許與你有所交往,故,吾欲請慧音先生你帶為說項。”


    上白澤慧音無言以對。


    都說皇室之人最是沒臉沒皮,真是聞名不如見麵。且不提大海人皇子已年近不惑,此人的身份如今亦是十分微妙……甚至可以說是見不得人的存在,她當然不能讓輝夜牽扯其中。


    “實不相瞞,赫映姬雖曾往來於寺子屋,與我卻隻是君子之交,要想找人說項,恐怕還得是蓬萊山君點頭方可。”


    “蓬萊山君此人,吾也有些了解,他本是庶民,或許是不知官場之事,竟然敢拒絕一個個聲名顯赫之官員,而那些人似乎因見過赫映姬的美貌,不願觸怒於她,竟然未對蓬萊山君施以官威。但這……畢竟非長久之計。”


    大海人盯著上白澤慧音,竭力想要說服她:“男當婚,女當嫁,此人之常情,若赫映姬總不嫁人,怕終會有人行不軌之道而強搶,到時以蓬萊山君之區區小吏,恐難以伸冤,而吾雖能做主,但事已發生,總是難看的。”


    “即便如此,我還是那句話,我和赫映姬萍水之交,難以替你向她說項。”


    沉默。


    大海人端起茶杯品著茶,目光出神地望向一旁,似乎在考慮著什麽。


    慧音則繼續在那安靜地、不卑不亢地正坐著。


    似乎決定了什麽一般,大海人皇子雙目迴神,看向慧音笑道:“白澤,你可知何以天皇會下除妖令,讓那些士族名門之除妖師前赴後繼地討伐大妖怪風見幽香?”


    上白澤慧音眯著眼睛,隨即睜大。


    “看來你現在了然了?沒錯,風見幽香雖然性格無常,但卻不會主動去屠戮平民……然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嘛,裝作不懂也無所謂,吾說完你便會懂的,”大海人皇子笑笑,接著道,“你白澤雖可知天道明運數,但卻小看了人類。人類之中……同樣有著許多不可小覷的陰陽師,他們精通卜卦占星,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皇室所遺失的至寶——草薙劍的下落。”


    終於,慧音麵上浮現出一些焦急與擔憂之色,繼而隱沒。


    大海人皇子看在眼裏,搖了搖頭:“雖然不明白那原本在大妖怪風見幽香手中的劍如何會到了你這裏,最終又如何流落到蓬萊山君的府邸之中,但既然已知曉其蹤,是無論如何不會讓此劍再度蒙塵了的。”


    慧音搖頭:“草薙劍之事我毫不清楚,想必是殿下搞錯了。”


    大海人並不理會,隻是笑道:“你以為此事還是秘密?吾之兄長早已知道了,他自知病重,而大友皇子卻仍聲望不足,難以挑起一國之重任,便將尋迴‘草薙劍’這足以震驚朝野之事交由了大友皇子來完成。一旦吾兄病薨,尋迴了草薙劍的皇子殿下便能以此得到足夠的支持。”


    慧音看著大海人皇子麵上的冷笑和不屑,心中了然。


    這位皇叔口口聲聲說著什麽為了子侄、痛心疾首,其實正相反吧,其心其誌,恐怕……


    “可是,慧音先生,你猜猜,我那賢侄……大友皇子是怎麽說的?”


    “怎麽……”


    “他說,不求殺人劍,但求美人心……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好侄子,風流倜儻……但是……”


    大海人皇子看著慧音,麵露猙獰之色:“很可惜,殺人劍、美人心最終都隻會是我的。上白澤慧音閣下,你不得不為我辦成這件事。陰陽師告訴我,那赫映姬不是凡人,但我亦是天照大神之血脈,雖不能立她為正室,但也不算虧待於她。”


    “白澤現世,必有明君,不管你的選擇是不是我,從現在起,都必須是我,我要你協助我迎娶赫映姬,拿到草薙劍,否則……這寺子屋一眾孩子,即使他們之父母多麽位高權重,我一個失權失勢之人,也是能夠下得去手的……當然,作為交易,我會還你一個大治之世,百姓衣食無憂,天下太平,如何?”


    上白澤慧音麵色冷漠,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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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g.11但見丹誠赤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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