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書記,鄭書記喝多了,可能表達有問題……都是誤會,他不是諷刺你們……”振華結結巴巴地解釋。


    飯店老板小趙,也上前勸說,護著鄭懷亮撤退。


    “我隻說賣豬飼料,誰說你們是豬了?你自己對號入座,關我屁事!”鄭懷亮也紅了眼睛,大吼大叫。


    振華和小趙合力,扯著鄭懷亮就走。


    龔偉在身後咆哮:“東灣小學的事情,給我徹查到底!隻要查出來鄭懷亮貪汙一分錢,我就一定要法辦他!”


    鄭懷亮也迴頭怒吼:“你盡管去查,查到我貪汙,就槍斃我。我鄭懷亮如果眨一下眼睛,就對不起我二十年的黨齡!”


    “鄭書記別說了,趕緊走吧!”振華急忙推著鄭懷亮出門。


    龔偉追了出來,吼道:“隻要有我龔偉在河東鎮,你鄭懷亮永遠別想再做村幹部!目無黨紀,對抗上級命令,永不起用!”


    “你用八抬大轎抬我,我也不會再做幹部!誰稀罕這個村書記了?我鄭懷亮不做村幹部,也保證餓不死!”鄭懷亮針鋒相對,跳著腳大叫,一蹦老高。


    振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鄭懷亮扯到了大街上,又迴頭去推自行車。


    龔偉也被鄉裏的幹部們勸迴了宿舍。


    振華從飯店門外推車走迴來,心裏懊喪不已。本以為是來喝酒的,誰知道,鬧出了這麽大的風波。


    不過振華也蠻佩服鄭懷亮的,牛,竟敢和鄉裏的書記叫板!


    振華和鄭懷亮各自推著車,走在通向東灣村的土路上。


    鄭懷亮的確喝多了,嘮嘮叨叨,腳步踉蹌。


    振華擔心鄭懷亮摔倒,便說道:“鄭書記,你的車也讓我推著吧。”


    “不用,我沒醉……”鄭懷亮搖搖頭,繼續向前走,口中罵道:“這個王八蛋龔偉,理解能力和理論水平,還不如殺豬匠王響。讓王響做個鄉一把手書記,都比他強!”


    振華替無辜中槍的響大爺默哀三秒鍾,笑著問道:“鄭書記,你剛才真的沒有諷刺龔偉?”


    “沒有啊,我說的都是真話,我本來就打算經營豬飼料的!”鄭懷亮幹脆不走了,說道:


    “現在改革開放,百廢待興,賺錢其實很容易。鄉親們都在發展副業,加大養殖規模和力度,以後的豬飼料市場巨大。隻要我做起來,一定可以賺錢!”


    振華點點頭:“這麽說來,的確是龔偉誤會你了。這個誤會,也實在大了一點,唉……”


    龔偉今晚的態度,振華看得出來。一開始,龔偉還是很不錯的,過來安慰鄭懷亮,替他結賬。後來誤會產生了,龔偉失去了風度,異常憤怒,要徹查鄭懷亮。


    如果沒有這個誤會,鄭懷亮應該還有再次起用的機會。


    現在,鄭懷亮不僅僅是“仕途”被徹底終結,能否安全上岸,都是未知之數。鄉一把手的權利還是很大的,真的要法辦鄭懷亮,估計也不難。


    “本來我沒有諷刺他,現在想想,就算我諷刺他好了。他的理解能力,也就是個豬!”鄭懷亮罵了一句,點上煙,這才繼續推車向前走。


    走到大姚莊,振華先送鄭懷亮迴家。


    鄭懷亮家裏黑燈瞎火的,似乎唐姐和孩子都不在。


    振華幫著鄭懷亮開門,一邊問道:“鄭書記,今天家裏就你一個人嗎?”


    “是啊,唐姐跟我吵架,帶著孩子迴娘家去了,這潑婦!”鄭懷亮罵了一句,進屋裏打開電燈,給振華倒茶。


    鄭懷亮一男一女,女兒十七歲,在縣城讀高中,這時候已經在學校補課了。小兒子七八歲,去年才上一年級。


    振華看看時間也不早了,便要告辭。


    “振華別走,我心裏不痛快,你陪我說說話!”鄭懷亮卻不放行。


    振華沒奈何,隻得陪著鄭懷亮說話。


    鄭懷亮真的喝醉了,話特別多,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這幾年的“政績”。


    說著說著,他竟然伏在桌上哭了起來,嗚嗚咽咽的,像是一條挨了揍的老狗。


    振華心裏淒惶,安慰道:“鄭書記,村書記也不是好大的官,不做就不做了吧。你以後做生意,說不定還能發大財。”


    “發財是一定的。我哭,也不是因為我丟了官,而且因為我的理想沒有實現啊!”鄭懷亮抹了一把眼淚,又哽咽道:


    “你和齊磊魯秀蓮三結義,發誓要建設家鄉。這個理想,我也有啊!我也是為了建設家鄉,才當這個書記的,要不,我做書記幹什麽?我又不想貪汙!可是現在呢,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我的滿腔抱負,當年的壯誌豪情,從今以後,全部化作泡影!”


    振華繼續安慰:“你已經為鄉親們做了許多事,問心無愧就行。”


    鄭懷亮搖搖頭:“我做了幾年書記,村裏還是一樣的窮。雖然我一直關照鄉親們,可是並沒有改變什麽……我也不知道,我們東灣村以後,還有沒有希望。”


    振華也不知道如何勸解,隻是默默地聽著。


    看看已經到了晚九點,鄭懷亮終於不說了,揮手道:“振華你迴去吧,從明天開始,你再也不要叫我鄭書記。還有……我今晚哭了的事情,你不要跟別人說,會被笑話的。”


    “那好,鄭書記早點休息。”振華點點頭,起身告辭,從學校拿了自己的獎品,騎車迴家。


    趙成海正在門前溜達,等著兒子迴來。他不知道兒子去了哪裏,有些擔心。


    夜色中,看見振華騎車而來,趙成海終於鬆了一口氣,卻罵道:“你個狗東西幹什麽去了,為什麽這麽晚才迴來!?”


    “嚷嚷什麽呢?我和鄭書記在一起吃飯。”振華下了車,看著父親問道:“不是等我有事吧?”


    “沒事,老子就是擔心你!”趙成海瞪眼道。


    “鄉幹部在學校搞活動,活動結束,剛好遇見鄭書記,被他拉去鎮上喝了兩杯酒……”振華推車進屋,將今晚的事大致說了一下。


    趙成海很吃驚:“鄭懷亮……被免職了?還跟鄉書記罵架?真沒看出來,他竟然這麽厲害!可惜了,鄭懷亮還算是個好人……結果卻混得這麽慘。”


    “老爹,這事你就不要跟別人說了。”振華點頭,把“獎品”拿給老爹,轉身打水洗澡。


    趙成海看見那些獎品,立刻又開心起來,把鄭懷亮的“悲慘遭遇”忘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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