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雖然練過拳擊,但那終究是業餘的培訓,並沒有高強度實戰過。而林大興一看就是經常動粗的人,哪怕喝了酒,這一腳依舊又準又狠,林珊來不及躲閃,當場被踹倒在地!


    但她抗擊打能力卻比普通人強得多,咬著牙,很快站了起來。


    “這頓飯老老實實給我吃,結婚的事沒你說話的份兒!老子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現在怎麽著?不孝順你爹就算了,現在還想跟我練練?”


    林大興看著林珊擺出了一副拳架,心中更是來氣,邁步便準備過去教訓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女兒——但剛走出一步,他便停住了腳。


    低頭一看,不知何時醒過來的方青山正死死抱著他的腿,不讓林大興再前進一步…


    “媽!”


    林珊原本都做好了動手還擊的準備,然而看到母親雙手如同抱一棵樹一樣拖著父親時,眼前瞬間被淚水模糊了。


    方青山頭上還有厚厚的繃帶,脖子的頸套歪著,她雙眼沒有焦點的望著前方,嘴巴抿著,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林大興被這麽一攔,火氣更重,他本就喝了酒,脾氣上來時才不管方青山有沒有受傷,伸手便揪住她的頭發往旁邊薅!


    “別打我媽!”


    林珊喊著就衝了上去,從小到大,母親被打的時候她隻會哭喊著“求你別打了”——但如今的她,已經深深地意識到求人不如求己,期盼父親的憐憫,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意義。


    向前邁出兩步,林珊根本沒有多思考什麽,整個身體便在無數次練習形成的肌肉記憶中開始揮拳:從後腿蹬起的力量帶動腰部,全身勁道傳遞到右臂時,那看似纖弱的拳頭已然帶上了普通人難以想象的力量!


    “砰!”


    林大興都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就感覺眼前的畫麵猛然一震,四肢和身體都不受控製的往後退了好幾步,隨後因為方青山而絆倒,側身摔在了地上…


    別看林珊是個身材瘦弱的女孩子,但接受過“拳擊”訓練後,一個人的拳頭威力根本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去衡量——兩百斤的健美壯漢,標槍多半沒有一個一百斤的田徑選手扔的遠,其最大區別就在於肌肉使用的效率…此時的林珊哪怕水平非常業餘,可是這一拳的力量打出去,依舊比街頭那些看似強壯的莽漢威力還要大。


    更重要的是,她並沒有像多數人打架那般直衝麵門而去,而是一拳打在了林大興的左腮下方。遭遇這一擊後,林大興整個人都蒙了,摔在地上足足三四秒都沒能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林珊才不管他是死是活,她衝過去扶住母親,努力擦掉眼淚,結果發現方青山嘴裏始終在重複一句模糊的話語…


    “別打我女兒…別打我女兒…”


    林珊能感受到母親身體的虛弱和顫抖,她頭發被林大興薅的亂糟糟的,包紮的繃帶也歪了一些,這可把林珊嚇得不輕——而當林大興滿口髒話、嚷嚷著“老子一定宰了你”之類的話語站起來時,病房的門正好被推開了。


    王醫生皺眉走了進來,聲音極大地喊了一句:“怎麽迴事?!”


    看到林珊和方青山後,他大概明白了原因,扭頭望向滿身酒氣的林大興時,王醫生往後退了兩步,迅速道:“病人現在需要休息,如果你們有什麽問題,請去外麵解決,聽見沒有?”


    縱然“醫鬧”事件層出不窮,可在科室裏麵,主任醫師的權威和氣場,多數普通人都是要敬三分的。王醫生快五十的年紀,眼前這類事情見的多了,他也不給林大興還嘴的機會,直接把門拉開,朝著門外的護士長喊道:“去叫保衛科過來!”


    林大興這下不敢亂動了,結果沒等他說什麽,王醫生已然走出了病房。無奈之下,他隻得將目光重新放迴林珊身上——但這一次,林大興並沒有像以前那般上去拳打腳踢。


    人就是這樣,麵對無力反抗的弱者,欺負起來經常會變本加厲。但隻要碰到一次釘子,心中便會本能的產生遲疑…如果他是單純的莽夫,此時或許會氣到發狂,可林大興終究是有心眼的家夥,不然也無法在偏門地帶還能混成個小老板。看著麵前的母女倆,他伸手揉著近乎麻木的半邊臉,壓低聲音道:“行啊…敢打你爹了…還真是孝順啊…”


    事到如今,他也隻能嘴上罵兩句了,因為林大興自己知道這一拳打的有多重——他又不是沒打過架,過往幾十年挨過的拳頭不少,但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那始終瘦弱的女兒竟然還有這種本事。


    林珊眼角還帶著淚水,但望向林大興的目光充滿警惕,隻是沒等做出下一步動作,她口袋裏的手機接連震動起來。林珊想起語音通話始終沒有掛斷,此時便一隻手扶著母親,一隻手拿出來看了一眼——結果她發現顏霜不知何時掛斷了電話,此時屏幕上顯示的,是一段段指引她下一步該如何應對的字句。


    這種背後有依靠的感覺讓林珊唿吸都急促了一些,然而她並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顏霜要她打開“共享實時位置”應用。


    不過有計劃,總比自己在這裏死撐著強。林珊迅速按了幾下屏幕,隨後努力扶母親方青山迴到床上,這過程中林大興一言不發,隻是目光陰沉的看著她們。出乎預料的是,林珊接下來並沒有死扛到底,而是深吸氣,低聲道:“如果後天你和我媽辦離婚,我就和你一起去接下來的飯局。”


    林大興瞬間有點錯愕,這算什麽?前一秒給老子一拳,後一秒就認慫?


    他並沒有意識到,林珊這句話並未提起“同意結婚”,不過在林大興看來,對方這明顯是犯了錯以後開始後悔了——在魯省這種傳統觀念極重的地方,女兒打自己爹一拳,宣揚出去妥妥可以扣一個“不孝”的帽子,周圍的親戚絕對會戳脊梁骨罵一輩子的。


    林大興有這個自信,因為方青山當初提離婚的時候,他就放出點風聲去,導致至今還有一群七大姑八大姨背地裏說她“在外麵勾三搭四”、“水性楊花”之類的。


    占據道德製高點以後,這類欺壓女人的事林大興幹起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加上他現在因為酒精而思維遲鈍,絲毫沒有擔心林珊有什麽反抗之力。


    “今天的帳以後再跟你算,等下吃飯給我老老實實的。”


    惡狠狠的放了話,他揉著腮幫子走出了屋,根本不想看方青山母女倆第二眼——此時林大興滿腦子都是那十萬塊錢彩禮,對於他而言,長久以來的拖油瓶終於可以扔掉了,不但能鬆口氣,還能換十萬塊錢…挨一拳這種事,暫時忍了就是,反正離婚前找個機會還迴來也不是難事。


    而林珊則趕緊讓醫生護士檢查了母親的傷勢,方青山神情恍惚,似乎從頭到尾都在夢遊一樣,林珊強忍淚水哄著母親沉沉睡去,向重新包紮的醫生護士道了謝,這才深吸了口氣,邁步走出了病房,準備去參加那所謂的“訂婚宴”。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定位顯示顏霜還在帝都的望京——不過林珊並沒有質疑對方的意思,把手機揣進了口袋,她看了一眼有些紅腫的右手。


    這一拳,她一點都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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