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亮,魏光禹便已醒來。


    軟玉溫香在懷,他一時便有些鬆不開手,索性將小女人禁錮得更緊些,牢牢嵌在懷中。隻是片刻之後憶起姝兒,圈住小女人的手臂便不免僵了一下,原本的溫情頃刻間蕩然無存,鬆開懷中溫香綿軟的小身子,眉色平平的離了榻。


    玉奴一向睡意淺,身旁少了個人,不一會兒她就醒了過來。


    看著榻前正在整理衣冠的偉岸男子,她輕揉兩下惺忪的睡眼,隨後撐起身子坐起來,柔柔喊了他一聲:“爺。”


    “何事?”魏光禹頭也未迴,兀自整衣理冠,口吻淡淡。


    玉奴怔了一下,隨後才迴:“沒有何事,隻是見爺起身了,便以為天明了……”


    “時辰確實尚早,你不必起來。”魏光禹轉身看她一眼,“爺走了。”


    玉奴咬住下唇,水眸一錯不錯的盯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


    耳邊傳進“吱呀”的開門聲後,那挺拔偉岸的身軀便一下頓住,玉奴見他忽地頓住不動,便有些不明。


    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魏光禹拾起腳邊的小卷兒,抻開一看,臉色驟沉。


    他背向著自己,玉奴瞧不見他的臉,隻見他高大身軀挺得筆直,如座山一般偉岸雄壯,身側的拳頭攥得死緊,竟像是在隱著滔天的怒意一樣……


    她悚然一驚,想也未想張口便問:“爺……出了何事?”


    魏光禹驀地一轉身,英目沉沉的盯向她:“好好在此待著,爺要出去一趟。”


    話音未落,人便已抬步出了房,待到玉奴反應過來時,便是砰地一聲,房門叫他自外頭甩上了。


    她一時也失了睡意,起來不提。


    魏光禹來到對門的一家客棧,將入大堂,便見二樓廊邊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對方遙遙對他福了一禮。


    他臉色依然陰沉,上樓隨她去至一間雅房,將一進門,便見那狂傲至極的女子正坐於鏡台前梳妝。目光迅速向四周掠過,見房中除了自己外,便唯有她主仆二人時,魏光禹開門見山道:“殿下棄那金堂玉殿,大老遠的尾隨我而來,到底目的何在!”


    姬容通頭發的手不曾停頓一下,晾了他許久後,才略略抬眸看他一眼:“出門在外,就別喚我殿下了。”


    這不痛不癢、避而不答的態度,更令魏光禹惱火:“既知曉自己的身份,怎還能行出此等胡鬧之舉?想你也是知曉此番我因何離京,既是如此,你便速速迴京,切勿再來搗亂我的行程!”


    姬容啪的一下拍下梳篦,站起身朝他走去,言語形態從容不迫:“怎地?隻許你愛寵在懷、青梅在畔的逍遙快活?就不許我出來自在自在?你們男男女女好幾人走了幾日才走到的這裏?你這像是要去辦事的態度?”她說著冷笑一聲,隔著衣料摸上他硬實的胸肌,“你既記得本宮的身份,怎地竟又忘了自個的身份?本宮的好駙馬。”


    魏光禹臉色鐵青,狠狠拂開她的手:“便是如此,你也不該……”


    “無何不該!”姬容打斷他的話,眼角眉梢皆是冷意,“普天之下還無人敢管本宮的行蹤去留,你又有何資格與權利?本宮想去哪便去哪,由不得你來置喙。”


    “說的很是在理。”魏光禹點頭,怒到極限索性敞開心不再管她,他眉眼慢慢舒展,“你愛去哪便去哪,我確實無資格與權力管教你。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也犯不著來管你!”


    說完,像是不願多留一刻,抬步便往外走。


    姬容在他身後輕聲嗤笑:“駙馬想的太過簡單了,本宮既來,那便與你脫不開幹係。眼下並非是在與你商議,乃是在通知你。”


    魏光禹腳下不停,竟不搭理她。


    姬容目光漸冷,哼了一聲:“駙馬若是盼著你的好青梅聲名俱毀,大可與本宮對抗試試?”


    魏光禹頓住腳步,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麵容森然。


    ……


    魏光禹走後,竇阿槐皺眉開口:“主子……”


    姬容抬了抬手,坐迴鏡台前:“不急,先替我梳頭。”


    眼下跟過去,動靜過大且不合時宜,還是到了下一站再說。


    竇阿槐立即噤聲,上前為她梳頭。


    辰時二刻,姬容主仆用罷早飯不久,門外便走來一名玄衣男子,身形修長,氣度不俗。他眉宇間與竇阿槐竟有兩分的相似,麵上神情亦是與其姐一般無二,隔著門恭聲道:“主子,時候不早了,該動身了。”


    屋內,姬容正由著竇阿槐替她捏肩捶背,到底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一連幾日的車馬勞頓,自是腰酸背痛大感不適。聞此言時,她正用手撐著額頭,淺淺闔著眼簾假寐。


    竇阿槐當她睡熟了,便在一旁低聲喚她:“主子,阿修來了,說是可以動身了。”


    阿修——全名竇修,竇阿槐之弟。


    她姐弟二人年幼時孤苦無依無家可歸,常遭惡人拳腳對待,一日又被惡人奪去飯碗踢打的口吐鮮血時,便遇上了如今已是仙去的皇貴太妃進寺還願。皇貴太妃心懷仁善,救她姐弟於水火之中……


    走到今日這個地位,途中自是受盡常人所無法承受的苦與痛,磨與難。雖是如此,但她姐弟二人卻不因此記恨在心,當年若不得皇貴太妃出手相救,今時今日怕這世間早沒了她姐弟二人。


    故此,她姐弟二人心中除了甘願為她赴湯蹈火的赤子忠心外,再無其他。


    竇修與其姐自小便被扔進近乎地獄一般的地方苦習武藝,受盡磨難。


    在姬容不滿十五歲時,皇貴太妃便將這姐弟二人派至她身邊,如今一個是她的得力心腹,一個則是她的近身明衛,亦是此番出行除了竇阿槐之外,唯一一個處在明處的隨護。


    再過了一陣,姬容方睜開眼,緩緩站起身:“既如此,便動身罷。”


    不需竇修明說,她便知曉定是駙馬等人已經動身,左右已與他挑明,無需再顧忌被他發現。


    姬容微微翹了下唇角,很快便能同那賤人與小東西見麵了……


    竇阿槐見她唇角浮笑,登時又驚又疑。隻是眼下無暇去問,亦不敢擅自去問,唯有壓下心頭陣陣驚疑。


    ……


    一早碰麵,魏光禹便陰著臉,無疑不令同行幾人心生不解。


    方才飯桌上不便多問,眼下在路上,梅延峰不禁想了起來。他掀起錦帷,問誰不好,一開口竟朝著玉奴問去:“你家爺這是怎地了?夜裏遭賊了?”


    車廂內氛圍低沉壓抑,玉奴早就不自在了,眼下竟還受他這一句問,登時心弦一顫,不敢去看那人的臉色,連忙搖著頭迴他:“玉奴不知。”


    她是真的不知,早起他便待自己淡淡的,隻那時還算正常。直到他走到門邊不知拾起個何物後,才發生了變化。當時僅看著他攥起的拳頭,憑借自己對他淺顯的了解來判斷,便知他那是升起了怒意。


    至於是因何生怒,她亦無從得知。


    見她一瞬間變成個受驚的小兔子,梅延峰也不想再為難她,因而將目光轉向魏光禹:“出了何事?”


    魏光禹掃他一眼,聲音略沉:“無事。”


    梅延峰哪信,隻見他閉口不提,便當是何隱秘之事,想著此刻人多,不妨二人獨處時再問問,便放下了錦帷。


    殷姝此刻方出聲:“懷璧哥哥。”她嘴裏叫著魏光禹,然一雙眼睛卻是一直盯著玉奴瞧,對上她那張絕美的臉龐,她心裏便莫名竄起一股邪火來,忍了又忍才勉強忍住跳起來將其劃花的衝動。她強迫自己轉開視線,繼續語聲溫柔的道,“梅先生問的也是我想問的,懷璧哥哥怎地了?若有何不快,權可與姝兒說一說,便是不能替懷璧哥哥出主意,也能替懷璧哥哥分擔一些憂愁不是。”


    她邊說邊往他身旁靠近,幾乎就要挨到了他的身體。


    她越是溫柔解語,魏光禹心中便越是痛恨姬容的強勢霸道,因此他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語聲略緩:“並非什麽大事,隻是不久後要遇見一個人,姝兒到時別要衝動才好,能忍則忍,莫與她對著來。”


    殷姝萬分不解,深深蹙起眉頭:“懷璧哥哥,究竟是何人?竟……”她忽地頓住,滿臉的難以置信,“懷璧哥哥說的可是……”她一下抓住他的手臂,一字一頓的問他,“是男子還是女子?”


    魏光禹暗歎一聲,眉間仍餘有怒色:“是女子。”


    答案幾乎顯而易見,殷姝怔了好半晌才迴過神來,仍是難以相信。餘下的時間她沒有再問,坐了迴去便一直抿唇不語。


    玉奴亦震驚不已,能讓他如此痛恨厭惡卻又無可奈何的女子除了長公主殿下之外,還會有誰?


    一時間,車廂內的氛圍愈發壓抑下去。掩在袖中的十指緊攥,未敢去看這二人的臉色,暗地裏心跳如擂鼓。


    馬車停在隸州一家客棧前,魏光禹出了車廂後,沒再與之前一般接兩個女人下馬車,而是走出幾步,負手立在不遠處,臉色暗沉。


    梅延峰二人十分不解,正要走過去詢問兩聲,遠遠便瞧見一輛朱輪華蓋馬車正朝著這邊緩緩駛來,他二人先是頓住腳步,等到印象中那張冷傲美豔的臉龐映入眼簾時,二人到底為之一震。


    蕭寒倒是真心實意替將軍擔心,瞧著眼下三個女人都湊到一塊了,也不知將軍該如何應對。難怪一路上麵色極差,想就是因著這個。


    梅延峰卻挑了挑長眉,樂得看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玉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樓一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樓一畫並收藏玉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