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江如書再次進宮,這次陪在他身邊的是明華郡主,棲鳳宮中傳出消息,皇後賞了兩人一對比目佩,很快明華郡主終於要成婚的消息已傳遍京城上下了。


    江如書兩次進宮,見過的人都傳這位江公子樣貌清俊,風儀甚佳可惜身子骨像是不大結實的樣子,再一打聽他的父親居然就是久病纏身英年早逝的,這下明華還未成親眾人已在私下猜測她何時會守寡了。更有那好事者說明華郡主選擇江如書根本是有意為之,因為她壓根就不想成親,無奈年紀已大拗不過家中長輩,於是便選了這個注定活不長的。


    這些話傳到王府中明華郡主暴跳如雷,立時就要讓人去查,看看到底是誰這樣惡毒居然傳出這樣的話來。江如書對此倒不甚在意,反對郡主勸到“不過是些無稽之談,郡主又何必太在意。”明華郡主氣結,瞪向他說到“我這是為了誰?難不成是為了我自己?”江如書微笑,看她的目光溫暖又寵溺,就聽他嗓音清潤“如書知道,郡主這般都是為了如書。”明華郡主強自鎮定,臉卻還是不可遏製的紅了起來,她轉開目光不去同他對視,口中卻還兀自嘴硬到“好吧,你自己不在乎,我卻又急些什麽。”說著有些賭氣的側過頭不再看他。有風吹過暗香佛麵,牆角的素心梅開得正好,陽光下那花瓣猶如黃玉雕琢質地晶瑩惹人憐愛,江如書上前折了一小支,迴身輕輕插在了明華郡主的鬢發間。


    這日周寶珍正吃早飯,七星進來迴說替皇後診脈的那個太醫昨晚與人飲宴,迴去的路上不慎墜馬死了。聽到這個消息她第一個反應便是那太醫被人滅了口,她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手問到“可查到些什麽?”


    “還沒什麽眉目,不過昨日同那太醫一同吃酒的人中有一個是北威侯府秦家的遠親。”七星將打聽到的事說了,這位秦家的遠親聽說這些日子同這位太醫走的頗近。


    一個太醫的意外死亡自然在京中掀不起什麽波瀾,這件事很快便過去了,周寶珍心下隱約覺得此事或許同秦家或淑妃有關,卻也一時摸不清這其中的關竅。


    又過了兩日三公主臨盆,她身子一向康健又一貫是個好動的,這一胎生的頗為順利,前後不過三個時辰孩子便落地了,是個男孩。


    洗三這日周寶珍往公主府去,到得公主府門前正要下車,就聽月桂報說“王妃,淑妃娘娘同魏王妃剛進去。”


    周寶珍下車的動作一頓朝月桂問到“魏王妃是同淑妃娘娘一起來的?”


    “說是路上遇上了。”月桂機靈一早就打聽清楚了。


    宮人將周寶珍引到一處花廳上坐著,有些抱歉的同她說到“淑妃娘娘正同公主說話呢,煩請王妃等上一等。”


    今日來公主府賀喜的人不少,然而這處花廳卻是極清靜的,周寶珍進去的時候隻有魏王妃錢氏在裏頭。自從上次的事後周寶珍見她心下總像是隔著一層,錢氏倒像是一無所覺表現的很是自然“有些日子不見王妃了,王妃近日可好。”


    兩人寒暄幾句,錢氏又同她說起李寶珠的事來“產婆說了,大約也就在這幾日了。”


    周寶珍在心裏算算日子是差不多了,因對錢氏說到“一切就都有勞王妃了。”


    錢氏有些矜持的笑了笑,說到“我既是王爺的妻,這些事自然也就事我份內的事了。”


    周寶珍點點頭沒有說話,感情上她自是偏向李寶珠的,可理智上又覺得錢氏其實也沒錯,一時竟像是無話可說的樣子。


    錢氏自然知道她心中並不如何喜歡自己,她側頭看向周寶珍,真真是個雪膚花貌的美人,眉若遠山眼似秋水,麵上一派安然閑適全然沒有經過半點風雨,她心中有些玩味的想著這樣的美人兒若是遭了難又該如何呢?


    周寶珍去房中看過三公主,孩子被包在大紅色的繈褓之中已經睡了,三公主麵色紅潤氣色和精神看起來都很不錯,她拉著周寶珍的手同她抱怨到“珍姐兒,我從不知道生孩子竟這樣疼,真難為你當時怎麽熬過來的。”


    周寶珍笑了起來,生孩子自然是疼的,可是從古自今不論什麽身份的女人,可不都是這樣熬過來的“公主這話說的沒道理,怎見得我就是個吃不了苦的,再說朝哥都快三歲了呢。”


    下人來報說前頭洗三要開開始了,周寶珍又說了幾句話便從房裏出來,月桂迎上來輕聲同她說到“淑妃娘娘一直同魏王妃在一處說話。”


    見了周寶珍淑妃的態度很是親切,拉著她的手說了許多話,大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一掃這幾年的頹唐之色,重又恢複了當年寵妃的風采。


    惠妃的死訊傳來的很突然,周寶珍驚異非常,好好的人怎麽就死了?


    “人是怎麽沒的?”


    “說是去禦花園的路上不小心滑進池子裏淹死的。”


    這理由實在太過荒唐,以惠妃的身份出門身邊必定是跟了宮人太監的,這些人是幹什麽吃的,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主子掉進池子裏不成,況且冬天的昆湖上結了冰,並沒有什麽景致可看,惠妃去哪裏做什麽?然而人確實是死了,且當時種種跡象表明這就是個意外,並無什麽人為的因素在裏頭。


    不過七星打聽來的消息中有一條引起了她的注意,在惠妃死前頭一天,魏王妃錢氏進宮看望過她,錢氏走後惠妃像是有心事的樣子,一夜都沒有睡好。


    在惠妃死訊傳來的同時周寶珍得到消息,李寶珠在魏王府產下一女。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她覺得寶珠實在太過倒黴,魏王本就不喜她和肚子裏的孩子,這迴魏王生母過世寶珠產女,她們母女以後在魏王府怕是沒有出頭之日了。


    隻是幾日之後周寶珍得到的消息卻讓她不知道說什麽好,魏王不知著了什麽魔,非說這個女兒是惠妃轉世,因此愛若珍寶連帶著對李寶珠也好了許多。


    年前皇帝得了風寒,將朝中之事悉數托付給了魏王,在年幼而口不能言的太子同魏王之間,顯然後者更穩妥一些。皇後身子不好淑妃代掌宮權,魏王妃每次進宮不一定能見到皇後,卻是每次都要去淑妃宮裏坐一坐的,雙方的關係前所未有的熱絡起來。


    除夕宮宴在京三品以上官員及其家眷都要參加,周寶珍原不想去卻又沒有可以推脫的理由,到了那日便同明華郡主還有金玉娘一同進宮。到得一處宮室,已有許多夫人們等在這裏,大殿之中設有坐席,隻是這個時候後宮主位都還沒有來,大家不便落座,便也隻站在一旁說些閑話。


    金玉娘進門後便奔著念恩侯夫人去了,周寶珍同柳氏還有明華郡主幾個在一起,人陸續到齊,隻是包括皇後在內的宮妃卻沒有出現,就在大家竊竊私語之時,大殿的門被關上了,眾人一時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乾寧帝躺在龍床之上,屋子裏很安靜他估摸著時間,該是到了麗昭儀每日送藥來的時候了。他自從病後信的過的人便沒有幾個,之所以還留了麗昭儀在身邊也不過是因為這個女人夠漂亮夠聽話且除了他她在這宮中全無依仗。


    麗昭儀的腳步很輕,他聽到有繡鞋落在錦毯上的聲音,非常輕柔若不是他病後感官變得極敏感還真察覺不到。果然不一時他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有婉轉悅耳的女聲傳來“王公公,皇上可是醒了。”


    “昭儀來了,皇上今兒個睡得沉,到這會兒還沒醒呢。”


    這是王忠的聲音,在他還是不得寵的皇子時王忠就跟著他了,若說他這世上還信得過誰大約就是王忠了吧。


    “煩請公公去叫一聲,皇上喝了藥也該往前頭去了。”


    是了皇帝想起來了,今日是除夕照例要宴請文武百官,隻是今年因為身體的關係這些事都被交給了魏王,這麽想著皇帝在帳子裏咳嗽一聲,告訴兩人他醒了。


    很快帳子便被人撩了起來,麗昭儀如花的臉龐帶著微笑出現在他麵前,她伸手將一側的帳子攏在金玉帳鉤之上,極其普通的動作由她做來那纖細腰肢微轉便有了舞蹈般的美感。


    “皇上醒了?先喝了藥再換衣裳可好?”麗昭儀扶皇帝坐起來,語帶關切的朝他問到。


    隻是皇帝卻搖了搖頭,今日是除夕他不想過年還吃藥,覺得不吉利。麗昭儀看出他的想法還要在勸,王忠進來說“皇上,魏王來了。”


    麗昭儀的神色有些失望,知道這話多半是勸不成了,她隨手將藥碗放在了一旁的小幾上,隨即垂頭立在了一側。


    魏王進門像往常一樣行過禮,皇帝看著這個兒子覺得他行事日見沉穩心下也是滿意的,他示意王忠上前來伺候他換衣裳,他想著魏王這會兒來大約是來接他去前頭的。


    “公公且慢,本王有幾句話想對父皇說。”


    魏王阻止王忠上前,他眸光微微向下含笑看向坐在床上的皇帝,室內昏暗跳躍的燭光倒映在他眼中帶了些妖異的光芒。皇帝抬頭看向這個兒子,覺得此刻他臉上的神色讓他覺得有些陌生,他沉了臉目光嚴厲的盯著他。


    “嗬嗬”有輕笑聲響起,此刻魏王臉上的神色擔得起風華絕代這四個字,就聽他語聲輕緩的說到“父皇病了也有些時候了,要不就趁著今日文武百官都在便下旨,將皇位傳給兒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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