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動作很快,不幾日便選定了新的主帥人選趕赴西南,緊接著定南王又宣布說要將王位傳給了兒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的位置雖然勉強保住了,可皇帝顯然是開始削王府的權了。


    皇帝知道了太子的情形,其實有很多種方式可以處置,可偏偏他選擇了最傷人的一種。現在放在蕭家麵前的路就兩條,要麽放棄兵權留在京城安心當個富貴閑王,至於今後如何就全看皇帝的心情了。這種情形說穿了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唯一的指望便是熬到太子能夠順利登機或可保蕭家三代富貴。再有嘛富貴險中求,暫時隱忍蟄伏以待時機,蕭紹不是久居人下之人,自然選的就是後者。


    京城眾人對於王府的態度變得微妙起來,原先每日在王府門外等著求見王爺或世子的官員們一夕之間似乎都不見了。周寶珍出門飲宴雖然好些人家還是同以往般客氣周到,然而這客氣裏似乎又總是帶著些左右為難的小心翼翼。她自來不願意為難人,如此幾次也就明白了,如今的王府眾人即便仍是不敢得罪,可輕易也是不想沾了。索性一般的邀請她也就不去了,即便去了也不過是略坐一坐,並不同人過分親熱,不想如此做派倒又無形中替她在京中賺了幾分好名聲。


    當然京裏也不全是這樣勢力的人家,有些人家待她的態度同之前是一樣的,有的甚至還更親熱些,有些夫人還會隱晦的在她麵前說些安慰的話,就像黃太夫人和襄陽侯夫人對她就很好。


    二月裏蕭紹的繼位儀式辦得頗為低調,之後王府的宴席也隻請了自家親戚和幾家世交。然而到了哪一日親自登門道賀的人也還有不少,甚至有些人的官階很低過去並無交往,蕭紹讓人將這些人的名字都記了下來,懂得燒冷灶的人在他看來都還是有幾分眼光和魄力的,以後未必不可用。


    至於周寶珍的娘家姐妹裏,除了前些日子很是熱絡的六姑娘夫妻其他人都來了。不過二姑娘是自己獨自來的,說是安易有公務在身出京去了。


    這日過後夫妻兩便正式升格為定南王和王妃了,而王爺和王妃則升格成了老王爺和老王妃。


    天氣一日日暖和起來,朝哥在屋子裏呆不住,每日都鬧著要往外去。他現在扶著東西勉強能走幾步,便不願意讓人抱著總想要自己走,周寶珍每常貓著腰扶他在地下走,到了晚間腰疼的都直不起來。


    “嘶——輕點,疼。”晚上待朝哥睡了,周寶珍便趴在床上讓蕭紹給她揉腰,一麵側頭看一旁酣睡的兒子。


    蕭紹手上技巧的替她按壓揉捏,口中說到“屋子裏這樣多丫頭婆子都是作什麽的,倒要你自己累的這樣?”


    周寶珍伸出一隻手撫摸兒子的小臉,口中輕聲說到“丫頭婆子是丫頭婆子,同我這個做母親的又如何能一樣?”


    再過幾日等朝哥過完周歲生日,便要跟著祖父祖母迴封地去了,盡管心中萬般不舍可如今王府情勢不好,她同表哥須留在京中,封地到底是他們蕭家自己的地盤且遠離京城,即便有事一時半會兒也波及不到,所以兩人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讓兒子跟著父母迴封地去。


    這些日子周寶珍總是抓住一切跟孩子相處的機會,凡是親力親為,白天陪兒子玩耍給他喂飯替他洗澡,到了晚間孩子睡了她便在燈下給他做衣裳,如今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襪裝起來都夠一隻小箱子了。之前她極少做活,現在不過短短兩個月她手指都快磨出繭子來了。蕭紹看在眼中雖然心疼,可知道她心中難過倒也不十分狠勸,與其讓她傷心倒不如由著她去替兒子盡心的好。


    孩子一天天長大,朝哥如今似乎已經懂許多事了,你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會認真的看著你,並且用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來傳遞喜怒哀樂,母子二人之間已經能用旁人聽不懂的語言交流了。


    周寶珍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看了兒子的臉龐默默的流眼淚,蕭紹見她半響沒有動靜,傾身看時眼淚已經打濕了她的袖子。周寶珍其實極少哭,上一次哭還是她在孕中受苦,見了突然迴來的蕭紹。然而那一次她放聲大哭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不像今日她做了母親,被迫要同自己的孩子分離,然而因為種種原因連傷心都帶了克製和隱忍。


    蕭紹難過極了,將她抱進懷裏,流著眼淚去親吻她臉上的淚水隻覺得又苦又澀,他喃喃對她說到“英英,英英總有一天你再不用這般委曲求全。”


    “表哥,我沒事。父母親會封地兒子在膝下替咱們盡孝本就是應當的,我不委屈,隻是有些舍不得罷了。”


    她知道表哥這些日子心裏不好受,再說他心裏也是疼兒子的,她拿帕子擦了彼此的眼淚,對他說到“表哥,沒事都會好起來的。”


    第二日,蕭紹一大早便去了上房,柳王妃一見兒子的模樣就知道他有話說,因轉身看了他等他說話。


    “母親,我替大哥尋了份差事,您迴去後就打發他們夫妻帶孩子上任去吧。”


    有了前車之鑒,蕭紹再也信不過趙氏了,如今朝哥要跟著父母迴封地,母親畢竟有了年紀再說家中事多也雜,總有照顧不到的時候,他不能將這樣的隱患留在家裏。


    “嗯,你能這樣考慮很好,她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如今又生了兒子,確實不適合再留在家中了,隻是可惜了老大。”一想起蕭安柳王妃也有些感歎,這孩子心性不錯,隻是先是生母,再是妻子到底把他給拖累了。接著她臉色一正露出幾分淩厲之色“至於朝哥你放心,我怎麽帶大你們兄弟幾個的,便能怎麽帶大孫子,你父親如今也不算很老,教養個把孫子還是沒問題的。”柳王妃自然知道兒子的顧慮,說起來朝哥身份特殊便是她和王爺也是看重的,自然該費心好好教養。


    蕭紹聽母親這樣說當下起身在地下跪了“兒子不孝,讓父親母親晚年也不得安寧。”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這難道是你一個人的事?”柳王妃不愛聽兒子說這話,當下朝他訓到。“對了,你幾個弟弟你同你父親預備怎麽安排。”


    “我同父親商量了,四弟性子沉穩四弟妹看著也還穩妥,就讓他們夫妻二人跟您同父親迴去吧,平日裏四弟妹也好幫襯您管些府裏的事。至於五弟讓他留在京中幫我吧。還有三弟前幾日同我說不想迴封地去,正好三弟妹同珍姐兒合得來兒子尋思著不如在京中替三弟尋個差事。”這些事情蕭紹已經考慮有些日子了,所以母親一問他便將打算說了。


    “珍姐兒那孩子,我看著怎麽這些日子像是瘦了好些。”說完家中之事,柳王妃又想起周寶珍來這些日子看著人像是憔悴了些。


    蕭紹聞言一頓聲音低落下來“她有些舍不得朝哥,這些日子盡為孩子的事忙個不停。”


    柳王妃點點頭這做母親的心她自然也是明白的,因對兒子說到“也難為這孩子了,等我們走了你多勸著些吧。”


    本來封地上的官員上折子說要進京替世孫祝壽,不過都讓王爺給攔了迴去,隻說迴了封地再辦就是,然而封地上的官員們到底還是送了禮物到京裏來。


    朝哥周歲那日周寶珍準備的很認真,不求多盛大隆重然而做母親的心裏隻希望那日來的賓客都是真心喜愛祝福這個孩子的才好。


    金玉娘看著今日來的賓客再想想自己成婚那日的排場,簡直不能同日而語,她心下有些高興,‘哼,當了王爺王妃又如何,我皇伯父如今不待見你們,你看滿京城誰還上趕著來巴結你們。’


    抓周的時候婆媳兩個搜羅了各色玩意在桌上擺了,最後朝哥挑了金印和鑲滿寶石的寶劍,小孩子多半都喜歡顏色鮮豔或亮閃閃的東西,周寶珍覺得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可是老王爺夫妻很高興,覺得這是個好兆頭,孫子將來是要做王侯的,可王府的長孫不是王侯又該是什麽?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突然,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廳內眾人都是一驚,真麽皇帝皇後還有太子都來了。蕭紹父子帶頭,廳內眾人都迎了出去,大家跪地給帝後和太子請安。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好了好了,大家都起來吧。”皇上看著情緒不錯,就見他笑容滿麵的看了底下眾人,見除了王府的老親世交之外並無什麽朝廷重臣,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說到“今日是定南王長子,同時也是朕同皇後侄孫的周歲禮,朕閑來無事來湊個熱鬧,大家都不必拘束。”


    眾人謝恩起身,定南王父子又跪了下去再次謝過皇恩,皇帝對兩人的態度還算滿意,語氣更加和藹起來“行了舅兄咱們今日沒有君臣,隻敘家禮如何?”


    “偏陛下這樣話多,臣妾可是急著要去看看我的乖侄孫了。”皇後斜了皇帝一眼,半是撒嬌半是嗔怪的朝他說到。


    “哈哈哈,皇後的性子還像個小姑娘,讓舅兄見笑了,快將小壽星抱來朕瞧瞧。”


    蕭紹親自抱了兒子上前,皇帝看了穿一身紅衣裳戴了虎頭帽的朝哥,一雙大眼睛烏溜溜滾滾圓說不出的可愛好玩“哈哈哈,這孩子長得好,是個有福氣的……”


    “朝哥,這是皇上。”蕭紹指了皇帝對朝哥介紹到,朝哥過年時剛被周寶珍教過作揖,此刻笑嘻嘻的雙手抱拳對了皇帝行禮“皇皇”


    皇帝一家突然來訪,並且帶了冊封朝哥為王世子的聖旨,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京城上下,人們一時疑惑起來這王府到底是失寵了還是沒失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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