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命在身,蕭紹迴京後便直接入宮見了皇帝,將調查的結果呈了上去。


    短短一份奏折,前後不過數百字,然內裏之驚心動魄,匪夷所思卻又不是外人能體會的了。


    蕭紹站在離禦案不遠處,看乾寧帝仿佛不認字般將那奏折上的內容逐字逐句看了多遍,卻仍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他垂下頭去,此時他倒有幾分同情皇帝了,再不喜歡也是自己的兒子,哪個當老子的願意相信自己被兒子捅了一刀,且那兒子平日裏看著甚是聽話老實。


    “啪”奏折砸到蕭紹身上,繼而又落到了地上。蕭紹看著那份奏折,就聽上頭傳來乾寧帝怒極的聲音。


    “蕭紹,你怎麽敢。。。。。。” 乾寧帝站起身,雙手撐在禦案之上,喘息著看著底下的蕭紹。


    “臣萬死。”蕭紹跪了下去,將頭一磕到底,出了請罪,一句辯解的話也沒有。


    書房裏一時沉默下來,君臣兩一站一跪,誰也沒有再說話。


    皇帝此刻在想什麽,蕭紹其實並不關心,他隻負責將事情查清楚,至於後續如何處理,那便是皇帝自己的事了。


    乾寧帝看著跪在底下裝老實的蕭紹,心中恨極,弄了這麽個結果呈上來,你小子一句“臣萬死”就完了?可蕭紹不說話,皇帝也知道再逼他,也不過又是一句“臣萬死”,當下有些氣餒,因對了他恨聲說了句:“還不滾,最近別讓朕看見你。”


    “臣萬死,臣告退。”


    蕭紹從禦書房退出來,撣了撣袍角正要離開,王忠從裏頭追出來,看了他討好的笑了笑,開口到:“陛下心裏不好受,世子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蕭紹背手,麵無表情的看了他:“公公多慮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忠仿佛自言自語般的笑了笑,這才一臉憂色的說到“聽說世子妃病了,也不知好些了沒有,這是咱家的一點心意,還請世子帶迴去給世子妃補補身子吧。”


    王忠從身後小太監手裏接過一隻匣子,打開裏頭是一根已經成形的老山參,起碼也有百年了。


    “珍姐兒竟然病的連宮裏人都知道了?”聽說周寶珍生病,蕭紹心下焦急,可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如此,倒要多謝公公了。”


    “世子太客氣了,世子出門多日,咱家就不耽誤世子了。”表達過善意,王忠將匣子交迴到小太監手裏,囑咐他送蕭紹出去。


    蕭紹一路步子邁的很大,簡直是箭步如飛,以至於後頭的小太監,人小腿短,恨不得要跑起來才能追跟上他。


    宮門外,七星正苦著一張臉守在哪裏,承影和純鈞兩個立在一旁,頗為同情的看著他。原本倆人還羨慕他好命,得了伺候世子妃的美差,可如今隻能祈禱他自求多福了。


    見蕭紹出來,七星忙在地下跪了,承影純鈞兩個牽馬迎上前去,正想替七星說兩句好話呢,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還能真看他落難不管不成。


    不想,蕭紹卻並不理會二人,隻見他來到七星身前,低頭看了他一眼,七星心中有愧,不管怎麽說,世子妃現在這樣,就是他照顧不周。


    “真是個好奴才。”說著,蕭紹抬腿,一腳將七星踹出去好遠。


    七星被踹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也不敢喊疼,隻爬著又跪到蕭紹身前。他心裏有數,世子這一腳,看著厲害,可力道和下腳的位置卻是有講究的,頂多讓他疼兩天。世子要是真生他的氣,隻這一腳,他下後半輩子就算是個廢人了。


    七星心下感激,隻帶了哭腔衝蕭紹說到:“主子踹的對,都是小的無能。。。。。。”


    蕭紹翻身上馬,隻對了地上的七星吼了一句:“你隻跪在哪裏做什麽,沒用的東西。”


    說著,蕭紹打馬走了,純鈞騎馬追了上去,承影跑過來,將他連拉帶拽從地上拉起來,嘴裏安慰到:“好了,世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看來你小子是沒事了。”


    七星也知道,自己這迴算是過關了,當下又是哭又是笑的,一張俊俏的小臉直如花貓一般。


    一路打馬疾馳,王府大開中門,蕭紹長驅直入,直到了他同周寶珍二人的院門外才停了下來。將馬鞭扔給在後頭跑的氣喘籲籲的純鈞,蕭紹抬腳往院子裏去了。


    廳上正有幾個太醫在討論擬方子,見蕭紹進來,唬得一個個朝他行禮,蕭紹不顧上理會這些人,邊走邊將身上的披風解了,扔給一旁候著的丫頭。


    剛到房門口,他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蕭紹的眉皺了起來,珍姐兒喜潔,最聞不得異味,藥當然也是不喜歡的。


    柳王妃正在周寶珍床前守著抹眼淚,丫頭們也一個個麵色凝重,房裏一片愁雲慘霧,那還有之前的半分歡樂氣氛。見兒子迴來,柳王妃甚至驚喜。


    “紹兒!”


    “母親。”


    “你迴來就好了,快來看看珍姐兒這孩子,可憐見的,這都燒了四五天了。。。。。。”


    柳王妃見兒子迴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拉著他來到周寶珍床前,嘴裏說著周寶珍些天的情形。


    “。。。。。。迴來當晚就發起熱來,請太醫來看了,說是風邪入體,加之憂懼交加,以至心力憔悴,這病勢洶洶,每日裏倒是昏睡的時候多。。。。。。”


    蕭紹立在床前,看著床裏睡著的周寶珍,一頭烏發披散著,秀美微顰,原本略帶些嬰兒肥的臉,如今瘦的還沒有他的巴掌大,蒼白的一絲血色也無,柔嫩的唇也因高熱起了幹皮,模樣看著甚是憔悴可憐。


    蕭紹迴身,對柳王妃說到:“如今我迴來了,母親迴去歇一歇吧,放心一切有兒子呢。”


    柳王妃知道,兒子這多半是想同珍姐兒單獨呆一會兒,於是倒也不堅持,隻囑咐他什麽時候給珍姐兒喂藥喂水,什麽時辰給她擦身子換衣裳,凡此種種,再三囑咐了,才扶了丫頭的手出去了。


    蕭紹在床邊坐了,伸手輕輕撫上周寶珍的小臉,觸手滾燙,顯然熱度還沒能降下來。蕭紹用唇輕觸她的麵頰,在她耳邊低低的說到:“英英,表哥迴來啦。”


    周寶珍似有所感,她拿臉往蕭紹手上蹭了蹭,嘴裏喃喃叫了聲“表哥”那聲音,弱的直如奶貓一般,蕭紹聽得心顫,真怕她就這樣睡過去了,可怎麽好。


    那日,周雲華產後血崩,情形十分危急,幸好張太醫於產科一道上確有造詣,施金針止血,可即便是那樣,周雲華也數度休克暈厥時。


    周寶珍又急又怕,恍惚想起曾聽表哥說過,軍中有士兵受傷垂死,大夫除了施救之外,多半會提起他的父母親人,以增加病人求生的*。她依樣畫葫蘆,叫人將孩子抱進來,讓兩個孩子的哭聲喚起姐姐的求生的意誌。


    沒想到,這招果然有用,聽到孩子的哭聲,周雲華到底咬牙堅持著,沒有徹底墜入到那無邊的黑暗裏。


    見姐姐狀況穩定下來,周寶珍放鬆之下,隻覺渾身酸軟無力,她在風口裏站了大半天,連午飯也沒有吃,精神高度緊張,情緒起伏激烈,這會兒人一鬆懈下來,便覺得有些受不住,眼前一黑,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周寶珍從小身子不好,這兩年之所以看著還不錯,一是平日精心照顧保養之故,加上她性情平和,極少大喜大怒,這些都是有益於身體的。


    隻是那一天,她大驚大怒,過後又大悲大喜,“饑寒交迫”之下,便是個健壯的男人也未必受得住,又何況是她這樣一個嬌弱的人兒?


    所以,這一迴的病勢來得特別兇猛,迴家當晚便發起高熱,並且這幾日一直反複。


    蕭紹聽了太醫的話,倒也沒有發火,隻囑咐太醫務必要先將熱度降下來,讓人清醒過來才好,再這樣下去,人即便不燒傻了,可連續四五日除了喝水就是喝藥,便是好人也受不住,又何況是珍姐兒。


    柳氏來的時候,蕭紹正親自看著太醫開方子,他少年時精力旺盛,涉獵頗廣,所以對於醫理雖不說知之甚深,但也是頗通的。


    柳氏這兩天也是心力憔悴,長女生產本是喜事,可內裏卻有許多不可說之事,將這件喜事蒙上了陰影。


    周雲華的命是救迴來了,可到底傷了身子,以後再想要孩子怕是難了。好在天可憐見,長女已有兩個兒子傍身,關於孩子的事,也就隨緣吧。


    至於那掉了包的催產藥,產房裏會致人血崩的香料,武進候府的說法是,都是那個心大的姨娘一人所為,柳氏冷笑,那姨娘固然不是個好的,可想她一個姨娘,哪裏來的這樣大的能耐?


    那姨娘當晚便被發賣出去了,至於她生的兩個孩子也被送去了鄉下的莊子。那兩個孩子本就是沒上族譜的,以後就當武進侯府從未有過這兩人的存在了。


    這樣的結果,靖國公府雖不滿意,可柳氏和周雲華心裏明白,暫時也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至於那個姨娘的同謀或是幫兇,以她的身份,除非女兒不想同女婿過下去了,不然也隻好先忍著了。


    反正有些事,女婿心中也是明白的,如若以後再有什麽過分的事,女婿就會擋在頭裏了。


    如今,倒是次女這兒更讓柳氏操心,這孩子燒的迷迷糊糊已有許多日了,卻還毫無清醒的跡象,怎能不叫她揪心。


    見到蕭紹,柳氏也是驚喜非常,不管她之前對這個外甥加女婿有多少不滿,同姐姐柳王妃一樣,對於蕭紹的能力,她也是深信不疑的。


    “紹兒,你迴來就好了,你不知道我們珍姐兒。。。。。。”


    蕭紹陪著嶽母進屋去看周寶珍,也不知他要是知道自家母親跟嶽母直把他當活菩薩,盲目的覺得他迴來了,珍姐兒便會藥到病除,會不會覺得有壓力。


    不管如何,此刻的蕭大菩薩卻還是沒有顯靈的,所以柳氏見到的女兒也還在昏睡當中。隻是不知是否真因蕭紹迴來,周寶珍覺得安心,柳氏看著她,倒覺得比前兩日睡的安穩許多。


    就見她有些驚喜的朝蕭紹說到:“我就說你迴來珍姐兒就好了,你不在的時候,她睡的那有這樣安穩。。。。。。”


    蕭紹看著這樣的周寶珍,卻沒有半分欣喜,隻想著日後走到哪裏都該將珍姐兒帶著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假期第一天,大家允許作者也給自己放個小假,今日就先更這麽多吧。


    祝各位看文的朋友碰假期愉快。


    親們要記得訂閱正版哦 謝謝啦


    照例 求 收文 收專欄 求 留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萬斛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泮並收藏萬斛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