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在同七皇子說什麽?”


    從皇後宮裏出來,時間還早,夫妻兩個攜手,不緊不慢的往宮門處行去,偶爾頭碰頭喁喁細語,仿似在自家花園一般輕鬆愜意。


    “表哥,七皇子好似很喜歡我們家絡姐兒呢。”


    周寶珍想著剛才七皇子可愛的摸樣,那股揮之不去的熟悉感又冒了出來,可是七皇子的神韻到底是像誰呢,朦朦朧朧的中間總像是隔了一層紗,就是看不明白,周寶珍很是苦惱。


    蕭紹低頭,正好瞧見她冥思苦想的摸樣,好似在極力思索某事。


    “怎麽了,為何事苦惱?”


    蕭紹抬手撫上她的眉心,將那裏一絲細細的褶皺撫平,全然見不得她有半點不如意之處。


    原本周寶珍想將自己的疑惑說給蕭紹,可再一想,在宮裏議論皇子,總歸有些不妥當,輕搖了搖頭,說了句“無事”。


    蕭紹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沒說實話,不過此地也確不是說話的地方,就隻把這件事記在心裏,想著晚上無論如何也要問清楚才好。


    日已偏西,宮道上往來的宮人皆步履匆匆,夕陽下的宮殿,重角飛簷,明黃的屋頂反射夕陽的光輝,一切都顯得大氣莊重,可周寶珍卻從中體會出些許蒼涼來。


    這種感覺就如將軍白頭,美人遲暮,高樓飲宴笙歌管弦,可突然曲終人散,徒留滿室淒清空蕩。


    自二公主之事後,周寶珍就不大願意進宮了,至高的身份同叵測的人心合在一處,產生的結果並不如何讓人愉悅。


    “定南王世子,請留步。”


    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周寶珍向蕭紹看了一眼,得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轉身就見一個小太監帶了人,腳步匆匆而來。


    “謝天謝地,總算趕上了。”


    那內監來到兩人身前,自言自語一句,躬身笑眯眯的對蕭紹說到:“世子,皇上知道您進宮,說讓您帶世子妃往上書房去一趟呢。”


    蕭紹認出,這小內監是王忠的一個徒孫,平日裏在上書房跑腿傳話的。


    蕭紹點了點頭,轉頭對周寶珍安撫到:“無事,大約是皇上想見一見你吧。”


    周寶珍點了點頭,見皇帝她是不怕的,隻是今日走的路程不算少,卻是有些累了。


    兩人一路跟著小內監往上書房去,上書房位於前朝,這裏周寶珍之前沒有機會來,少不得好奇的多看了兩眼。


    那小內監既然能做這跑腿傳話的活,自然也是個心明眼亮的,見定南王世子妃麵露好奇之色,便將一路所經之處和各自的用途一一說了。蕭紹在前麵背手走了,臉上神色雖看不出什麽,可顯然對小內監的識趣也是滿意的。


    兩人候在書房外等人通傳,周寶珍不著痕跡的從袖子裏取出一隻事先準備好的荷包,遞到了小內監的手中,含笑朝對方道謝。


    不一時,書房裏有人退出來,周寶珍下意識抬眼看去,見是個相貌陰柔的俊美少年,麵上的表情卻是怯懦而木訥的。


    是五皇子,雖然那年在二公主處隻是匆匆一瞥,可當時五皇子全然不是如今的神情。周寶珍記得自己不喜歡他的眼神,仿佛是在掂量一件物品價值幾何,還帶了些輕佻的興味。


    周寶珍低下頭去,聽表哥同他寒暄,不鹹不淡說了幾句,大太監王忠便親自出來招唿他們進去,大家就此別過。可周寶珍卻覺得仿佛有道目光,黏在了自己背上。


    乾寧帝周寶珍以前是見過的,不過像這次這樣近的距離倒還是第一次。他四十多歲的年紀,膚色白而微胖,臉上的神色並不如何嚴肅,卻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在裏頭,到底是天下之主,即便如此隨意而坐,也讓人不敢小覷。


    周寶珍跟在蕭紹身後,端端正正的給上座的皇帝行大禮。乾寧帝的語氣倒是頗為和藹,看了她朝蕭紹誇了一句“是個有福氣的”之後又說了幾句望他們夫妻和睦之類的套話,便不再理會她了。


    周寶珍微垂了頭,看著腳下的明黃織錦地衣,上頭的纏枝西番蓮折枝牡丹花卉繁茂而錦繡,一派天家氣象。


    表哥沒說錯,皇帝還真是看一看她就罷了,想來原本來這看一看也沒有,一切還是看在表哥的麵子上。不過自古女人的榮耀便來自父親、丈夫和兒子,這也沒什麽好說的。


    皇帝約略同蕭紹說了幾句朝中之事,見一旁的周寶珍垂頭,一副神遊天外的摸樣,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蕭紹笑到:“你這個小妻子,倒不是個愛操心的性子。”


    “臣妻自小養的嬌慣,讓陛下見笑了。”


    蕭紹朝上座的皇帝拱了拱手,沒有否認皇帝的說法。


    看著蕭紹的新婚妻子,美則美矣,卻是一臉孩子氣,嬌怯怯的,一看就是溫室花朵,必要人寵著哄著才好。同他得到的情報差不多,是個花瓶美人,乾寧帝放心下來。他可不希望未來定南王府女主人,是個精明強幹的性子,如今這樣正好。


    因為天色不早了,宮門快下鑰了,皇帝也不多留兩人,在給了頗為豐厚的賞賜之後,便放兩人出宮了。


    出宮門時,天色已暗,承影、純鈞幾個帶人在宮門處等著,一見蕭紹,兩人迎上來,低聲同他說到:“王爺和王妃擔心世子和世子妃,已派了好幾撥人來問過消息了。”


    蕭紹點了點頭,一把將身側的周寶珍抱起來,今日走的路不少,這孩子怕是有些受不住了。


    “派個人迴去,同母親說,世子妃累了,家宴改在後兩日吧。”


    周寶珍靜靜的窩在蕭紹懷裏,昏昏欲睡,此刻也顧不得反駁什麽,因為她確實沒有體力支撐應付家宴,此刻她隻想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才好。


    馬車裏,蕭紹低頭看著已然入睡的周寶珍,對於她今日在上書房的表現很滿意,不論珍姐兒是有心還是無意,反正現在皇帝可以放心了,況且這樣對珍姐兒也好。


    “英英,真是表哥的好英英。”蕭紹看著她微笑起來。


    周寶珍酣甜一覺,醒來時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懶懶的不願意睜眼,就聽屋裏裏靜悄悄的,並沒有丫頭們走動的聲音。


    她閉著眼睛伸了個懶腰,臉往被子上蹭了蹭,身上簡直無一處不舒坦,顯然迴來之後有人給她洗過澡了,她想這個人多半就是表哥了,這麽想著,唇邊便泛起一個嬌美的笑。


    耳邊有低醇的笑聲傳來,蕭紹側臥在一旁,看著周寶珍如小貓般的自顧自在床上折騰一番,可就是不願睜眼,一副還要再睡的摸樣。


    蕭紹將她攬到自己懷裏,親|吻她的眉眼,一邊低低在她耳邊情話呢喃:“表哥的好英英。”


    周寶珍伸手摟上蕭紹的脖子,緋色寢衣滑落,露出一段欺霜賽雪的手臂,她“咯咯”笑起來,可還是不肯睜眼。


    蕭紹也由她,隻點了她的鼻子,張嘴輕輕咬了一口。“呀”周寶珍吃痛,小小一聲驚唿,杏眼圓睜,如水的眼波瞪向蕭紹,似嗔似怨。


    “表哥,疼呢——”尾音拖的長長上揚,無限愛嬌在裏頭。


    蕭紹“嗬嗬”笑了起來,朝懷裏的周寶珍問到:“英英,餓不餓,吃點東西好不好?”


    “什麽時辰了?”周寶珍仰頭,親了親蕭紹的下巴,朝他問到。


    “亥時初刻了。”


    “這樣遲了,表哥可吃過了?”周寶珍不想自己竟然睡了這樣長時間,連忙抬頭朝蕭紹關切的問到。


    蕭紹朝她一笑,並不說話。周寶珍便知道表哥定然是沒有吃的。她有些歉意的看向他,嘴裏說到:“表哥又何苦等我?這會子定是餓極了。”


    說著,她伏在蕭紹懷裏,從錦帳裏探出頭,對了屋外喊道“來人”。


    很快,雙福雙祿兩個便含笑進來了,不待周寶珍說話,就對她說到:“世子一早吩咐了,讓廚房預備著,隻等著世子妃醒了便送吃的來。”


    見表哥事事安排妥當,周寶珍有些慚愧的羞紅了臉,自己處處仰賴表哥照顧體貼,這可不是個做妻子該有的樣子。原本安排飯食,照顧丈夫及家人起居,該是一個妻子的責任才是。


    “表哥——”周寶珍看向蕭紹,有些委屈的朝他抱怨道“你這樣,我覺得自己一點用處也沒有。”


    “哈哈哈”蕭紹大樂出聲,覺得這孩子做什麽都這樣討人喜歡,因對她說到“你要有什麽用處?表哥的小英英,隻要乖乖的,不惹表哥生氣就很好。”


    周寶珍撅嘴,這哪裏是對妻子的態度,這分明是對待懷中的嬌寵才是。可當下,她自然不能同表哥爭辯什麽,於是隻好賭氣般的朝蕭紹下巴上咬了一口,可惜她這點小牙口,蕭紹哪裏能看在眼裏。


    不一時,飯食便送了上來,蕭紹拿錦被將周寶珍裹了,抱著她往外屋的榻上一坐,同中午一樣,仍沒讓她動手,就這麽一口口喂她。


    起先,周寶珍想著表哥到這會兒還沒吃飯,執意不要他喂。可蕭紹以在軍中,一天或幾天吃不上飯也是常事,晚一點吃飯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事為由,堅持要喂她,無奈周寶珍隻得屈服在蕭紹的堅持之下。


    雖然才成親第二天,表哥待她也處處體貼溫存。可周寶珍還是不免沮喪的意識到,或許在表哥心裏,自己並不是同他平等的,可以為他持家的妻子,而還隻是那個年幼的,需要處處被照顧嬌寵的表妹而已。


    當然,以表哥的固執和霸道,這樣的狀況也不是輕易就可以改變的,所以目前她也隻有先老老實實的當表哥的“小英英”吧。


    吃完飯不好就睡,蕭紹就在榻上陪她說話。他讓人將一份禮單遞到周寶珍手裏,這是明日迴門的禮單,單子足有幾尺長,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周寶珍此刻哪裏耐煩看這些,便隻匆匆掃了一眼,就將單子交還到丫頭手裏,迴身衝了蕭紹獻媚到:“表哥安排的,自然事事妥貼,再沒有錯的。”


    蕭紹聞言就是一樂,看著燈下周寶珍嬌柔的眉眼,心想就珍姐兒這樣的,哪裏又能像別人家的妻子那般,整日為了家人生計操勞,她合該被嬌養著,每日裏打扮的漂漂亮亮,每日裏無憂無慮也就是了。


    “你不喜歡五皇子?”


    蕭紹將周寶寶珍的小手握在手裏,輕輕揉捏,周寶珍靠在他懷裏,正揪著他一縷頭發玩耍,聞言一愣,抬頭看向蕭紹問到:“表哥是如何知道的?”


    蕭紹朝她挑了挑眉,也不說話,一副我怎麽可能不知道的樣子,周寶珍也計較表哥是如何知道的,反正這天下也沒什麽事能瞞過表哥的。


    就見她重新靠迴蕭紹懷裏,有些不喜的說到:“我不喜歡他看人的眼神,他可是咱們今日見到的樣子。”


    周寶珍雖不愛操心,可人卻是敏銳的,蕭紹聞言目光一閃,繼而有些漫不經心的說到:“宮裏的人,又有那個不是戴著麵具過日子的。”


    “表哥。”此刻,周寶珍的心思已經轉到別處了,就見她從蕭紹懷裏起身,看向他,有些猶豫的說到“今天,娘娘給的那尊送子觀音。。。。。。”


    見她欲言又止,蕭紹先不說自己的打算,而是看向她問到:“怎麽,英英不想生孩子?”


    “不是的。”周寶珍急切的搖了搖頭,衝著蕭紹否認到,繼而又像是有些為難的看向他“隻是,大夫說我生子骨還未長成,孩子的事還是晚兩年的好。”說著,她仿佛怕他生氣般的,怯怯的看向他,伸手拉了他的手臂,撒嬌般的衝他喚到“表哥?”


    蕭紹不為所動,一臉正色的看向周寶珍,沒有說話。周寶珍心下忐忑,見他這樣便以為蕭紹是不高興了,她心下委屈,眼睛便紅了起來,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英英,表哥對你如何?”蕭紹看向她,認真朝她問到。


    “自然是好的。”周寶珍低頭,擰著自個的衣角,聲音低低的答到。


    “英英,你抬起頭來。”蕭紹語氣溫和。


    周寶珍抬頭,就見表哥正滿目憐惜的看向她:“英英,你今日做的很好。”


    周寶珍麵露疑惑,顯然不明白他話中所指。蕭紹接著同她解釋到:“英英,你同表哥已經是夫妻了,以後不論是什麽事,你心中但有疑惑之處,都應該像今日這般明明白白的問出來,而不用放在心中自己瞎猜,胡亂琢磨,知不知道?”


    周寶珍隱約有些明白蕭紹的意思,大抵便是說,以後他們夫妻間但有誤會,都應該問個明白,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而不應該自己悶在心中胡思亂想。


    她衝蕭紹點了點頭,有些高興起來:“寶珍知道了,那關於孩子的事,表哥到底是如何想的?”


    蕭紹伸手,輕撫她柔軟的發頂,有些無奈的同她說到:“連你都明白的道理,你以為表哥不知道?放心吧,並沒有現在就讓你生孩子的意思,你自己還是個孩子的,又如何知道如何做一個母親?”


    “表哥,人家昨日已經成親了。”周寶珍有些不滿的朝他抗議到。


    “哦,表哥竟不知道,原來成過親就是大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昨天作者在文中透露了寶珍和表哥的屬相啊 不知道大家猜到了沒有啊?


    白天出去了,所以今天更新晚了,不好意思。


    感謝各位看文的朋友,最近文的數據不理想,作者情緒有些波動,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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