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郡主陪了周寶珍一行人往裏走,並為大家解說各處的景致,態度親和全無一點皇家郡主的架子。


    到底是親王別院,占地麵積大不說,院子裏假山水榭,亭台樓閣也是一樣不缺,雕梁畫棟說不出的精致奢華,院子裏更是花木繁盛,可以看出是精心打理過的。


    詩會的地點就在後院的花園裏,四周百花齊放,中間的綠地上用案幾接成長桌,桌上鋪設了米黃色折枝西番蓮紋桌布,上頭零零總總擺滿了各色酒水美食和小點心,皆做成一口的大小,既方便又美觀。


    長案上的食物隨個人喜好隨意取用,而離長桌不遠處的樹蔭下鋪設了坐席,席上隨處散落的食案並不依序擺放,大家三五好友隨意而坐,談天說笑好不愜意。


    至於離此處不遠的亭子裏,則仿照古人曲水流觴的雅趣人工建造了小型的曲水十八彎,此刻早有幾個錦衣公子在那裏學魏晉名士喝酒作詩取樂。


    離亭子不遠的空地上還安放了箭垛等物,這時候的書生多半都精通六藝,而騎射也是六藝之一,因此時下的書生們不光愛比詩文,興致上來了比一比射箭倒也是常有的事,至於女孩子這邊則多半一投壺取樂。


    周寶珍他們來的不算早,此刻園子裏霎是熱鬧。


    本朝的男女大妨不如前朝那樣嚴格,尤其是宗室勳貴人家的女兒更是比前朝少了許多束縛,不過因為今天來了有許多文官家的小姐,因此該避諱的還是要避諱些的,是以周延明等人一進了園子,就被孫晉鵬迎著往男客那邊去了。


    周寶珍和明華郡主等人在樹蔭下尋了一處坐榻姐妹幾個隨意坐了。四姑娘是個急性子,這會子早就讓丫頭抱著焦尾古琴說是要著吏部尚書家的小姐一決高下了。


    “珍姐兒——”這裏,明華郡主是個坐不住的,“這麽枯坐的有何趣味,不如咱們去那便看他們射箭吧。”說著她抬手朝男客那邊指了指。


    周寶珍也覺得坐的沒什麽意思,便欣然同意了。問了其他幾個姐妹的意思,蕭二姑娘是個端方的倒意外的和周二姑娘投了緣兩人一處說話並不遠四處走動。至於蕭三姑娘則更願意去才女圈子裏和人作詩論畫去,至於蕭四姑娘則早就想和人比試投壺。


    看著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取出,這正合了明華郡主的意,她本就不耐煩應酬這些姐姐妹妹們,平日裏也不過是看的順眼的略說兩句,再多了就沒有了。


    “也不知青表哥的傷勢怎麽樣了?”姐妹兩伴著往一處走,明華郡主看著滿園的花木倒有幾分封地上的意思,不由的想起了遠在南疆的哥哥和表哥。


    “表哥在信中說大哥傷的位置看著險其實卻不礙的,想來應該沒什麽大事吧。”周寶珍雖說心裏也不確定自家哥哥傷勢到底如何,但總想著要像表哥說的那般才好。“隻是母親這兩天憂心的很。。。。。。”


    “那是自然的,青表哥受傷,姨媽自是要擔心的。”明華郡主點了點頭。


    大魏朝開國日久,太平富貴的日子常了人自然就容易鬆懈。因此如今京中多紈絝,一個個穿錦著緞,唇紅齒白恨不得比那女子還嬌三分。


    明華郡主在場邊看過幾個錦衣公子射箭後,發現不過多是些樣子好看的花架子,便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在周寶珍耳邊抱怨到:“我就說京裏的這些紈絝子弟最是可笑,一個個恨不得比姑娘還嬌氣,那裏有半分男子氣概?連弓尚且還拉不滿呢,還談何箭法?”


    周寶珍抿嘴,心想表姐可是進過軍營的人,那裏瞧得上這些,就是自家這些哥哥們拉出來也比些人要強上去多,就更別提表哥了。隻是來了也不過是圖個樂子罷了,又何苦較真?


    正想著呢,就見場上一位錦衣公子射空,在眾人的笑鬧聲中,隻見他有些懊惱的轉過身來,向著場邊一臉高傲的說到:“今天這弓使得不順手,哎——那個誰,你的箭法可是連咱們射禦科的伍先生都誇過的,怎麽今日倒藏起拙來了。”


    這話說的怎麽聽都有股子酸味,周寶珍心下好奇便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


    就見離靶場不遠的一棵柳樹下立著兩位年輕公子。其中個子略高的那一位隻穿了一身竹青色布裳如此隨意的往樹下一站,便直如那明月清風將這滿園的錦繡都比了下去。


    周寶珍在心裏暗自喝彩一聲,這人長得好,卻不是時下流行的精致漂亮,而是完完全全的英氣。五官英俊立體臉型輪廓硬朗,氣質清寒蕭肅還帶著股子與身俱來的傲氣,文采精華讓人見之忘俗。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雙眼睛,深邃孤傲帶著一種不輕易妥協的堅定與銳氣。


    一身布衣,全身上下除了一根烏木發簪之外再無一點裝飾。


    見他的模樣周寶珍也能大致猜測出他的處境,寒門驕子因出生和本身遠勝於諸人的天賦才華而倍受排擠與妒忌。


    麵對同窗的起哄挑釁,隻見他微皺了皺眉仿佛不甚其擾,倒是他的同伴臉上的表情既擔心又無奈,顯然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哎——姓裴的,說你呢平日裏在書院不是挺能?怎麽一出書院就成了縮頭烏龜了?”那位錦衣公子見對方不為所動,頓時漲紅了臉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


    此言一處,自然又是一片起哄笑鬧聲。


    “哎,這馬閣老家的公子是越發不成個樣子了。。。。。。”


    就聽耳邊一聲帶著些幸災樂禍的感歎,周寶珍轉頭就見自己和表姐身側不知何時站了位姑娘,此刻她正雙手抱胸一臉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周寶珍心下有些疑惑心想這人什麽時候來得,不過倒是一副知道內情的模樣,正好可以打聽打聽八卦,沒準還能知道些內幕。因此便笑眯眯的向對方問到:“這位姐姐可是認識這些人?”


    趙綰一低頭就見有個漂亮的小姑娘正笑眯眯的看了自己,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副我很好奇的模樣,正好自己也閑的無聊因此便興致勃勃的講解了起來:“那些都是崇書院的學生,看見沒有,惱羞成怒的那個是馬閣老家的三孫子草包一個,後麵那些跟著起哄的都是他的狗腿子,這個明珠郡主請的都是些什麽人。”說著有些不屑的轉開了眼,仿佛不屑多看一眼。


    “那那位青衣公子呢?”崇明書院周寶珍是知道的,三哥同他說過,那是京城最有名的書院,其山長乃當世大儒房直房先生。


    “哦,說到那位說到可就大了。。。。。。?”


    周寶珍見對方神色興奮,顯然那位的來頭也大有講究,因此就更好奇起來。


    “知道宜陽公主不?”


    說起這位宜陽公主那可是大大的有名,她乃當今皇上的胞姐,在先帝時她與皇上皆不甚得寵,因此出閣時雖說嫁的也是開國五大公之一的平國公府嫡長子,隻是平國公府早已落寞,所剩的也不過是個空架子而已。


    因此這位公主的日子也一直過的不甚如意,直到當今聖上登基這位公主的日子才開始順風順水起來。


    其中最著名的一件事莫過於乾寧二年的公主休夫再嫁一事。


    話說宜陽公主婚後與丈夫感情不睦,弟弟登基後宜陽公主水漲船高便琢磨著替自己挑一個稱心如意的夫婿。


    皇帝自幼與這位姐姐在宮裏相依為命,如今自己做了這天下之主,姐姐想給自己換個姐夫倒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宜陽公主一挑便挑中了當年的新科狀元裴淺,此人當時不過二十出頭,生得一副玉樹臨風的好相貌,宜陽公主見獵心喜歡歡喜喜的休夫再嫁了。


    直到五年後,宜陽公主懷孕待產,裴駙馬的原配帶著孩子進京尋夫,眾人才知道,原來裴駙馬不光成過親,並且兒子都八歲了。


    宜陽公主一氣之下早產生下一女,便因傷了身子再不能生育了。至於那個原配和兒子裴駙馬自然是不敢認下的。


    沒想到那為裴夫人倒也硬氣,見丈夫如此負心薄性便也對其死了心,隻將這事宣揚的盡人皆知之後便帶著兒子堂而皇之的在京城住了下來,也不理會外間的閑言碎語,隻專心將兒子教養成才。直叫這宜陽公主與裴駙馬兩個如鯁在喉,卻是咳不出來也咽不下去,直鱉了個倒仰。


    周寶珍聽到這兒心裏倒是一樂,覺得這位裴夫人真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不能和公主爭丈夫且也爭不過,那麽就幹脆不爭,而是另辟蹊徑,造成既成事實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裴駙馬的原配,自己的孩子是裴駙馬的嫡長子。因為有些事不是你不像認就能不認的。


    “難倒這位和當年的事情有關?”這句話是明華郡主問的,原來不知什麽時候明華郡主也在一旁聽的入神。


    “正是,這位就是裴駙馬和原配夫人所生的長子,裴熙。”趙綰看著兩人點了點頭,繼而有些可惜的說到:“也不知裴家人的命是好是壞,這位和他父親一樣,於讀書之事天資出眾,十三歲那年剛一入讀崇敏書院就被房先生看中收作關門弟子。原本以他的學問早已可以下場一試,隻可惜直到如今他身上連個秀才功名都沒有。”


    “怎麽,難道是有人攔著不讓他考試?”明華郡主有些激動的出演問到。


    “那倒不是,隻是他自己不願意去考罷了。”趙綰有些惋惜的說到。


    周寶珍聞言若有所思,心中也為這裴熙感到為難。


    都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可正是這帝王家的金枝玉葉搶了他的父親,搶了他母親的丈夫,讓他們母子兩無所依傍。你讓他這樣一個傲氣的人怎麽甘心再去為皇家賣命?可是他一個無權無勢的讀書人,不科舉取仕又如何能出人頭地讓母親過上好日子,讓看不起他的人能不隨意欺辱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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