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明珠郡主詩舉辦詩會的日子,而靖國公府裏除了周寶珍之外,四姑娘也收到了帖子。


    寧王府的這座別院離京城頗遠,照例是要在那裏住一晚的。原本柳氏是不願意讓她去的,隻是周寶珍因從未脫離長輩單獨行動過,因此對這次出行隱隱有些期待。想著都是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一同玩耍想必有意思的緊。因此纏了柳氏好幾天,最後周延明又跟母親保證說定會照顧好妹妹的柳氏這才答應放行。


    二姑娘因為久隨父親在任上,因此沒有收到帖子。三姑娘一貫不在詩詞上用心,且性子低調溫婉並不常參加這樣的聚會。至於五姑娘和六姑娘則是因為庶出身份不夠也少在此類聚會上露麵。


    至於男孩子這邊,周延明倒是詩會的常客,至於老六周延安一則因為以前年紀小,二則他也誌不在此,所以明日便由周延明帶人護送了姐妹們去詩會。


    這日一早,周延明同周延康兄弟兩便在二門上等著家中的姐妹,同二姑娘一樣,周延康也並未收到邀請,不過他倒不似妹妹那樣是主動要去詩會的,而是周延明覺得自家二哥整日讀書怪悶的,因此強拉了他來散心。


    當周寶珍在二門上見到黑著臉的二堂哥和一臉無辜的自家三哥時,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還以為他們兄弟之間有什麽不快。


    “哥哥是被三哥強拉了來的。”周雲蘭見她不解,便在拿帕子掩嘴在她耳邊低聲笑到。


    周寶珍恍然,難怪呢看二堂哥的模樣也不是愛參加聚會出風頭的性子:“我看著二堂哥也不像是個愛玩的性子。”


    周雲蘭也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自家哥哥學問固然不錯可惜為人太過端方,這種性子到了官場上未必合適,隻是自己這一房以後如何卻全靠哥哥了,每每想到這些她便有些頭疼。


    這裏周寶珍姐妹兩說話,那頭四姑娘是個急性子,早就先一步上了車並從車裏探出頭來對兩人到:“二姐姐七妹妹別磨蹭了,寧王府的別院在郊外,一會遲了日頭升上來就該熱了。。。。。。”


    今天周家三姐妹坐的是周寶珍的雙駕馬車,四姑娘坐在車上,就見這車廂寬敞舒適的很,她們姐妹幾個每人還帶著一個伺候的丫頭也不顯擁擠。車上的帷幔坐墊皆用上好的雲錦所製,吃食用具也是樣樣俱全,擺設怕是比她房中還要精致,四姑娘在心裏撇了撇嘴心想有個王妃姨媽就是好啊。


    在城門處匯合了明華郡主等人的車架,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城外行去。今天定南王府裏除了明華郡主外,三爺和三姑娘四姑娘幾個也來了,雙胞胎小王爺和表弟周延安倒是一個性子,慣不愛這些的。


    明華郡主本想讓周寶珍和她坐在一塊的,隻是周寶珍想著不好撇了家裏的姐姐們獨自走了,因此隻得哄她說等到了別院裏再和她一處,明華郡主隻得悻悻的走了。


    果然就像四姑娘說的,車子出城後日頭漸升,車裏也悶熱起來。


    淺碧從裝食物的格子裏取出事先冰鎮過的杏酪,給每為小姐上了一碗。


    雪白的杏酪裝在青花小碗裏,上頭再點綴上一點顏色鮮豔的櫻桃醬,小碗的外壁上還掛了水珠,在這樣悶熱的天氣裏,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哥哥們那裏可有了?”周寶珍想起來笑著朝淺碧問了一句。


    “出門前奴婢已將預備好的吃食交給三少爺院裏的木槿姐姐了,姑娘安心就是。”看著自家姑娘難得操心起這些瑣事來也是有模有樣的,淺碧心想誰我我們姑娘一團孩子氣。


    周寶珍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對了兩位姐姐笑到:“解解們嚐嚐,這酪的味道可還好。”


    四姑娘聞言,向麵前那精致的小碗看了看,撇嘴到:“定南王府出來的廚子,還有什麽不好的。”


    見二姑娘麵露疑惑,四姑娘便朝自家七妹看了一眼,才挑眉向二姑娘說到:“二姐姐是不知道,七妹妹可不是一般人,不說打小在王府裏住著,就說從王府迴家來,還帶著伺候的人呢,連針線班子都有自己的呢。。。。。。”


    周寶珍心裏無奈,怎麽什麽話到了自家這位四姐嘴裏就變味了呢,因此隻做聽不見專心吃東西看風景。


    二姑娘聞言心下微訝,不過想想今日七妹妹出門的排場,光丫頭婆子就跟了七八個坐了兩輛車,再看看自己坐的這架馬車也是精致奢華的很就沒什麽可奇怪的了。就說自己迴府這些日子,就沒見七妹妹穿過重樣的衣服,戴過一樣的首飾。


    這麽想著隻見二姑娘微微一笑,也不接四姑娘的話隻低頭嚐了嚐那杏酪才笑到:“這櫻桃醬的味道倒和我們平日裏吃的不大一樣。”


    “是吧,二姐姐也嚐出來了?這是李家五姑娘給我的,說是按她們家的秘方所製別處再沒有了。”周寶珍也覺得李家的櫻桃醬與別個不同格外香甜些。


    “可是襄陽侯李家?”


    “就是她們家。”


    “那就難怪了,這襄陽侯家的櫻桃本就是出名的。”二姑娘點了點頭了然到。


    四姑娘見兩人光顧著說話並不搭理自己也覺得有些無趣,便將臉撇向一邊兀自向窗外看去。


    此時離城已經很遠了,一行人走在官道上前後有家丁護衛,隻是一路並無甚景致可看。


    “咦?”四姑娘發出一聲疑惑,周寶珍姐妹兩抬起頭來就聽四姑娘嘀咕了一句“這官道旁哪來這樣多的乞丐?”


    “乞丐?”周寶珍疑惑便移到窗前也隔了簾子向外望去,但見成群衣裳襤褸的人聚集在官道兩旁,這些人裏男女老少都有,見有馬車經過這些人便都向馬車上望來,甚至有人跪在地上伸出兩隻手對著馬車磕頭。


    周寶珍出門時,偶爾也在街麵上見過一兩個乞丐行乞,可一次見到這樣多的乞丐還是讓人有些驚訝的,要知道京城乃天子腳下,自古便是富庶之地,那裏出來這樣許多乞丐衙門也不管管。


    二姑娘雖說也是公府小姐,可到底一直隨父親在任上,比不得兩位妹妹那樣真正是養在深閨之中不知民間疾苦,隻見她朝窗外看了兩眼之後便肯定的說到:“那不是乞丐,大約是流民。”


    “流民?”四姑娘聞言不屑的切了一聲:“天子腳下,那裏來的流民。”說著有些嫌棄的朝車外看了一眼,這些人又窮又髒的好好的怎麽都到這兒來了,真是晦氣。


    二姑娘聽了這話倒也不生氣,隻讓她們看窗外那些人:“你們看,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好些顯然還是一家人,你們誰見過這樣多的乞丐一起出現的?又有誰見過乞丐行乞還拖家帶口的?”


    四姑娘不服氣卻又不得反駁,便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了,隻一疊聲的說熱的很,要丫頭給她打扇子。


    周寶珍倒是覺得二姐說的有道理,隻是表哥對她說過隻有碰上大災之年或是兵亂才會出現大批的流民,隻是如今並未聽說那裏受災,說到戰亂那就更談不上了。


    正說著呢,就見周延明身邊的小廝鬆墨騎馬到了車旁對了車裏低聲到:“幾位姑娘,三爺讓小的囑咐幾位姑娘一路上閑雜人多,讓姑娘們們千萬不要開窗也不要給路邊的人施舍錢財和食物,一切等到了寧王府的別院再說。”


    說著,鬆墨便騎馬往城中的方向去了,而馬車周圍也多了幾個府裏身強體壯的護衛尾隨前後。周寶珍還納悶呢,好好的鬆墨怎麽往迴走了,難道是三哥有什麽事囑咐他辦。


    很快姐妹幾個便感到車隊的行進速度不像剛開始的悠閑明顯快了起來。


    看著道旁越聚越多的流民,二姑娘的臉色漸漸有些凝重,還記得那年隨父親在知縣任上,就發生過流民衝擊鄉下富戶殺人搶糧食的事,聽說那些人家的女眷也跟著遭了殃。


    這麽想著二姑娘便白了臉色,隻盼著快些到寧王別院才好,照例王府的別院也是有親兵守衛的,到了那裏想必就能安全些了。


    隻是轉念又想這裏可是京郊天子腳下,並不是父親任職的偏遠縣城,那裏會出現那樣的事情,她又何苦自己嚇唬自己這麽想著便又安心下來。


    幸好,車子很快便拐上了通往寧王別院的一條岔路,這條路乃寧王私人所有路口有兵丁守衛,所以路上並無流民的蹤跡,二姑娘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覺得果然是自己多慮了。


    周寶珍和四姑娘兩個對此倒是一無所覺,雖說也都跟著師傅讀書,可說到底這樣的事情離她們的生活太遠,因此暫時她們也從不覺得自己的生活能同流民扯上什麽關係。


    在這兩位姑娘的認知裏,自家唯一能和流民扯上關係的也不過是遇上災年家裏開設粥棚賑濟災民罷了。


    終於到了寧王的別院,周寶珍等人在二門出下了車,就有明華郡主神色嚴肅的走過來,對她說到:“珍姐兒,你一會兒跟我在一處,不要亂跑。”


    繼而又轉頭看向周家另兩位姑娘說到:“你們也是,我看著外頭的情形像是不大好,大家盡量呆在一處,不要隨意落單。”


    正說著話呢,就見明珠郡主帶了人笑容滿麵的迎了上來:“我還怕姐姐不來呢,不想姐姐果然是個說話算話的,到底全了妹妹的麵子。”


    明華郡主顧不上寒暄,一把拉了明珠郡主走了兩步避開眾人低聲問到:“你可知道外頭的情形?”


    明珠郡主有些納悶,外頭的情形外頭什麽情形?


    “姐姐勿怪,妹妹為了詩會的事頭兩日便來了別院準備,可是這兩日京裏發生了什麽事?”明珠郡主心下納悶,猜測是不是她不在的這兩日京裏發生了什麽大事因此出言試探到。


    明華郡主此刻也顧不上計較她的話裏有話,想著明珠郡主這人平日裏還算有些見識便直言到:“我們來的路上,見離你這處不遠的官道上聚集了許多流民,你這次來帶了多少護衛?”


    明珠郡主聞言便是一驚,她這兩日一直在別院裏,因此還真沒有聽說此事,她不是那些真正的閨閣小姐,自然明白明華郡主的意思,此刻也顧不上隱瞞:“因別院本有兵丁護衛,因此妹妹來時並未多帶人,攏共加起來大概能有一百親兵,至於男仆倒是不少。”


    名華郡主在心裏思量了一下,自己帶的人再加上各府的家丁護衛,這樣算起來人數倒是不少,隻要組織得當再加上親王別院牆高院深倒也不需怕那些流民。


    男客這邊,因明珠郡主與寧王世子並非同母所出,所以一貫關係一般,至於明珠郡主的親弟弟年歲還小不足以待客,因此明珠郡主便請了自家表哥京城有名的才子也就是工部尚書的幼子孫晉鵬幫著待客。


    孫晉鵬今年十八歲,生得儀表堂堂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並且少有才名,兩年前便中了舉人,如今也是明年春闈奪冠的熱門人選。


    孫家原不過是上京城裏的中等人家,雖說世代為官可也沒出過什麽大官,直到十幾年前孫晉鵬的姑姑嫁給寧王做續弦,孫家這才算真正發跡。寧王妃的哥哥也就是孫晉鵬的父親由一個六品翰林一路青雲直上做到了如今的工部尚書。


    其實以寧王的地位來說,即便是續弦也能在世家貴女裏挑選,可他偏偏選了孫氏這麽個小官之女,而且聽說婚後寧王對這位王妃也甚是寵愛,連帶她所出的一雙子女也很得寧王喜愛。


    京裏都在傳,其實孫氏早在嫁入寧王府之前就與寧王有了首尾,因此要不是原寧王妃死前逼得寧王上書請立世子,如今這世子的帽子還不定落在誰的頭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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