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紅豆拿著熱乎乎的年糕咬了一口,頓時感覺到一陣香滑,大米做的年糕雖沒有糯米來的糍糯,但口感卻是相差無幾,而且大米本身吃起來就帶有淡淡的甜,現和著花生和少許的蜂蜜更是將其中甜香融在


    了一起,不會膩口也不會粘牙,怎麽吃都比糯米做的別有一番風味。


    “怎麽樣?味道不錯吧?”柳葉眉毛一挑,笑著問。


    安紅豆吞下一口年糕,點了點頭很是讚同的豎起了大拇指,柳葉頓時眉開眼笑,正欲外給她拿一塊,不想外麵卻突然傳來了安小豆的聲音。


    “姐!柳葉姐!你們快出來!快出去來看!”聲音聽起來很急,而且聽上去也不像是給高興的,廚房裏的兩人一聽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麵麵相覷了片刻立馬便放下手裏還在吃的年糕往外頭走去。


    還沒等她們走出門口,安小豆就一陣風似的到了她們跟前,氣喘籲籲地,一手按著胸口一手指著院子的方向,“快……柳葉姐,你……你快去看看,好像好像是找你的。”  安小豆喘了好些氣才把整句話說完整,柳葉聽了有些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腦袋,笑道:“瞧你這孩子,有人找便有人找,用得著你這麽急嗎?”說著笑了笑便往外頭走,嘴裏邊念道:“我看看,是誰找我…


    …”


    安紅豆笑著看了安小豆一眼,搖了搖頭,“看你急的,我去看看,你快去洗把臉。”說完便也跟了出去。  外頭,柳葉原本還一臉笑意地念叨著,不想在見到剛踏進院子的人後硬生生地頓在了當場,嘴巴還張著,臉上的笑意卻是在瞬間消失了,眼睛瞪得老大,一臉的不可思議,張著的嘴唇還微微顫動著,


    眼看著眼圈就紅了。


    安紅豆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地小跑過去扶著她的胳膊,也沒空看柳葉到底看的是什麽,急道:“柳姐,你……你這是怎麽了?!你”


    不等安紅豆說完,柳葉眼裏的淚水就掉下來了,衝著門口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喊道:“姐——”


    下一刻,她掙開了安紅豆的手,似是拚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往門口奔去。


    安紅豆的手在空中停滯了,眼睛也頓時掙大了。


    姐?!她叫的……是這個吧?


    “姐……”柳葉像是費盡了力氣跑到門口進來的那人跟前,原本就沒有什麽血色的臉上在見到眼前的人後霎時間變得更加慘白,嘴唇硬是被她咬得差點滲出血絲。


    安紅豆放下手抬眼往她跑過去的方向看去,心下一凝,同樣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站在柳葉麵前的人。


    她想,莫非……這就是柳葉心裏時常掛念的她的雙胞胎姐姐?  站在門口的人,形容枯槁,一身滿是塵土的碎花襖子不知道被穿了多久了,在他們門口燈籠的映照下竟然返光,她的身子幹瘦,碎花襖在她身上似乎都顯得大了,像是空蕩蕩的掛在她身上,臉上顏色


    如蠟,歲月風霜在那上麵留下了深刻的痕跡,唯一和柳葉一模一樣的那雙杏眼竟也是渾濁一片不見清明。


    “柳葉兒……柳葉兒……”她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握住柳葉的手,安紅豆這才看見,她的手腕竟然和她之前的差不多粗,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折斷似的,她的聲音粗啞,和柳葉的清朗完全不一樣。


    “姐……”柳葉咬著嘴唇看著眼前的人,眼淚像是不聽話一樣刷刷刷地往下掉,下一刻安紅豆就見她大聲叫了一聲“姐”就把麵前的人一把緊緊地抱住,哽咽不已的聲音讓安紅豆的心也狠狠揪了起來。


    “柳葉兒,柳葉兒……”那人也緊緊地抱著柳葉,眼淚不停地從她那不怎麽清明的眼裏順著她蠟黃飽經風霜的臉上流下來,她的雙手死死攥著柳葉的衣服,手上的骨節泛白。


    外頭卻在這個時候響起了爆竹的聲音,兩人站在門口抱著,安紅豆看得眼睛泛酸。


    安小豆早就從屋裏出來了,他看了一會兒,扯了扯他姐的胳膊,“姐,你看這……”


    他想問的是,這真是他柳葉姐的親姐姐嗎?怎麽看著那麽不像?


    但不等他問出口安紅豆就扭頭截斷了他的話,“先別問,待會兒不就清楚了。”她大概猜到安小豆要問什麽,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看眼前的情形,最重要的先是把人請到屋裏再說。


    心裏想著,安紅豆就走到了兩人跟前,溫暖地笑了笑,對柳葉說:“柳姐,你看這天也黑了,咱們還是先把姐姐請到屋裏去吧。”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這巷子裏已經開始有人吃了飯出去看熱鬧去了,這會兒站在門口難免會被人看到然後又是一通議論,這樣影響也不好。


    聽她這麽一說柳葉也反應了過來,她鬆開了麵前的人,抹了一把眼淚看了一眼安紅豆,然後很是牽強地笑了,“你看我,這一時激動得都給忘了,紅豆說的對,姐,我們進屋,進屋。”


    她麵前的人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了,聽了她這樣說隻一個勁兒地點頭,淩亂的發絲看在柳葉和安紅豆眼裏更是心酸。  柳葉又看了一眼安紅豆,這才拉著她姐往正屋走去,安紅豆卻是一邊往廚房走一邊交代安小豆準備熱茶,她自己則去廚房把烤火用的爐子提到了正屋那邊,然後又把柳葉剛做好的年糕裝了些到盤子裏


    端過去。


    等姐弟倆把這些事都做好後柳葉姐妹倆的情緒也才漸漸開始平靜,柳葉的姐姐也就是柳絮此時此刻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哽咽得半晌說不出話。


    安紅豆姐弟倆進屋後柳葉衝他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坐下,自己則一邊輕拍著柳絮的背一邊小聲地安慰著。


    等柳絮哭夠了,心情稍稍穩定些的時候柳葉才將茶幾上安小豆準備的熱茶端到她麵前讓她喝,順順氣。


    柳絮接過柳葉手裏的熱茶,喝了一口後抬眼看到柳葉,眼看著又要開始哭了,柳葉立馬出言阻止了她,“姐,你先別光顧著哭,你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了?”  明明是雙胞胎,明明兩人就該是一樣,明明她在村子裏見她姐最後一麵的時候她還是個好看的姑娘,為什麽十年過去眼前這人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她分明也才二十五啊!為什麽模樣看上去竟是這般蒼


    老?


    更重要的一點是,兩人十年來從沒有過什麽書信來往,她姐到底是怎麽找到這裏的?她究竟是吃了多少苦啊?!  柳葉的問題也正是安紅豆想不明白的,她聽柳葉說了,她和她姐姐這十多年來根本就不曾聯係過,甚至她被家裏人賣給人牙子的時候她姐已經被送到了那地主老財家,根本連她被賣去哪兒都不知道,


    如今不但到了京城,更是找到了柳葉住的地方,這……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小葉子……”柳絮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哽咽地叫了一聲柳葉的小名兒,這才一邊抽泣一邊把她身上所發生的事一一講了出來。  十年前,準確地說過了年就該是十一年前了。十一年前,柳絮被屋裏的二娘合著她爹給她下了藥後就被不省人事地送到了當時的地主老財賀家,賀家的當家賀連元是個年近五十的禿頭老頭,這年紀都


    快趕上柳絮那已經走了好些年的爺爺了。


    賀連元是個色欲熏心的老頭子,家裏不算正妻,光是妾室就有十二房,更別說還有一些通房丫頭和暗地裏被她收了的小丫鬟。  柳絮是賀連元自己看上的,這事兒柳絮之前自己都不知道,後來還是賀連元在和她親熱後告訴她的,說是當時她在地裏幹活,賀連元剛好從鎮上迴來路過他們家地邊上,好巧不巧地就看見了正在地裏


    做活的柳絮,用賀連元自己的話說是一見鍾情,但在柳絮自己看來卻是她噩夢的開始。  後來賀連元有了心意後就叫人找時間給打聽了一下,這一打聽才知道柳絮是誰家的女兒,於是當下就叫人找了柳絮家裏人,也就是柳絮她二娘給通了聲氣兒,說是他們家老爺有意納柳絮為妾,讓人把


    人給準備好。


    這可把柳絮她們的爹柳成君和她們二娘給高興壞了,本來還打算要不要把柳葉也一並給送去,但她二娘怕以後還會有這麽好的事於是就把柳葉給留下了,柳葉也因此逃脫了當人小老婆。  然而柳絮就不是這麽幸運了,她被下了藥送到賀連元的床上後理所應當地成了賀連元的十三姨娘,賀連元也猶如他事先說的那樣對柳絮百般寵愛,柳絮開始是極不情願的,甚至有一次還打算自縊,好


    在及時被下人發現才救迴了一條命。


    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柳絮賀連元更是心疼得跟個寶貝似的,近一年的時間都是陪在柳絮身邊的,以至於他後院的那些女人都快把屋子裏能砸的都砸了都不能泄恨。  女人多是非多,十幾個女人的是非更多,饒是賀連元再怎麽寵愛柳絮,她也逃脫不了被人嫉妒和陷害,柳絮的孩子也就是因為這樣而丟失的,她也因此此生再不能為人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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