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掉輜重,阻住退路,看你們還往哪裏跑!”原來,秦璟的目的不是全部聯軍,從一開始就直指烏孫。比起鬆散的高車部落,占據西部草原、扼東西道路要衝的烏孫才是心頭大患。三麵包圍,唯獨放開北麵,並非兵力不足,而是為漠北埋下導火索。此戰之後,烏孫不可能再迴之前的遊牧地,必然被趕去漠北。相比漠南草原,漠北條件惡劣,又遇災害連連,養活高車諸部都是勉強。再加上烏孫,無異是雪上加霜,早晚要出亂子。為爭奪生存資源,雙方必將摩擦不斷,甚至大舉開戰。想避開戰事,東邊不能去,唯有向西走。但西邊不是說去就能去,那裏盤踞著之前西遷的慕容鮮卑、氐部和柔然。朔方城外戰火燃起,數日不會熄滅。秦瑒秦玖先後趕到,同秦璟秦玦互相配合,在高車和烏孫大軍中並肩衝殺。四匹戰馬,四杆銀槍,四尊殺神。漠南大地終將被鮮血染紅,成為幾萬胡騎埋骨所在。遠離城池的一處土丘上,賈科站在車轅前,高舉千裏鏡,眺望城下戰場。千裏境為幽州工坊製造,數量並不多,成品多用於海船,藏於桓禕等人手中。船工都得嚴令,絕不可將消息外傳。他手中這隻,是北上之前,桓容特地讓人送來。初次體驗,賈科吃驚不小。看過桓容的書信,思量此物的用途,不禁心如擂鼓,腦袋嗡嗡作響。“秦軍的戰法和之前略有不同。武車的用法類於我朝。”賈科放下千裏鏡,執筆寫下一封短信,綁到鵓鴿身上。這樣的變化需得稟於官家,盡早做出防備。鵓鴿咕咕叫了兩聲,帶著書信振翅南飛。賈科又在原地停留片刻,心知此戰勝負已定,僅在於時間長短。“走吧,去西海郡。”送糧之事有他人接手,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不宜在朔方久留。省得秦帝打完仗,想起他這顆紮在長安數年的釘子。即使秦帝想不起來,他身邊的人也不會輕易揭過。礙於“盟約”不好在明麵上動手,暗地裏的手段絕不會少。對賈科來說,無需太過擔憂性命,行動卻會受到影響。與其留在朔方城,不如盡早離開。趁著秦瑒帶兵出征,他該去西海一趟,聯絡當地商隊,為今後接手西域的生意做準備。離開長安時,賈科以為要迴建康。哪裏想到,兜兜轉轉,卻離建康越來越遠。換成旁人,或許會心生悵然,畢竟離家太久,常年在外,總會生出思念。賈科卻不然。他的性子像極了賈秉,雖不至於三天兩頭想著放火,偶爾也會放上一把,搞點動靜出來。比起出仕建康,他更樂於遊走各地,四處搜集情報,為天子出力。朔方戰火點燃,賈科遠走西海。建康城中,一輛輛刻有桓氏標記的車駕陸續抵達。依照聖意,馬車沒有去青溪裏,而是直往台城。三輛馬車碰到一起,前後腳停在宮門前。隨行的部曲躍下車轅,車門從內推開,現出兩張俊秀的少年臉龐,還有一個七八歲左右的童子。正是奉桓容之命入京,代父入朝賀新歲的桓胤、桓振和桓稚玉。第三百一十四章 熱鬧仲冬時節,北地難得未降雪災, 卻有兵禍連連, 邊界始終難得安穩。平州和並州出現大批流民, 年景依舊不好。南地糧食豐產,偏偏遭遇雨水。自初冬以來, 雨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難得有晴日。時而夾雜冰雹,小的不過米粒, 大者足比鵝卵。數日前一場冰雹, 建康城外的一處裏中, 有數間老舊的民居被砸穿屋頂,不下十餘人受傷。好在救援及時, 傷者都得診治包紮, 未出人命。朝廷下令賑災, 災民皆被妥善安置, 很快有災糧和厚衣送至。並按照天子登基後定下的規矩,在城門前架鍋煮粥, 分發蒸餅, 受災的百姓皆可來領, 並不區分漢胡。有衣食不濟、行動不便者, 鄰裏左右亦會相幫。職吏和散吏走訪裏中清查, 最後統計處,除體弱年高或是久病在床,入冬以來, 少有凍死餓死的情況出現。在亂世之中,這簡直稱得上是奇跡。看過官員奏報,桓容並未鬆口氣。他十分清楚,之所以能有這個結果,全仗都城之故。且有士族高門配合,賑災之事才會如此順利。換做其他州郡,情況未必樂觀。南地連續三年豐產,國庫豐盈,不代表百姓全都能衣食無憂。想要恢複華夏盛世,豈是能一蹴而就。他要走的路還很長,勢必要一點一滴不斷積累,量變才能促成質變。放下奏疏,桓容歎息一聲,指節輕輕敲著額角。他十分清楚,時至今日,即便情況已經開始向好的方向轉變,自己定下的目標仍十分理想化,徹底實現的可能性委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