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氏站起身,略微低著頭,安靜的坐到李夫人下首。桓偉桓玄坐到桓容身邊,臉上難掩好奇。待宮婢送上茶湯,南康公主看向桓偉和桓玄,溫和道:“之前你們同我說的話,今日同官家說說。”桓偉和桓玄同時眼睛一亮,看向桓容,臉頰因興奮染上微紅,爭相道:“阿兄,弟已元服,想隨四兄出海!”“阿兄之前說過,元服之後可決今後誌向。”“弟想出海,想親眼見一見海外方物。”“待學成兵法,我要領兵,像從兄一樣為阿兄守土,為國朝開疆!”兩人滔滔不絕,將想了許久的話一股腦說出來,中途沒有半點停頓。桓容聽得認真,繼袁峰之後,再生“歲月太過匆匆”“四頭身轉眼長大”的感慨。待兩人的話告一段落,南康公主向桓容搖了搖頭,示意他暫莫出言,仔細的看過桓偉和桓玄,問道:“官家有意立皇太子,你們以為如何?”桓偉和桓玄都愣了一下,看向桓容,奇怪道:“阿兄還沒成婚,宮中也沒有嬪妃,何時多了皇侄?莫非……”偷生的?以阿兄的為人,應該不可能,一定是他們想多了!看到兩個弟弟懷疑的眼神,桓容不由得嗆了一下,哀怨的看向親娘。被阿弟誤會了,光輝形象可能不保,怎麽辦?南康公主不以為意,笑道:“官家的確沒有成婚,膝下也無兒女,故要從族內選嗣。前朝有弟承兄位的例子,你二人如何想?”桓玄的大腦受過損傷,思考問題比常人略慢,需要仔細深想,才能領會南康公主話中的真意。桓偉卻是一點就透,明白南康公主之意,一時間愣在當場,不知該作何反應。慕容氏麵色微變,想要開口,卻被李夫人按住手腕。看到後者溫和的笑,慕容氏本能的僵了一下,咽下到嘴邊的話。她從沒想過兒子能繼承大位。當年馬氏的教訓,她一直牢牢記在心裏,有時還會夢到,絕不願蹈其覆轍。更何況,桓偉身上有鮮卑血脈,從長相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壓根沒有繼承皇位的可能。與其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如安於本分,日子方能長久。對於桓偉出海的願望,慕容氏十分支持。他想帶兵出征,慕容氏也不反對。桓容英明睿智,是不世出的明君。事有兩麵,桓偉的血統是劣勢,也是優勢。在桓漢朝中,他不會有繼承皇位的希望,卻能得歸降的鮮卑部落支持。他日領兵征戰,自會成為天子信任的一把利刃。慕容氏出身亂世,命運多舛,見過鮮卑貴族的爾虞我詐,更見過戰爭的殘酷。被桓溫搶來之後,日子同樣提心吊膽。直到桓大司馬病逝,晉地禪位,桓容建製稱帝,才過上幾天舒心日子。她不願這樣的日子被打破,故而,對桓偉爭奪大位的可能,從心底裏抵觸。殿內陷入寂靜,許久沒有人出聲。最終,出乎眾人預料,是桓玄打破沉默。“阿母,兒不想。”桓玄已經元服,個頭不及桓偉,五官卻是格外俊秀。他繼承了馬氏的好相貌,七歲之前很有些雌雄莫辨。“為何?”南康公主問道。“兒想出海。”桓玄認真道,“兒學東西慢,先生講《老》《莊》和《論語》,兒都要請教數次,默誦數日,方能記得牢固。”“兒見過阿兄處理國事,自問做不到。”“阿兄立國不易,百姓難得安穩。兒再努力,也做不到萬分之一。”“兒不想累阿兄基業受損,不想讓百姓失去安穩,不想阿兄的心血毀在兒的手裏。兒無意玄學,也不喜儒家,法家也僅知皮毛。”說到這裏,桓玄頓了頓,表情稍顯苦惱,似在思考如何表達,才能將自己的意思徹底說清楚。“兒隻想學習兵法,學習讀海圖,隨四兄出海,為阿兄征戰。”桓玄的話說得直白,更有些東一句西一句,實無太多條理。然而,小少年表情嚴肅,目光清明,顯然想什麽說什麽,沒有半點遮掩和隱瞞。待他說完,桓偉的五官皺了起來,苦惱的看一眼兄弟,無奈道:“阿寶,能說的你都說完了,讓我說什麽?你平日裏說自己口笨,都是騙人的吧?”此言一出,南康公主和李夫人都沒忍住,同時笑出聲音。慕容氏也消去幾分緊張,緊繃的神經開始放鬆。桓偉顯然不明白阿母和阿姨在笑什麽。他明明說的是實話,哪裏好笑?轉頭看向桓容,發現對方沒笑,果斷的點點頭,還是阿兄好!“阿母,兒和阿弟一樣,都不愛讀書,也非治國之才。阿兄要立皇太子,大可從幾位叔父家中選。”桓偉越說越覺得有道理,表情微亮。“叔父家中兒子多,從兄多已娶親,在從侄中挑選,總能挑出合適的。”為了自己脫身,小少年不介意把從兄和侄子全部賣了,一起推出來擋槍。“去歲,豹奴代從兄入朝賀元月,我見過他,知道他啟蒙至今,玄學和儒家都有涉獵,還學習法家,和袁阿兄很能說到一處。”“還有阿玉、阿生和阿全,都隨從兄讀過老莊,阿玉更讀過春秋!”桓偉口中幾人,分別是桓嗣嫡子桓胤,桓石秀的兒子桓稚玉,以及桓石虔的次子桓振、三子桓誕。去歲元月,宮內設宴,幾人代父入朝賀歲。敬獻壽酒之後,都被南康公主召至長樂宮,和桓偉桓玄相處融洽,感情很是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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