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人之間,總有無形的紐帶牽連。張廉剛剛作出決定,幾乎是一抬眼,就與賈秉和郗超的視線對上。三人彼此打量,都是麵上帶笑,十分的客氣。至於心中如何想,是不是正準備著一場“惡戰”,唯有天知地知自己知。“將軍,計劃是否當變?”一名隨行的參軍上前,低聲道,“桓漢天子在此,唐公洛……”張廉搖了搖頭,止住參軍的話。“殿下沒有明示,見機行事就是。”“諾!”桓容同秦璟把臂,很是親熱的走進船艙。待賓主落座,宦者送上茶湯,又寒暄幾句,桓容命人請來趙誼。三方麵對麵,當麵說個清楚,也好讓唐公洛放心,方便接下來的行動。趙誼被請到船艙,起初以為是桓容書信寫好,交他帶迴唐公處。不承想,剛剛走進門,就見秦璟坐在船艙裏。他知道秦璟與唐公洛有書信往來,並有雁門太守之言,證實秦璟確有意放過唐公洛一條性命。可無論如何想不到,秦璟會出現在桓漢天子的船上。他出發前往長廣時,平叛的大軍尚在青州邊界。這才多少時間,大軍主帥竟出現在長廣!即便是快馬加鞭,日夜不歇,也不該這麽快。唯一的解釋就是,秦璟和桓漢早有聯絡,甚至在建康給唐公書信之前!想到這裏,趙誼頓覺有冷水當頭潑下。心知此事於己無礙,反而有不小的好處。但是,想到素日來的印象,聯係到長安和草原近年來的變化,趙誼下意識覺得,世人對琅琊王的了解還是太淺,對南邊這位年輕的天子,同樣缺少認識。觀察趙誼的表情,就能推斷出他在想些什麽。桓容秦璟皆不以為意,更無心解釋。等他行禮落座,開門見山,直入正題。“交於唐公的書信已經寫好。”桓容命宦者捧上一隻木盒,盒中裝有兩卷竹簡。經過考量,桓容舍棄絹布和竹紙,選擇將書信寫在竹簡上,主要是為表明鄭重,讓唐公洛相信,他不惜親自南下,就為迎後者前往建康,可謂誠意十足。趙誼捧過木盒,沒有打開,而是鄭重的以絹布包裹,放在身前。“陛下之意,仆一定帶到。”見他如此行事,桓容微笑點頭。視線轉向秦璟,顯然在等他開口。“璟素來佩服唐公高義。”秦璟肅然神情,沉聲道,“罪在他人,唐公起兵固然於法不容,於情實有可原。”兩句話定下基調,有桓漢天子為證,自然不可能反悔。趙誼聽罷,立即起身端正衣冠,雙手交疊,平舉在前,深深下拜。“仆代使君謝殿下!”桓容挑眉,心下十分明白,趙誼此舉是在表示,唐公洛起兵反長安——準確來說是反秦策,而不是秦璟。果然,能在當世立足,不說有經天緯地之才,也絕對是個聰明人。事情的基調定下,接下來就是計劃如何實行,雙方聯手,彼此又能得到多少好處。細節處無需桓容和秦璟出麵,自有賈秉郗超和張廉等人“友好”協商,共同洽談。談到關鍵處,牽涉到最大的利益,彼此都不會讓步,友好的氣氛消失一空,滿室冰霜雪雨,唇槍舌劍。桓容不開口,淡定的飲著茶湯。秦璟同樣沒出聲,放下漆盞,夾起一塊新鮮的蜜瓜。蜜瓜沾唇,殷紅愈發醒目。順著食道滑下,喉結上下滾動,半隱在領中,莫名帶著一股禁欲的氣息。咕咚。桓容咽了一口口水,耳根隱隱發熱。秦璟似有覺察,轉頭看過來,挑起眉尾,眼底染上笑意。不等桓容迴過味道,又端起漆盞,緩緩飲下一口。轟的一聲,桓容眼前發白。故意的,這人一定是故意的!刹那之間,船艙裏似有無形的牆壁阻隔,形成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一側唇槍舌劍,擼胳膊挽袖子,就差扯開領口,一躍而起以力服人;另一側同樣氣氛“火熱”,一樣有擼胳膊挽袖子甚至扯衣領的衝動,究其原因,卻與前者截然不同。一場談判下來,雙方都沒占到便宜,卻無精疲力竭之感,反而棋逢對手,鬥誌昂揚,決定今夜好生準備,以期明日再戰。桓容飲下兩盞茶湯,仍澆不滅心頭熱火。看向氣定神閑,笑容始終不變的秦某人,雙眼微微眯起,忽然笑了。撩是吧?在他的船上,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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