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號角齊鳴,點將台前立起大纛,台下旌旗烈烈,槍矛如林。戰馬踏著前蹄,不耐煩的打著響鼻。口鼻間噴出的熱氣在風中凝結,形成一片白霧。號角聲中,秦璟身披鎧甲,手按寶劍,登上石砌的高台。在他出現的一刻,士卒齊聲高唿,槍矛頓地。跳蕩兵舉起長刀,一下下敲擊著圓盾;騎兵拔出彎刀,雪亮的刀鋒反射日光,刺得人睜不開雙眼。“殿下萬歲!”“汗王萬勝!”將士的吼聲一浪高過一浪,山唿海嘯一般。刀盾相擊、槍矛頓地,鼓角聲聲不絕。校場中聚集起無形的煞氣,撕裂朔風,奔騰咆哮,仿佛荒古醒來的巨獸,危險而恐怖,隨時會亮出獠牙,擇人而噬。傳旨的官員沒有離開,而是奉秦策旨意留在朔方,隨大軍出發平叛。此時此刻,和秦璟同立高台,麵對熊羆之旅,耳聞山唿之聲,感受煞氣和殺氣縈繞周身,膽壯的尚能鎮定,膽怯的早已臉白如紙、汗流浹背。被冷風一吹,當場打了個激靈,從腳底開始發冷,一直冷到心底。張蠔同在台上,看到同僚的表現,不由得暗中嗤笑。這樣的膽子還敢隨軍平叛,甚至打起朔方城和兵權的主意,當真是嫌活得太痛快,千方百計找死。秦璟左手按劍,右臂抬起壓下,山唿聲逐漸減弱,最終停住。校場中僅有朔風席卷的凜冽唿嘯,再不聞半點人聲。見此一幕,長安來的官員未覺半點輕鬆,反而心頭發沉,猶如萬斤巨石壓下,腦中陣陣嗡鳴。不隻一人生出懷疑,此行到底值不值得。更有人當場生出悔意,恨不能狠狠給自己一巴掌。之前那麽多的教訓,為何就不能長記性?長安城裏的血還未幹,大火的煙氣尚未全部消散,怎麽就能視而不見,全部拋到腦後,主動來惹眼前這尊殺神?不理旁人如何想,秦璟展開詔書,揚聲宣讀天子旨意。從頭至尾,一字不差。尾音落下,秦璟收起聖旨,直接下令開拔。斥責叛逆、鼓舞軍心的言辭通通沒有,做一做樣子都不肯。此舉難免讓人懷疑,出兵是不得已,就其本人來說,並不想參與這場戰事。然而,想歸想,終究沒有切實證據。秦璟照本宣科實無過錯,不能平白無故指其消極出兵,不敬朝廷。真敢有這個念頭,百分百走不出校場,當即就會被點將台下的將兵徒手撕成碎片。“出發!”大軍出征,隊伍綿延數裏,旌旗蔽空,鼓角相望。秦璟策馬在前,毫不理會同行的朝臣,完全將其視為空氣。張廉好歹給幾分麵子,路過會點點頭,顯示幾分“善意”。夏侯岩性情直率,甚至有幾分高傲。同官員擦肩而過,猛地一抽馬鞭。脆響聲中,駿馬撒開四蹄,濺起一地飛雪。官員不提防,險些被戰馬掀落在地。不顧形象的抱住馬脖子,嚇得麵色慘白。見狀,夏侯岩哈哈大笑,兩側將士也是麵露譏諷。這就是長安的官?當真是長了見識。官員滿臉通紅,卻是發作不得。隻能放棄騎馬,老實的迴到車裏,非必要絕不露麵,更不再表現什麽“果敢”。張廉和夏侯岩對視一眼,前者搖搖頭,道:“此舉過了。”後者笑得更加肆意,又是一揮馬鞭,笑道:“看著鬧心,過就過,好歹能換個清靜。”就在這時,鷹啼劃破長空。秦璟拉住韁繩,放慢速度,抬頭向空中望去。雲後現出一道矯健的身影,正是自南歸來的蒼鷹。第二百八十六章 實力太元六年,元月, 秦璟奉旨南下平叛。大軍由朔方郡出發, 一路風馳電掣, 日夜兼程,終於在二月間抵達雁門郡。聞大軍抵達, 雁門郡太守親自迎出城外。城外非敘話之地,秦璟當即翻身下馬,同太守入城詳談。軍中官員心生疑惑, 有心探個究竟, 奈何連日趕路, 晝夜不停,骨頭架子幾乎顛散, 實在精神不濟, 想得太多就會頭疼。加上夏侯岩及其部曲在旁虎視眈眈, 抓住機會就要挑釁, 幾人輕易不敢下車,入營後更不敢離帳, 當真是有心無力, 最終隻能放棄。比起同僚, 張蠔待遇稍好, 好歹不會拘於車內和帳篷, 能在營盤中自由走動。見秦璟遲遲不歸,張廉也不見蹤影,難免心頭微動。雁門郡太守是鮮卑降將, 卻未隨眾人一起造反,而是旗幟鮮明的站到朝廷一邊。四殿下此番入城,莫非是有什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