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怪我話說得不好聽,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我都出身拓跋鮮卑,早年間也曾雄踞草原,內遷中原,風光一時。可惜時運不濟,被慕容鮮卑擊敗,就此一蹶不振。”迴憶部落早年的榮耀,室內氣氛更顯得壓抑。“大首領身死之後,拓跋鮮卑再未能恢複往昔。諸部分散,有的臣服慕容鮮卑,有的追隨氐人。”“臣服慕容鮮卑的是什麽下場,不用我諸位也知道。禿發部跟著什翼犍投奔氐人,苻堅嘴上說得好聽,到頭來也不過是空口白話,日子未必強上多少。”說到這裏,禿發子斤摸著臉頰上的刀疤,冷笑道:“苻堅有王猛輔佐,曾有統一北方的勢頭,可惜慕容鮮卑百足之蟲,西河還有個秦氏塢堡。”“王猛死得太早,秦氏崛起太快。”“燕國和氐秦先後國破,北邊早是漢人的天下。我部投向桓漢,不過大勢所趨!”有胡商開口打斷:“北邊是漢人,南邊又何嚐不是?”禿發子斤不以為意,擺了擺手道:“諸位從北邊來,想必長安也曾去過。對比兩地坊市,可曾發現不同?”眾人麵麵相覷,腦子裏轉過數個念頭,臉色變了數變。“秦氏入主長安之後,的確是頒布不少政令。可是,對比建康,孰優孰劣,照樣是一目了然。”禿發子斤半點不客氣,以兩地坊市作比,口如懸河,說得頭頭是道。“去歲北地又遇雪災,我聞三州大饑。長安朝廷派人賑災,卻是效果不大?”“此事確有。”一名胡商道,“論起天災,這些年還少?”“正是如此。”禿發子斤一拍大腿,道,“建康有坊市,長安也有;建康施行仁政,長安不落其後。但是,建康有一項優勢,長安拍馬不及!”“什麽?”胡商好奇心驟起。“海船!”禿發子斤沒有賣關子,開門見山給出答案。“海船?”“諸位初來乍到,怕是不甚清楚,幽州有專門的造船工坊,能造出巨帆海船,可載數百人,行海上數月。”禿發子斤解釋道。“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現如今,海船為官家的親兄弟掌握,逢季節出海。船隊規模不斷壯大,遠至海上島嶼,帶迴糧食、珠寶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不提其他,單是建康這些士族,聽說都遣人隨船隊出海。”說到這裏,禿發子斤故意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長安能分的,無外乎是土地人口。中原地大物博,終歸也有分完的一天。何況近歲年年遭災,良田又有多少?”“建康則不同。”“按照官家的做法,壓根不用為土地擔憂。有船隊在,又有西域商道,糧食金銀根本不用發愁。”禿發子斤說到興奮處,雙眼似在發光。“前歲官家巡狩,船隊往南尋豐產糧種,遇上朱崖州叛亂,憑借幾百船員,不隻平了亂局,更生擒賊首。知曉是有夷人潛入島上,幹脆停船靠岸,聯絡交州刺使和寧州刺使,滅了靠近邊境的兩股亂匪。”邊境亂匪?猜出亂匪的真實身份,胡商同時咽了口口水。“所以說,別看長安兵強馬壯,地盤更大,真的打起來,誰勝誰負還不好說。”禿發子斤轉迴話題,繼續迴答胡商之前的疑問,“你方才問,為何官家如此得民心,旁人我不曉得,就禿發部而言,因為有官家在,我等才有今天的日子!”“咱們這些臣服的胡人,隻要有戰功,一樣能被登入白籍,在城內安家,送子入學院。”“學院?”胡商滿臉不可置信,詫異道,“和漢人一樣讀書?”禿發子斤哈哈大笑,將書院的課程做簡單解釋。“那裏可不隻是讀書,照樣能習得其他本事。更重要的是,凡是學成,日後就有了晉身之路。”“這都是官家仁德!”“我部首領的長子和次子都在書院。我之前隨軍出征,斬首十級,勉強做個伍長。等再遇上大戰,多掙些功勞,升到隊主之後,就能送兒子入學!”禿發子斤越說越激動,臉頰漲紅。他的想法和做法,不過是臣服各部一個縮影。比起後來的拓跋鮮卑,羌部和羯部以及少數雜胡憑借優勢,已經更好的融入城內,安家置業,脫離放牧生活。過慣了如今的日子,沒人想再迴到以往。如果有外敵來襲,這胡族拿起刀槍的速度,絕不會慢於漢家百姓。“你們說,這樣的官家如何不得民心?”禿發子斤說完之後,再度掃視室內眾人,語重心長道:“諸位走南闖北,為的同樣是家人族人。有更好的路擺在眼前,究竟該如何選,還用旁人說嗎?”留下最後幾句話,禿發子斤起身告辭。出門之前,似又想起什麽,道:“還有一件事,官家手裏有拓跋部虎符,官家的親兄弟有拓跋鮮卑血統。”什麽?!眾人猛然一驚,想要問個清楚,禿發子斤卻不肯多說,直接打開房門,邁步揚長而去。該說的話他已經說了,看在同是拓跋鮮卑的份上,透出的消息可是不少。這些人能否體會他話中的暗示,最後會做出何種選擇,不是他能左右,端看天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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