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滿麵嚴肅,表示諸位所言有理,增兵之事刻不容緩,軍糧和餉銀不是問題。“陛下,”謝安趁機道,“如今局勢不明,出行之事需得謹慎。”翻譯過來,秦氏意圖不明,邊境恐將起兵禍。這個時候外出溜達實非明智之舉,還是留在建康看看情況再說?桓容自然搖頭。開玩笑,為了外出巡狩,他連“天賜之物”都撈出江麵,豈可因區區小事就畏縮都城?區區小事?謝安愕然。兵禍是小事?!“謝侍中多慮。”桓容手一揮,“如強鄰起意犯境,朕更應親臨陣前,方能鼓舞士氣,固守疆土。”“古時君主向有親征之事。”“昔漢末戰亂,群雄並起,魏蜀吳三國之君無不親臨沙場,創下赫赫功勳。”“朕不敢自比前人,亦曾隨先君北伐,首戰生擒鮮卑中山王。”說到這裏,桓容俯視群臣,硬聲道:“朕立誓萬民,必當結束亂世,恢複華夏。如畏首畏尾,遇兵事即退於人後,豈非言而無信、自食其言?”無論如何,桓容鐵了心要巡狩,誰都攔不住!第二百三十八章 巡狩二寧康三年, 十二月數九寒天, 天寒地凍。冷風唿嘯而過, 滴水成冰,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入冬之後,北地連降數場大雪, 道路阻塞,遷都的隊伍被迫停在中途,夜宿林邊,等風雪過後再啟程。火光熊熊燃起,驚擾了林中猛獸。夜色降臨, 烏雲層層壓過。黑暗中, 幽幽綠光徘徊在營地四周, 忽明忽滅。淒厲的嚎叫聲響徹密林,撕開唿嘯的北風, 持續了整整一夜。天明時分, 大雪初停。雪地反射陽光, 刺得人睜不開雙眼。靠近營地邊緣的幾座帳篷被雪壓塌, 好在沒有人員傷亡,隻是幾匹拉車的馬不見蹤影。循著痕跡行出數裏,才發現駑馬殘留的骸骨。“不隻是狼,還有豹子。”染虎蹲下身,查看駑馬殘留的屍骸,展眼望向林地,對夏侯岩道,“昨夜狂風大雪,估計壓過了聲音。這處又非我等巡視,被狼群摸到空隙,虧得這些人命大。”潛台詞是,守衛這幾座帳篷的私兵要麽沒經驗,要麽就是偷懶。若不然,也不會被狼群摸到營地邊緣,還拖走一匹駑馬。“需得上稟將軍。”染虎抓起一把雪,用力搓搓掌心,站起身道,“今日盡快趕路,離開這片林地。”剩下的馬不用再找,十成活不了。冬天缺少獵物,狼群和虎豹不像黑熊藏冬,肯定要外出覓食。在林中捕不到充足的獵物,為了活下去,哪怕是冒險,也會跟在隊伍之後。“按照常理,這麽多人紮營,狼群不會輕易靠近。”夏侯岩盯著駑馬的殘骸,麵上帶著不解。營地中燃著篝火,獸群該遠遠避開才是。“不奇怪。”染虎躍身上馬,搖搖頭,“今歲冬寒,這一路走來,我沒見到半個鹿群的影子。林子裏沒有鹿,狼群沒了活路,襲擊人算不上稀奇。”野獸不是人,一旦餓瘋了,被天性和本能支配,壓根不會衡量利弊。“冬寒?”夏侯岩嗤笑一聲,“這幾年來,哪年不是冬寒,哪歲沒有雪災?秦王不是沒獎勵開荒,可時至今日,還在向南邊市糧。”染虎沒接話,腳跟輕踢,打馬迴營。染虎等離開不久,幾頭灰黑色的野狼從藏身處走出,看著騎兵離開的方向,仰頭發出一陣淒厲的嚎叫。秦璟聽到迴報,當即前往大帳,向秦策稟明實情,並言隊伍最好盡快啟程,一為避開隨時可能到來的大雪,以免再被攔在路上;二是甩開跟在身後的狼群,確保隨性之人的安全。知曉其中厲害,秦策沒有多想,很快下令拔營。嚴令眾人,必須趕在天黑前進入並州,再尋開闊地紮營。“並州城乃是新建。”秦璟策馬走在車駕旁,因天氣寒冷,說話時口鼻間凝聚白霧,長眉掛上一層晶瑩的白霜,“父王可入城歇息。”秦策搖搖頭,道:“大雪延誤路程,行程已經耽擱,還是盡速趕至長安為上。”秦策打定主意,過城不入,全速趕路。秦璟沒有繼續勸阻,領命之後,策馬行到隊伍前,派出十餘名斥候往前方探路。北風卷著飛雪,陣陣迎麵而來。戰馬撒開四蹄,斥候的身影化為一個個黑點,很快消失在滿目銀白之中。天空中響起一陣嘹亮的鷹鳴,秦璟拉住韁繩,舉目眺望。一隻蒼鷹自南飛來,盤旋在隊伍上空,矯健的身影,成為天空中唯一一抹暗色。噍——蒼鷹再次發出鳴叫,自半空俯衝而下,沒有落到秦璟馬前,而是雙翼展開,飛撲入雪地,片刻抓起一隻肥碩的野兔。利爪牢牢紮入野兔後頸,鮮血浸濕皮毛,在風中凝固。噍!鷹鳴聲又起,比之前短促。少頃,一隻灰黑色的鵓鴿從半空飛落,撲簌簌的扇動翅膀,發出咕咕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