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仆等應盡之則,不敢當使君誇讚。”“百姓可安置妥當?”桓容問道。“依使君之前吩咐,已於左營外搭建帳篷,亦已發下食水。”“氐賊殘兵如何處置?”“皆縛於囚欄,等使君歸來發落。”桓容沉吟片刻,道:“吩咐下去,百姓輯錄姓名籍貫,十人為保,無可疑者盡數留下。如有可疑,同氐賊一並送去秦氏大營。”送去秦氏大營?馬良眉心蹙緊,麵露不解。典魁和許超同時望向桓容,都對桓使君這個決定感到莫名。“攻下長安的是秦氏。”桓容緊了緊鬥篷,正色道,“我欲取扶風等地,維係同秦氏的盟約至關重要。這些氐兵沒有大用,留下不過增些勞力。不若送去秦氏大營,能示幾分誠意。”馬良三人麵露恍然,未再提出疑問,立即著手安排。鍾琳笑道:“明公英明。”“英明?”桓容搖搖頭,笑道,“不過是識時務罷了。”這話並不十分貼切,卻也沒差到哪裏去。他也好,秦璟也罷,比起個人情誼,更加注重大局。說是無情無義未免過頭,更不代表彼此視感情為兒戲。想在亂世立身,理智永遠為先。為感情不顧一切?說實話,桓容真心做不到。腦袋被門夾、被驢踢甚至灌幾瓢水,照樣做不到。秦璟比他更加理智。實事求是的講,秦四郎比他更像一方梟雄。桓容完全可以肯定,他日戰場相見,對方手下絕不會留情。摸摸胸口,遇上這種情況該感到“心痛”吧?這種突來的興奮激動又算怎麽迴事?果然是亂世呆久了,就算沒嗑寒食散,腦迴路也會出現問題。桓容的車駕迴到營中,營門立刻關閉。兩輛武車推到營門前,擋板張開,士卒登上車頂,架上火把,就是兩座簡易的瞭望台。左營地外,十幾個帳篷內,投奔來的長安百姓擠在火盆旁,跟前擺著熱湯,手裏抓著蒸餅饅頭,正在狼吞虎咽。另有幾個婦人將蒸餅泡軟,一點點喂給懷中的孩子。秦氏圍城三月,長安將盡糧絕,不少人死在城內,壓根沒能熬到今日。他們僥幸逃出,卻沒有投奔秦氏,而是直往桓容的營地而來。究其原因,是為首的老人認出晉兵的皮甲,思及當年桓大司馬率兵北伐,當機立斷,帶著族人和家人前來投奔。秦氏固然是漢人,南地的晉室卻被視為正統。加上北地遭遇天災,明年的日子肯定更不好過,眾人一番商量,決定離開北方,遷往南地。“聞聽南邊的幽、荊幾州廣招匠人和工巧奴,我等雖沒太大的本事,到底會些木匠和鐵匠手藝。再不濟,往鹽瀆、射陽之地的鹽場工坊碰碰運氣,總好過等著餓死。”隨行商往來南北,幽州的消息不斷傳出。起初人們不相信,一州之地,還是邊界,不遭兵禍就謝天謝地,如何能養活這許多的流民?可是,隨著日子過去,越來越多的消息散播開來,並有之前南逃的羊奴現身說法,跟著幽州商隊行走各地,不信的人越來越少,關於幽州的傳言逐步得到證實。這些人投奔幽州兵倒也不算奇怪。長安城破之後,氐人和部分雜胡北逃,大部分的漢人留了下來。對長安的人口,桓使君眼饞已久,本以為要經過談判,付出一定代價市換,萬萬沒有料到,有之前的“名聲”在,不少百姓主動來投,願意跟著他前往南地。撈到碗裏的肉自然不能再放迴去。不過,和秦氏打個招唿十分必要。至於是不是要另給出一部分利益,桓使君聳聳肩,表示苻堅的私庫好東西實在不少,換百戶人口綽綽有餘。這邊廂,桓容打定主意,人口帶走不說,務必要說動秦氏鬆口,確保西域商路暢通。那邊廂,桓石虔和楊廣率領的軍隊已攻破略陽,正沿著渭水西行,冒雪向天水進軍。謝玄和王獻之終於趕上大軍,同桓石虔合兵。二人帶來的家將部曲迅速投入戰鬥,同氐兵廝殺極是悍勇。在攻打略陽城時,更是生擒略陽太守,讓桓石虔和楊廣刮目相看。“連日大雪,大軍行進固然困難,守城的氐賊未必好過。”桓石虔鋪開輿圖,手指畫出一條長線,重重點在“天水城”標記之上。“我等借武車急行軍,攻城器械盡可在城下組裝,定要在明年元月之前打下天水城!”第二百一十三章 定約寧康二年,十二月辛酉,兩萬晉兵圍天水城。數九寒天,滴水成冰。大軍頓兵城下,困住四麵城門。商道斷絕,行商往來被阻,城內人心惶惶,日夜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