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留他們母子一命,她必會全心教導苻睿,讓他莫要想著報仇複國,更不要輕易以身試法,成為他人手中的棋子。想想漢末以來滅亡的諸胡政權,教訓還不夠深嗎?如果秦氏能網開一麵,她不介意苻睿成為秦氏手中的刀。如能助其掃平天下,不求封爵,隻求能為一武將,亦能保得血脈延續,不被徹底絕滅。想到這裏,苟皇後深吸一口氣,抿緊已無血色的雙唇。苻宏幾個已經長大,有了自己的心思,不是她能說服。以他們的性格,最後的下場很可能是祭旗。既如此,她無需多費心裏,隻需全心全意保住苻睿。如能逃過此劫,必會讓他平安的長大,今後能留下兒女,也算是全了夫妻恩義,不負國主多年敬重。苟皇後不說話,兀自陷入沉思。帳中人被她先前之言震懾,彼此交換眼神,輕易不敢出聲。帳外風雪更大,唿嘯而過,遮住了士卒經過的腳步聲。突然,帳簾被掀開,大雪隨風卷入,兩名甲士送入兩盤蒸餅、五六碗熱湯。一人停在帳門前,視線掃過帳內眾人,看到臉頰發紅的苻睿,皺了皺眉。大致查看過後,留下用木瓶裝的丸藥,說明服用分量,即退出帳外。“殿……夫人,”記起苟皇後之前的話,宮妃立即改口,小心問道,“您看,這些漢人是什麽意思?”什麽意思?苟皇後沒有迴答,而是打開木瓶,袖著瓶內的藥香。確定甲士所言不假,立即喚醒苻睿,喂他吃下小半個蒸餅,以熱湯順下丸藥,溫和道:“睡吧。”整個過程中,苟皇後始終沒有轉身,更沒給帳中人一個眼神。“夫人?”宮妃不死心,繼續開口。“放心,死不了。”苟皇後皺眉,聲音中帶著不耐煩。這句話有些沒頭沒尾,宮妃卻能聽出其中含義,不禁雙眼微亮,當場鬆了口氣。不想惹得苟皇後不快,再沒有問東問西,而是沉默的分過蒸餅熱湯,默默的退到一邊。有一名宮妃小心上前,希望能分幾粒丸藥。看到她懷中的小公主,苟皇後點點頭,將瓶中藥丸全部倒出,分成兩份,一份留給苻睿,另一份交給宮妃,道:“這是好藥,宮中未必有。”言下之意,舍得這樣的好藥,定然是不希望他們死。隻要識趣些,不想些雜七雜八的事,也別一門心思的教著兒女去死,總能留得性命。“諾。”宮妃眼中含淚,說不出感激的話,隻能用力點頭。隨後扶起全身發燙的女兒,喂她服了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直到熱度稍退才勉強鬆了口氣。苟皇後所言不假,留給他們的丸藥,的確是難得的好藥。舍得給他們用,代表著秦氏的態度,苻堅已死,不久將以國君之禮安葬。幾個年長的皇子未必能活,年幼的兒子和女兒卻不在其列。此舉是為向天下表明,秦氏固然手段強硬,但戰事已畢,並非真要趕盡殺絕。隻要“識時務”,今後遇上秦氏大軍,總能知道該如何選擇。苟皇後等人留得性命,其他的貴族官員就沒這份好運。如苻堅臨終所言,三個字:盡殺之!事實上,不用秦璟動手,隻需將抓到的貴族官員按跪在城門前,宣讀其姓名官職,逃出城的百姓會立即紅了雙眼,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多年的仇恨和憤怒一夕爆發,許多官員和貴族被當場砸死、毆死,死後幾乎拚不出人形。桓容前往秦氏大營時,碰巧見到這一幕,不禁搖了搖頭。下意識摸摸胸口,嘴角牽起一絲苦笑。既已決心融入這個時代,總是要習慣,再不能迴頭。夜色降臨,風變得更冷,雪下得更大。秦氏大營中燃起數堆篝火,大帳內外更是燈火通明,時不時傳出一陣大笑聲。帳簾掀開,總會飄出濃鬱的酒香和菜香,引得帳外的士卒直抽鼻子。大帳內,秦氏兄弟和桓容分賓主落座,秦瑒和秦璟帳下文武同鍾琳典魁等推杯把盞,談笑暢飲,彼此異常熱絡。一名幢主立在當中,伴著敲擊聲,手中銀槍舞得密不透風,銀光閃爍,引來陣陣喝彩之聲。典魁看得技癢,一直在摩拳擦掌。待幢主收勢退下,立即站起身,抱拳道:“某來舞拳助興!”“好!”眾人再次叫好。典司馬走進場內,虎目爆閃精光,手臂上的肌肉猶如岩山,大喝一聲,一雙缽大的拳頭擊出,虎虎生風,耳邊似聞爆響。桓容坐在席間,笑看典魁出拳,同秦璟把盞。“秦兄滿飲。”“請!”兩人舉觴,同時一飲而盡。倒扣觴底,相視而笑,都覺得暢快。“秦兄海量。”桓容笑道。說話間,眼角微顯殷紅,似有幾分酒意。然目光依舊清明,望著秦璟,再次舉起羽觴。“敬道過譽。”秦璟除去鎧甲,著玄色深衣,腰間束一條玉帶。未戴冠,僅以絹帶束發。酒過三巡,笑容在眼底綻開,愈發顯得君子如玉。不是浸入骨子裏的煞氣,言是謫仙亦不為過。兩人你來我往,不覺如何,坐在一旁的秦瑒卻很不自在。隻是喝酒,對吧?這種眉來眼去、眼去眉來,讓旁觀者一陣陣臉紅算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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