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子信心膨脹,不按事先製定的計劃,蠶食兩縣即可,而是危逼州城,火燒城門,甚至搶了兩個部落首領的女兒!被人打上門,氐人豈能忍?於是乎,楊安一邊上表長安,一邊點兵出城,不隻把楊氏父子的進攻打了迴去,更一路追擊,直打到東晉境內。戰況的發展既在預料之中,又在預料之外。如果人人都有桓大司馬的軍事才華,東晉就不是始終偏安一隅,到滅國都沒能統一南北。氐秦的梁州刺使一路南下,橫掃楊亮父子的軍隊,趁機燒殺劫掠。凡氐兵過處,必是十室九空,一片淒慘景象。自七月氐兵入境,到八月被圍困城內,楊亮父子的雄心轉為擔憂,日夜提心吊膽,唯恐援軍未到城池已被攻破,自己被斬殺馬前,人頭懸於城門之上。作為氐秦一方的將領,楊安同樣感覺不到輕鬆。戰局上占據優勢,不代表事事都能順心。之前上表送到長安,國主對出兵之舉大表讚賞,言其不墮勇武,但是,對他進攻漢中並不讚成。據悉是王猛出言,什翼犍未滅,秦策步步緊逼,氐秦東西都是強敵,且北邊又起烽火,而能震懾匈奴的朔方侯突然病死,長安正緊急從各處調兵布防,這個時候,實在不宜再將戰局擴大,同遺晉起太大幹戈。戰爭的起因在東晉一方,最好的處置辦法是將其擊退,搶夠本就撤兵。覺得麵子挽迴得不夠,還可以給東晉朝廷遞國書,再打幾場嘴仗。如果占住漢中不走,必會引來東晉全力反撲。桓溫剛死不到一年,桓氏正要鞏固他留下的勢力,定然不肯放棄漢中。此時兵發梁州,甚至進一步占據漢中,必將引來桓氏反擊。“桓元子雖逝,北府軍仍握於桓幼子之手,權勢不減。且桓氏掌控荊、江等州,不會坐視梁州被下。屆時,楊刺使兵陷遺晉,仇池空虛,難保什翼犍和吐穀渾不會趁虛而入。”東晉要防備強鄰,氐秦也是一樣。因某隻蝴蝶振動翅膀,苻堅未能如曆史上一般攻下鄴城,接收慕容鮮卑的財富和治下人口,加上秦氏不斷在東邊蠶食,柔然時不時又要在北邊敲一棍子,日子很是不好過。好不容易打下張涼,派去鎮守姑臧的什翼犍又反了,哪去說理?王猛如能出征,什翼犍之輩根本不足為據。問題在於,王猛久病在床,朝會都撐不下整場。入宮覲見尚且勉強,帶兵出征?走不出長安,可以直接預備喪事。苻堅還算聽勸,知道東西兩邊的麻煩都不小。自己派人襲擊昌黎,差點殺了秦策的兩個兒子,此仇不報,根本不是秦策為人。至於什翼犍,假意稱臣,每年入貢三瓜兩棗,實則牢牢盤踞姑臧,咬死不向氐秦低頭。如果派出大軍,自然能滅掉代國。可姑臧後邊有西域胡,南邊有吐穀渾,北邊有敕勒部,苻堅稍有舉動,就可能引來連鎖反應。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沒有王猛這樣的大才,不可能做到方方麵麵妥帖,事情隻能一直懸在這裏,捏著鼻子接受代國入貢,每天在長安狠錘什翼犍木人。這個情況下,楊安實不宜在漢中久留,撈夠本就跑才是上策。偏偏楊亮父子固守城池,楊安耗在城下的日子越來越多,損失越來越大,實在不甘心就此撤走。晉兵攻到仇池,差點火燒城門,不能在對方的城內放一把火,迴去之後必定要被同僚笑死!雖是漢姓漢名,楊安卻是不折不扣的氐人血統。見梁州城久攻不下,徹底激發了骨子裏的兇狠,不顧長安下令撤兵的旨意,執意要攻入梁州城,掃平楊亮父子。結果如王猛預料,桓氏接到楊亮的求救,立刻點齊兵將,飛速前來救援。帶兵的不是桓豁也不是桓衝,而是桓溫的嫡子桓容。桓容在進兵途中,路過荊州時,消息已飛速傳往長安。邊界州郡豈能沒有幾個探子。探子不認識桓容,卻能認出他乘坐的車駕品級,據實上報,王猛不顧病體,連連催促苻堅再下旨意,務必要將楊安召迴來!可惜旨意沒到,桓容的援兵已經到了,正趕上楊安派兵攻城,戰況最膠著之時。桓使君一聲令下,武車被推到陣前,迅速排成三列,擋板全部升起。“放箭!”氐人蜂擁城下,是最好的靶子。箭雨挾風聲襲來,如一團黑雲自半空墜落。耳聞破風聲,氐兵疑惑抬頭,瞬間瞪大雙眼,滿臉都是驚恐。“敵……”不等“兵”字出口,箭雨倏然飛至,當場穿頸而過。勁道之大,竟將人牢牢的釘在了地上。嗡——好似強兵控弦,又似密集的蜂群。凡被箭雨籠罩,非死即傷。城門前很快倒伏一片屍體,戰場上的喊殺聲為之停頓兩秒,更突顯箭矢飛來的淩厲,森冷、冰寒、駭人!“放箭!”州兵再次拉動機關,三輪箭雨連續襲至,東門處的氐人留下百餘具屍體和遍地哀嚎,紛紛抱頭鼠竄。典魁和許超等率領的隊伍恰在此時襲至,幾尊人形兵器掄起槍矛,揮起長刀,不聞慘叫聲,血雨已遍灑腳下。實事求是的講,楊安麾下戰鬥力不弱,甚至稱得上強。奈何攻城大半日,耗費力氣不小,已逐漸露出疲態,加上援兵突然抵達,又是兵出奇招,招唿不打一聲,直接就來數輪飛矢,當場將城下的氐兵射懵了。先是東門,然後是北門,最後是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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