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人趁勢劫掠放火,待左衛將軍殷康和遊擊將軍毛安之率眾誅賊,雲龍門內火勢衝天,賊人死傷百餘,賊首竟趁火勢逃竄而去。至於詐稱“司馬道子”之人,並非是少年,而是身高矮小的成年男子!這一場“民亂”來得快去得也快,完全就是一場鬧劇。彼時,司馬道子出城遊玩,完全不知宮中之事。待匆匆趕迴,看到一片狼藉的火場,對上司馬曜陰沉的目光,心中頓時咯噔一下,心知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這場鬧劇留下的後遺症不小。司馬曜不孝的名聲傳遍建康,司馬道子為避嫌,不得不上表請歸封地,不受琅琊王爵位。與此同時,郗愔接到密報,言司馬曜曾秘示幽州來人,如肯助他掌握朝政,可許桓容丞相之位;台城內也得到消息,司馬曜曾有“婦人不當幹政,以防外戚禍亂”之類的話語。一時之間,司馬曜被架上火堆,想下都下不來,幾乎要被活活烤死。王彪之和王獻之偏在此時進言,天子幼衝,當請太後臨政。謝安和王坦之表示讚同,郗愔卻竭力反對。“天子幼在繈褓,母子一體,太後故可臨朝。今上年出十歲,知曉政事,臣子可輔,豈可指人君幼弱,以太後臨朝!”雙方各執一詞,朝中的目光立時聚攏,多方勢力開始蠢蠢欲動。建康的水再次攪渾,按照賈舍人的計劃,即使沒有明火,這場暗火也要燒上一段時日,直到各方爭出個高下。與之相對,桓熙桓濟在外、桓歆歸建康的上表,壓根沒砸出半點水花。前者認定的“盟友”正忙著在朝堂爭出個高下,可有可無的兩枚棄子,早已被拋到腦後。早知今日,桓熙桓濟是否會後悔?或許會,或許仍要一條路走到黑。桓容放飛鵓鴿,想到建康城的種種,不覺微微一笑,眯上雙眼,享受起春日的暖風。第一百八十七章 亂局寧康元年,五月,東晉朝廷仍為太後攝政一事吵嚷不休,始終未能做出決斷。朝堂之上,旗幟鮮明的分成兩派。以太原王氏、琅琊王氏和陳郡謝氏為首的建康士族堅持天子年少,理應由太後臨朝攝政。郗愔意見相反,聯合部分武將和前者針鋒相對。位於權力邊緣的吳姓士族態度模糊,投向桓氏的文武官員時而站到王謝士族一邊,時而又為郗刺使搖旗呐喊,使得情勢更亂。次數多了,爭執的雙方終於明白,這些人壓根沒想過幫自己,甚至連騎牆派都不是,分明就是在推波助瀾、火上添油,生怕事情鬧得不夠大。可就算知道這些朝官和其背後人的目的,王謝士族和郗愔也不可能握手言和,更不可能在短期內達成一致,就此你好我好大家好。雙方爭奪是朝堂權利,矛盾實難調和。王謝士族希望推出太後平衡朝堂,即使仍要被郗愔壓製,好歹有了部分話語權,不會如先前一般完全處於劣勢。郗愔則不然。遺詔寫明,他乃先帝親命的顧命大臣,有“行周公故事”之權。說白了,隻要不順心,完全可以將司馬曜廢掉。但是,牽扯上太後,事情就不會這麽簡單。最簡單的道理,天子可以廢,皇後可以廢,沒聽說太後可以廢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挑撥”,讓台城內部生亂,無暇顧及前朝。台城中有兩位太後,褚太後和王太後。論政治經驗,褚太後遠遠勝過王太後。奈何後者輩分更高,已將台城權利牢牢握於掌中,更將褚太後移到偏殿,整日與道經為伍,自天子登基大典之後,幾乎沒在人前露麵。縱然想派人挑撥,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如果被士族眼線窺到,就此抓住把柄,更是一樁麻煩。計策無法實行,郗刺使幹脆心一橫,不玩虛的,直接以實力碾壓。自四月末至五月,郗愔連向京口下了兩道調兵令,交代郗融掌管政軍,命劉牢之率領一千五百甲士趕奔建康,抵達後在城外五裏紮營,擺開營盤,向建康亮出肌肉。謀略高了不起?占據輿論製高點就能成事?完全是笑話!在絕對的實力麵前,舌燦蓮花也是白搭。軍隊抵達後,郗刺使連續兩日未上朝,直接宿在營中。此舉鬧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眾人這才想起,郗愔入朝輔政不假,手中可還牢牢握著北府軍!他是當朝名士,同樣是一方權臣!桓大司馬在時,猶對他忌憚三分。臨終不忘叮囑桓衝,不要輕易同郗方迴起衝突,以免釀成大禍,結局不好收拾。如今因太後攝政一事,建康士族死咬不放,終於觸到郗使君的逆鱗。“道理”說不通?簡單。直接亮兵刃,用實力說話!就在這個關頭,王太後做出了曆史上褚太後一樣的選擇,派宦者明告朝中,先帝臨終有命,大司馬溫、平北將軍愔依周公居攝故事,家國事一應稟於兩人,無需問於長樂宮。翻譯過來,按照司馬昱臨終交代,朝堂上的事交給桓溫和郗愔決斷,天子繼續做擺設,太後更不打算隨便攙和。建康士族能和他們爭,爭贏了算是有本事,利益自己留著,台城不求任何好處。爭輸了激怒對方,最好自己受著,別拉咱們這“孤兒寡母”下水。事情至此,王太後明擺著要抽身而出,褚太後想插手也沒有辦法;司馬曜樂得朝中生亂,無人追問金印下落;司馬道子輕易不入台城,整日留在府中,等著許他前往封地的詔令。涉及到“朝堂權柄”爭奪,晉室反倒置身事外,做壁上觀,不得不令人唏噓。可見皇權衰落到何等地步。太後和天子抽身,建康士族不想輕易讓步,唯有硬著頭皮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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