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京城,沒有封地,不置國相,自然不會有自己的勢力,更不可能有私兵!孔懷情深?好一個孔懷情深!他差一點就信了!“司馬曜!”司馬道子腮幫繃緊,指尖攥入掌心。南康公主行到宮門前,登上馬車,眺望被暮色籠罩的台城,嘴角輕勾,旋即關上車門。當真如王皇後所言,心思不小,人卻蠢笨不堪。“迴府。”“諾!”鹹安二年,九月,天子大葬。是日,京城一片素白,送葬的隊伍行出台城,經過禦道,百官沿途相送。至城中,百姓跪送道邊,皆衣麻布,哀哭陣陣。司馬昱生於東晉大興三年,乃元帝司馬睿幼子。永昌元年封琅琊王,曆任散騎常侍、右將軍、撫軍將軍等職。褚蒜子臨朝聽政,為抗衡桓溫,升任撫軍大將軍,進位丞相,錄尚書事,一度權傾朝野。至司馬奕被廢,終被推上帝位,年號鹹安。縱觀一生,司馬昱曆經元、明、成、康、穆、哀、廢帝七朝,宦海沉浮,執掌權柄。登上帝位,立誓振興皇朝。奈何世事弄人,親子不肖,後繼無人,落得個壯誌未酬身先死,抱憾而終的下場。他做皇帝的時間太短,為官的時間卻很長。建康百姓記得他為官時的作為,皆自發往路旁相送。司馬曜和司馬道子行在隊伍中,看到眼前一幕,聽到震耳欲聾的哭聲,均是神情複雜,難言心中是什麽滋味。“諡簡文皇帝,廟號太宗。”此乃朝中議定,司馬曜僅需落印即可。看到落下的是傳國玉璽,請旨的官員不免動容。迴到部中後,與同僚提及此事,眾人私下議論,又翻找出之前幾道聖旨的記錄,查閱一番,很快發現不對。“都是傳國玉璽?”“沒有天子金印?”“沒有。”眾人麵麵相覷,都覺得此事奇怪。仔細又一想,多數覺得自己多心。八成是司馬曜身邊無人提心,一時疏忽。萬萬不會想到,天子金印竟被送走,此時壓根不在宮中!唯一生出的疑問的,是同在值房的謝玄。斟酌之後,他並沒有當場出言,而是迴府後告知謝安。後者身為侍中,總能設法確認。可惜的是,事情太多,時間太趕。司馬曜察覺端倪,又以“悲父逝”為借口,對謝侍中避而不見。幾次三番下來,謝安頓覺蹊蹺,三分懷疑變成五分。究竟是司馬曜一時疏忽還是另有緣故?縱然比上傳國玉璽和乘輿六璽,金印的重要性仍是非同小可。希望是他多想,如若不然,事情必然不好收場。在司馬曜的遮遮掩掩和謝侍中的狐疑中,司馬昱葬入高平陵。從各地趕來的宗室和地方官員沒有著急離開,而是暫時留下,等著參加新帝的登基大典。郗愔暫時返迴京口,將事情交代清楚,並親選守將,確保自己入建康輔政,北府軍仍牢牢握在郗氏手中。南康公主和司馬道福準備啟程。前者接到幽州書信,知曉桓容有上表之意,故不能久留,以免成為靶子。後者是不耐煩看司馬曜春風得意的樣子,早就想走,一刻都不願多留。李夫人調製的新香暫時沒能用上,頗有幾分遺憾。待車隊行出建康,朝廷上下齊齊鬆了一口氣。可惜的是,這口氣鬆得實在太早。南康公主前腳離開建康,桓容的上表後腳就到,成為送給司馬曜登基的第一份大禮。“大司馬方內固疆域,外能恢經略,三度北伐,下成漢、破氐秦、敗鮮卑,戰功彪炳,有功社稷,則當九錫以彰功德。臣幽州刺使容,請陛下賜臣父上公之尊,予九錫之榮。”這封表書送上,猶如一記旱天雷,不隻炸昏了新帝,更炸暈了滿朝文武。桓容上表不久,桓衝桓豁隨之行動,凡同桓氏有舊或是意圖投靠的文武,紛紛上奏附和。一時之間,新帝登基的風頭全被壓過。沒人想著請示司馬曜,冊封司馬道子為琅琊王的聖旨也被丟在三省落灰。眾人心中所想,整日所念,都是九錫之事。究竟該附和上表還是出言反對,多數人舉棋不定。直白點說,桓容這份上表並不僅僅關乎桓大司馬的榮耀,宣於朝堂,分明就是一聲“站隊”的號角。同意還是反對?站到桓氏一邊還是準備投向高平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