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幾個醫者看緊。”“明公放心。”郗超掀開帳簾,很快有醫者送上湯藥,桓大司馬幾口飲盡,頭暈的症狀稍有減輕,略微舒了口氣,由醫者重新診脈開方。“大司馬不可勞神,還需多休息。”“我知道了。”桓溫遣退醫者,無心處理公務,打算小憩片刻。郗超告辭離開,帳中歸於寧靜。婢仆點燃新香,淡淡的暖香飄散,桓大司馬躺在榻上,很快進入了夢鄉。遠在幽州的桓容,不知自己又被盯上,正忙著接收第一批胡商送來的流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兩名西域胡擔下這筆生意,假借吐穀渾貴族的名義,從氐人手裏交易羊奴,價格比尋常高出一成半。名為羊奴,大半都是附近的漢家流民。不用任何成本,就能得到大量的糧食海鹽,甚至是精美的絹布,氐人部落幾乎把胡商視為財神爺,主動幫忙“找人”不說,更帶著商隊躲開邊境盤查。運氣不好,遇上邊境守軍也無妨,裝作部落遷移即可。西域胡見事有可為,當即開出價錢,並且表示,如果能平安無事穿過邊界,給出的好處再加半成。有好處的事自然不能錯過。部落中人趨之若鶩,差點為此打起來。第一次做這樣的買賣,兩人很有些提心吊膽。等過了氐秦邊界,遇上接應的袁氏仆兵,心才落迴實處。桓容沒露麵,和他們定契的是荀宥。兩名西域胡大吐苦水,曆數沿途艱辛,希望尾款能再加兩成。荀宥沒有接話,而是笑道:“兩位放心,看在兩位忠心辦事的份上,哪裏出了變故,留在洛州的家眷也能衣食無虞。”胡商的話卡在喉嚨裏。猛然記起一家老小還捏在秦氏手裏,想要撈好處的心頓時歇了一半。打完棒子,見兩人老實了,荀宥才開口道:“此次帶迴壯丁一百九十,女子三十,按照價格,你二人可得絹,亦可得鹽糧。”兩個胡商提前商量過,全都要海鹽和粟米。“北地天寒,又遇上災年,加上上月征兵,部落裏的勇士少去大半,鹽糧都是奇缺。”“一斛糧能換一個女子,兩斛就能換一個壯丁!”“如果不是舍人吩咐,此次隻是探路,帶迴的人數不可太多,再壓一壓價格,換來的人不會少於三百。”胡商你一言我一語,將交易的過程敘說清楚。荀宥時而點頭,時而發出疑問,同時手中不停,將兩人走過的路線繪成簡圖,並在重要的郡縣處做出標注。胡商以為他是在繪製商道,殊不知,今日的商道,明日就可能變成大軍揮師的路線。“下次交易我會遣人通知。”荀宥落下最後一筆,對胡商道,“爾等暫時留在盱眙,切記嚴守消息,不可對他人言。”“諾!”“舍人放心!”胡商連聲應諾,臨走之前,一名年紀稍大些的開口道:“仆有一事,鬥膽請舍人行個方便。”“何事?”“仆長孫剛滿五歲,尚未啟蒙。”胡商頓了頓,小心看著荀宥的表情,“仆想送他入盱眙書院,未知是否可行?”“我會上稟使君。”荀宥沒有點頭,也沒有當場拒絕,“兩日後給你答複。”“謝舍人!”胡商十分感激,連聲道謝。待兩人離開客室,荀宥轉過身,向屏風後走出的桓容揖禮。“明公以為如何?”桓容斟酌片刻,看向跟在身邊的四頭身,道:“峰兒以為呢?”“他在向阿兄投誠。”袁峰抓住桓容的衣袖,肅然道,“他不信任秦氏,也不信任阿兄。但他知道阿兄能給他更多的好處,故而想將長孫送到盱眙。”“的確。”桓容執起袁峰的小手,道,“還有一點。”“還有?”“有句話叫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袁峰皺眉。“正如你所言,他不信任秦氏,也不信任我,但又不能帶著家人跑路,幹脆將危險分散,為日後做打算。”袁峰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阿兄,這句話是哪位先人所言?雖有幾分粗俗,卻甚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