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前一條路,需過寧州、荊州、豫州,方可抵達幽州。選後一條,仍需過荊、豫兩州。”如果吐穀渾人膽大,還可以穿過氐人邊界,直入燕國舊地。可但凡有腦子的都不會這樣做。尋常貨物也就算了,帶著大量人口過境,勢必會引起氐人警覺。查明是為秦氏送人,腦袋十成要搬家。“荊州好辦,豫州卻是難辦。”荊州刺使是桓豁,和桓容的關係還算不錯。之前和江州做耕牛生意,得了桓衝的人情。經後者提醒,桓容主動聯係荊州,半賣半送出一批耕牛,為自己增加不少印象分。事後得贈一柄寶劍。就其價值而言,桓容不僅沒虧,反而賺了不少。這讓他進一步了解了桓豁的性格,方便日後好打交道。隊伍從荊州過,肯定要鬧一定風險。但隻要給足價錢,相信對方不會刻意為難。難的是豫州。“豫州現為家君掌管。”桓大司馬人在建康,對地盤的掌控力分毫不弱。得知桓容在幽州大搞建設,大批量招收流民,幾乎是來者不拒,隱約察覺不對。派人打探出大概,立刻下令封鎖州界,嚴查流民和百姓進出。桓容看著豫州眼熱,到頭來也是無可奈何。“想繞過豫州絕不可能。”除非運送流民的隊伍轉道北上,直入秦氏管轄疆域。這樣一來,成本消耗不論,如果秦氏手黑些,將人全部留下,桓容跳腳都沒用。“明公過慮。”明白桓容的擔憂,荀宥寬慰道:“秦四郎親赴幽州,足見其誠意。況且,若是沒有明公,商人無法穿過荊州,遑論北上。秦氏父子皆非短視之人,氐人未滅之前,不會輕易同明公交惡。”至於之後,那就不好說了。“仲仁所言有理。然有一事需當留意。”鍾琳補充道,“市貨的胡商必須可信。如其有異心,明著定下契約,暗中向氐人通風報信,則事情難成,還會引來更大的麻煩。”以苻堅和王猛的行事作風,肯定會將此事大肆宣揚,造謠幽州刺使和秦氏勾結,隨時可能叛晉。換成秦策還是堡主時,桓容大可為自己辯護,傷不到太多。如今秦策稱王,和晉室的關係越來越微妙,早晚將成敵對。有心人推波助瀾,桓容必會頭頂“叛臣”的大帽子,想摘都摘不掉。不提旁人,想必褚太後會十分樂見這個結果。身為前盟友的郗刺使,八成也會在背後推上一把。“此事需從長計議。”知曉內中厲害,桓容心頭微沉,神情變得嚴肅。“彭城一行將在幽州停留數日,當就此事仔細商議。再則,吐穀渾商人信不過,可安排部曲私兵充作護衛,稍有不對即能鏟除後患。”桓容不差錢。對他來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然而,亂世之中,行事有獨特的規則。一旦金銀開路行不通,那就隻有用刀子說話。“仆聞有胡商率家小在洛州定居。”鍾琳開口道,“何妨同秦四郎君商議,選出數人安排到吐穀渾商隊之中?”秦氏能用家小牽製仆兵,以此類推,同樣可以用到胡商身上。“鹽瀆亦有定居的胡商。”桓容道。用“自己人”,是不是會更可靠些?鍾琳和須荀宥一起搖頭。“固然能占據主動,此舉卻不可為。”“為何?”“這樣的事,明公萬萬不可輕易沾手,否則將予人把柄,會損害名聲。反觀秦氏早有此舉,並無太多顧忌。”荀宥頓了頓,建議道,“明公無妨多許絹綢銅錢,想必秦氏也無二話。”“商人重利,拿到足的好處,縱然心生怨恨,也不會怨到明公頭上,反會生出幾分感激。如明公有意,大可借機拉攏,日後或許能用得上。”鍾琳加以補充,明顯在為今後掃清障礙考量。桓容:“……”“明公?”“沒事。”桓容擺擺手,不禁心生感歎,好在眼前兩位領他薪水。萬幸啊!計議既定,由桓容出麵,請秦璟共商此事。關乎利益,雙方謀士擺開架勢,你來我往,口舌爭鋒,半點不讓分毫。即使沒動刀兵,仍似有刀光劍影閃過頭頂,隨時可能降下一陣血雨。數目相對,爆閃的火花仿似有形。桓容和秦璟極少開口,將討價還價之事交給手下。兩人對麵而坐,鋪開一張輿圖,就該行哪條路進行探討。“依我之意,可從長安往荊州,再過豫州。”桓容蹙眉。這條路最短,但豫州是個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