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拳難敵四手,盧悚幾人很快被打得落荒而逃,兔子沒獵到,反倒落下一身的淤青。一個賊匪的胳膊脫臼,肋骨這段,不是遇上流民隊伍中的大夫,幾乎能疼死在路上。盧悚趁機和這些流民套交情,知曉幽州征兵之事,幹脆加入隊伍中,打算一起混進盱眙城。沿途之上,盧悚發揮所長,自稱“大道祭酒”座下道人,吹得神乎其神,更表演了一手“大變清水”,很快發展出五六名信徒。並非流民愚昧。每逢亂世,百姓遭逢苦難、家人四處離散,最需要精神寄托,宗教總是能大行其道。正宗的佛、道且罷,如鄉間淫祠乃至盧悚這樣的騙子都屢見不鮮。有流民被盧悚蠱惑,自然也有人不買他的賬。之前為賊匪醫傷的大夫就覺這幾人不妥,後悔將他們帶入隊伍之中。見被蠱惑之人越來越多,實在無法勸說,大夫幹脆尋借口脫離隊伍,遠遠的躲開。換做以往,盧悚必不會輕易放他走,總要想方設法將人害死,以免留下後患。然而此人身份特殊,一路救死扶傷,極受流民尊重,不能將事情做得機密,盧悚不敢輕易下手,唯恐會引來眾怒,打破大好局麵。為能順利進入盱眙,盧悚隻能暫時收起毒辣的心思,留待日後再說。好在中途沒有再生變故,一行人順利抵達盱眙。排隊入城時,盧悚突生歹意,藏在人群中喊了幾嗓子,意圖引起混亂。不想城中的兵卒早有經驗,反應十分迅速,讓計劃付之流水。走在盱眙城中,盧悚在心中盤算,不能真去城北,更不能應征。但四周都是人,想要脫身並不容易。正想著,身側忽然起了一陣爭執,循聲看去,差點當場破口大罵。原來賊人耐不住腹餓,竟上前買了蒸餅。見攤主之妻有幾分姿色,嘴賤的調戲兩句。哪想攤主是個暴脾氣,一言不合就要開打,順手拽出一根燒火棍,瞪著眼就掄了起來。吵鬧聲引來巡城的私兵,許超上前查問情況,攤主當麵說“賊人不地道,是外來的無賴子”,背過身卻道:“這幾人不像是流民,小人見過北來的鮮卑胡商,他們都用這樣的錢。”說話間,攤主取出賊匪給的銅錢。這些錢幣製作精美,關鍵是非晉朝所鑄,明顯是在北地部落之間流通。許超心生警覺,不能就此斷定兩人是鮮卑探子,但也沒理由輕易放過,二話不說將兩個賊人押下,先帶迴去審問再說。賊人掙紮的過程中,不小心現出腰間匕首。這下更不得了,許超親自卸掉兩人兵器,當場五花大綁,就要帶迴營中。“他們還有同夥!”意識到這兩人身份不對,一同入城的流民高聲喊道。盧悚就要腳底抹油,未料膝窩被人狠狠踹了一腳,踉蹌兩步,連同剩下的賊匪一起撲倒在地,正好滾在許超腳下。看清踹自己的是誰,盧悚一陣狂怒。“你!?”大夫負手而立,俯視倒在地上的盧悚,眼中滿是冷意。之前被盧悚蠱惑的流民似要上前,卻被身邊人拉住。“那名道人肯定是被帶累。”“什麽道人,分明就是胡賊的探子、奸細!”“可是……”“可是什麽?”攔人的漢子死死將他抓住,沉聲道,“如果不是同族,我絕不攔你!和胡賊扯上關係還想活命?死且不算,名聲都要壞了!”漢子說話間,又有幾人上前,都是同鄉同族之人。“早說這人不可信!你要送死我不管,可你不能帶累大家!”“對!和胡賊扯上關係,咱們哪裏還能應征?”“要是害大家失去活路,你良心能安?”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被蠱惑之人頭頂冒出冷汗,意識到自己鬼迷心竅。再看向盧悚,全無往日的尊敬,表情中盡是厭惡。有聽勸的,自然也有執迷不悟的。數人被同族拉住,及時悔悟,另有五六人卻是死不悔改,紛紛衝開人群,高聲宣揚盧悚有道法,是“大道祭酒”座下道人,不可如此輕慢。“大道祭酒?”許超疑惑的看向同袍,這名好像在哪聽過?“什長莫非忘了,前些日子彭城砍了幾個騙子,其中一個好像就是什麽大道祭酒。”此言一出,群情嘩然。騙子?還被砍了?出言維護的流民當場傻眼。盧悚意識到不妙,正想開口辯駁,言其是正宗道派,死在彭城之人是冒名頂替,不承想,沒等他出聲,忽有車駕自東行來。拉車的駿馬通體棗紅,神俊無比。車廂漆成紅色,車頂覆有皂繒,明顯是千石以上的官員才能享有的規格。在這盱眙城內,能乘坐此等車駕的唯有一人——幽州刺使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