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子,住口!”慕容垂忽然出聲,聲音沙啞,氣息斷斷續續,間或咳嗽兩聲,真如沉屙之人。“勞煩梁給事上報朝廷,咳咳……垂不忘報國,實、實是有心無力……”話落,慕容垂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像是隨時都會斷氣。“阿父!”“叔父!”慕容令和慕容衝臉色驟變,顧不得尷尬的梁琛,齊齊撲到榻邊。段太守拍了拍梁琛的肩膀,向他搖了搖頭,道:“梁給事,實情你也看到了,吳王殿下病成這般,實無法承擔如此重任。還請梁給事上報朝廷,另選良將,盡速收迴失地。”話說到這個份上,梁琛心知無法強求,當天便帶人返迴鄴城。送走梁琛,段太守迴到內室,藥味依舊刺鼻,本該臥榻的慕容垂卻無半點虛弱之態,擦去臉上一層厚粉,看向段太守,道:“勞煩舅兄。”“無礙。”段太守擺擺手,坐到桌旁,飲過半盞茶湯,開口道:“此終非長久之計,殿下可有成算?”“自然。”慕容垂點頭,道,“國主昏庸懦弱,慕容評把持朝政,秦氏來勢洶洶,氐人盤踞在側,燕國早晚不保。”段太守沉思兩秒,猜測道:“殿下之意,可是要擇一投之?”慕容垂搖頭。“秦氏塢堡乃漢人創建,未曾聽聞招收部落降將。苻堅野心勃勃,又得王猛輔佐,我本以為氐人可以成事,結果卻是出乎預料,一個張涼和幾部雜胡就讓他們手忙腳亂。”段太守有些糊塗,慕容令陷入沉思,也是默然不語。慕容衝忽然道:“叔父可要自立?”經曆過與晉兵一戰,拚死方才逃脫,又獲悉清河公主的死訊,慕容衝一夕之間成長許多。如果桓容當麵,肯定會大吃一驚。這個有些陰沉的中山王,和當日的中二少年完全就是兩樣。聽聞慕容衝之言,段太守和慕容令都是精神一振。“阿父要占下任城周邊幾郡?”慕容垂搖頭,沉聲道:“燕國非久留之地,我有意北上樂陵,再經水路往昌黎,於此處招兵買馬,收攏宇文鮮卑舊部庫莫奚,兵發高句麗!”高句麗?“鹹康八年,我隨燕王發兵高句麗,攻占丸都。高句麗王隻身逃走,留下的糧秣兵甲數不勝數。”“高句麗雖北,境內卻豐產糧穀,更有人參等藥材,價值極高。宇文部未被滅時,常年與之交戰,最熟悉高句麗人用兵戰法。”說到這裏,慕容垂收攏五指,拳頭用力抵住桌麵。“中原正亂,戰事頻繁,眾人均無暇北顧。我欲趁此時機再攻丸都,據城池錢糧自立!”“可是,阿父,丸都多為高句麗人,如戰後生亂恐不好收拾。”慕容垂笑了,英俊的麵容帶著血腥和殘忍。“待攻下丸都,縱兵搶掠三日,凡不馴者盡可斬殺。再遷庫莫奚等部進城,發下命令,膽敢反抗的高句麗人全部充為羊奴!”慕容垂一錘定音,曆史就此轉彎。前燕政權風雨飄搖之際,本該投奔氐人的慕容垂父子改為北上。曆史上,因中原戰亂而進入複興期的高句麗被中途打斷。遇到慕容垂率領的東胡軍隊,高句麗王朝再無法迎來隋唐時的強盛,必將提前走向滅亡。蝴蝶效應發揮威力。作為事態的間接推動者,桓容尚且一無所知,正忙著打點行裝往幽州赴任。太和五年,二月,丁醜秦淮河北岸行來四十餘輛大車,排成一條整齊的長隊停在碼頭前,等著健仆和船夫卸貨裝船。大車經過改造,裝載輛超出尋常。待到車廂全部騰空,船身的吃水線變得極深。船夫查看過後,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箱子裏究竟都裝了些什麽,為何會如此之重?桓容和桓禕先後走下馬車,不期然遇上乘車趕來的謝玄等人。“知曉容弟今日啟程,我等特來相送。”“多謝兄長。”幾人都不是空手來的,謝玄帶來兩封書信,一封是謝安親筆,一封則是王坦之所書,均交由他轉交。“幽州之地實不太平,又同胡人接壤。今聞秦氏塢堡發兵攻占燕地,恐有亂兵過境擾民,賢弟到任後務必要小心!”桓容點頭。“知曉賢弟同秦氏有生意來往,這兩封信還請代為轉交。”桓容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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