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朝會不拜天子,不行臣子之禮,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想造反?前人有言,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套用到渣爹身上,當真是再合適不過。見桓容又開始神遊,謝玄不免提醒道:“容弟,稍後禦前獻酒,需言行謹慎,莫要輕易走神。”“多謝兄長。”桓容頓覺汗顏。這樣的場合,有再多疑問也該壓下,待到朝會結束後再說。“王兄為謁者,叔父和王侍中在禦座前,容弟依禮上前,獻酒後退下,無需過於緊張。”謝玄出於好意,試圖寬慰桓容,不想卻造成反效果。桓容之前屢次神遊,半點不覺緊張。將要向司馬奕獻酒,也不覺得如何。按照後世的話來說,不過是走程序罷了。但是,想到要和謝安和王坦之當麵,難免有幾分激動。尤其是謝安。後世人稱江左風流宰相,儼然是魏晉時代的代言人。不知謝安,不識魏晉。思及此,桓容不由得生出幾分期待。隨著鼓樂聲又起,司馬奕走出殿後,精神略顯亢奮,臉色比先前更紅,卻不是醉酒所致,明顯是服用了寒食散。鼓樂聲中,謁者立在階前,謝安和王坦之分別跪坐在禦座兩側。王公、宗室及品位兩千石以上的官員出列,由謁者引領上殿,向天子獻酒。桓容官位不高,在眾人中根本排不上號。但他親娘是晉室長公主,身負縣公爵位,又有五千戶的食邑,比起硬實力,甚至超過沒有實封的郡公。謁者引他上殿的次序足夠說明這點。看看列在身後的兩名郡公,桓容知曉不能露怯,硬著頭皮上前,正身跪好,依照事前突擊的禮儀,端起半滿的酒盞,授給位在旁側的侍中。酒盞送出時,一股檀香的味道飄入鼻端。桓容禁不住抽了下鼻子,略微抬起頭,正好對上淺笑的謝安。論相貌,叔侄倆有五分相似,同樣俊美無儔。論氣質,謝玄固然灑脫,到底還是人類範疇,眼前這位,一舉一動皆能入畫,正經詮釋了“仙風道骨,超凡脫俗”八個字。一人的氣質超然到讓你忽略他的相貌,難怪會留下千載美名,讓後世人讚歎。桓容思量間,謝安已將酒盞呈置禦前。宦者送上新的酒具,桓容自斟一盞,沒有急著飲,而是暫時置於身前。充當謁者的王氏郎君上前,在桓容身側跪坐,以古韻言;“豐陽縣公桓容奉觴再拜,賀上千萬歲壽。”區別於吳地官話和洛陽官話,王氏郎君發出的是正經古音,可追溯到兩漢之前。別說和後世相比,就是在當下,估計也有許多人聽不懂。謝安正身答道:“觴已上,伏請陛下飲。”桓容當即下拜,隨後端起酒盞,待司馬奕喝下一口,方才一飲而盡。程序走完,帥哥看過,桓容將要功成身退,司馬奕忽然放下酒盞,醉言道:“豐陽縣公,朕記得,朕的外弟。”司馬奕出聲,桓容隻得收迴邁出的腳步,重新正身下拜。“不用多禮,太過生分。”司馬奕看著桓容,突然站起身,搖搖晃晃的上前,一把扯住桓容的手腕。司馬奕的體溫高得嚇人。沒聞到太多酒氣,桓容愈發肯定,這位在殿後絕對嗑寒食散了。“陛下!”見司馬奕出手拉人,謝安和王坦之同時皺眉。桓容覺得不對,試著抽迴手。司馬奕硬是不放,五指像鉗子一樣扣住他的手腕,冷笑道:“大司馬要做皇帝,朕早晚都要出宮。外弟是大司馬嫡子,將來要做太子,不妨先來坐坐看?”桓容瞳孔急縮,心中陡生一陣寒意。“陛下醉了。”不等桓容出聲,謝安向王坦之使了個眼色。“來人,扶陛下到殿後稍歇。”話落,二者同時站起身,讓開半步。立刻有宦者上前,貌似攙扶司馬奕,實則借身形遮擋,將他扣在桓容腕上的手掰開。“朕沒醉!朕比什麽時候都清醒!”“桓元子想要,朕給他!”司馬奕嚷嚷著,揮袖掃倒酒盞,禦座前一片混亂。桓容落下衣袖,遮住腕上泛青的指印。見宦者將司馬奕攙入後殿,正有些無措,衣袖被王氏郎君扯了一下,立刻知機的退走。迴到隊伍中,桓容力持鎮定,背後已冒出一層冷汗。迴憶之前一幕,愈發有些後怕。司馬奕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