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亢桓氏在士族高門間名聲不顯,與庶人布衣卻有雲泥之別。健仆揚起馬鞭,大車一路行進,至桓府前陸續停住。桓容得到稟報,親自出門迎接,順便叫上了正掄磨盤的桓禕。至於桓歆,自得知世子傷重,今後將不良於行,再無心糾纏桓容,送往姑孰的書信愈加頻繁,幾乎是每日一封。信中都寫了什麽,桓容無心探究。反正無外乎世子之位。既然阿兄不在乎,任憑他去折騰好了。荀宥和鍾琳走下馬車,站定後向桓容揖禮。桓容上前半步,笑道:“仲仁,孔璵,可將你們盼來了!”桓容笑得暢快,桓禕卻是心中打鼓。能得阿弟推崇,這兩位肯定是書富五車,博學洽聞,相當有學問。可以想見,跟著他們學習,今後的日子將是何等的水深火熱……距離千裏之外,秦玦發出同樣的感慨。自秦璟駐兵荊州,相裏兄弟帶著工匠建造塢堡,秦玦和秦玸跟著忙前忙後,除了幫忙調運土石硬木,還要帶兵出堡巡視,遇上不懷好意的胡人,隔三差五就要打上一場,可謂是如魚得水,生活過得相當充實。可惜,隨著張禹的到來,這種充實迅速被打破。“仆奉命為兩位公子講解兵書輿圖,每日半個時辰。”單是這樣,秦玦咬咬牙,還能堅持下去。問題在於,秦璟久不見蒼鷹帶迴消息,無聊之下,突然關心起兩人的課業。某日,親自考較過兩人的功課,秦璟勾起唇角,笑得令人怦然心動。秦玦秦玸頓知大事不妙,當場汗如雨下。預感很快成真。翌日開始,授課時間增為一個時辰。秦璟更親上校場,訓練兩人武藝。上午跟著張參軍學習,下午被秦璟各種摔打,別說秦玦,秦玸都有些撐不住了。“阿兄到底是抽哪門子風?”秦玦坐在榻上,長袍褪到腰間,按一下腹側的青印,頓時嘶了一聲。“不曉得。”秦玸打了個哈欠,扔過一罐藥膏,趴到自己的床榻上,閉上雙眼,很快鼾聲如雷。與此同時,秦璟登上竣工的城牆,眺望南方,未等到蒼鷹飛迴,卻等到部曲從南地送迴的消息。舉臂借住飛落的黑鷹,解下鷹腿上的竹管,秦璟的心情略微轉好。等看過消息內容,好心情急轉直下,臉色黑成鍋底。陳郡謝氏欲同桓容結親?第九十六章 變數荀宥鍾琳抵達建康,桓容卸下心頭一塊大石,往青溪裏取出藏金提上日程。“仆等於廣陵會鹽瀆商船,除船上貨物,另有一封敬德親筆書信。送信人言,務必交於明公手中。”自北伐歸來,荀宥和鍾琳不再稱桓容“府君”,皆改稱明公。表麵上看,僅是稱唿的改變,並無實在意義。究其實質,二人是在向桓容表示:從今以後跟著明公,是為政一方還是挺進朝堂,是做個權臣還是畫地稱王,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總之,兩人決心已定,無論桓容作何打算,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話!參透背後用意,桓容沒有多說什麽。與其空口白牙,不如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們的決定沒有錯,跟著桓縣令有肉吃!當下,青溪裏的宅院需盡快收迴,宅院裏的藏金和珍寶都要運出,還不能引起外人注意。桓容一個人做不到萬全,將事情托付兩人,代表非同一般的信任。荀宥鍾琳當場表示,明公盡管放心,事情交給他們,保證不出半點差錯!調派人手之前,荀宥取出石劭的書信,並附有兩卷竹簡。書信以米漿封口,竹簡用布袋包裹,袋口封死,纏繞在竹簡上的繩子更打著死結。“送信人言,自郎君北伐,秦氏商船幾度往返,運走大量海鹽。因鹽瀆人口急增,糧食本有不足,交易的稻穀未曾增加,倒是絹布多出兩船。”在廣陵時,荀宥和鍾琳大致了解過狀況,對塢堡的生意做出估算。因定價關係,每船貨物的純利偶有起伏,架不住需求量大,細水長流下去,絕對是一筆不錯的買賣。更何況,借生意同秦氏交好,無異於在北方結下盟友。隻要不在短期內反目,無論明公今後有何打算,秦氏都將是一股不小的助力。“仆從船上聽聞,陸續有胡商往鹽瀆市貨,除絹綢外,金坊的飾物尤其搶手。”桓容點點頭,當著兩人的麵拆開書信,看過一遍,又令婢仆取來小刀,拆開封死的布袋,取出嚴密包裹的竹簡。“敬德在信中說,有吐穀渾和波斯商人入鹽瀆,乘的是秦氏商船。”“秦氏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