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牽扯上皇權政治,自古以來就和幹淨不沾邊。桓容越想越深,始終沒有發現,自穿越以來,“皇權”二字首次清晰的印入腦海。“阿黍,政局如此,沒有萬全的把握,我不想惹上麻煩。”桓容沉聲道。阿黍垂首,道:“奴知錯。”“恩。”桓容不再多言,放下布巾,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馬車穿過擁擠的人群,沿秦淮河北岸前行,喧鬧的人聲逐漸稀落,馬車行速一度加快,又漸漸減慢。行到一座高宅之前,車夫猛地拉住韁繩,駿馬嘶鳴兩聲,前蹄用力踏地,終於停了下來。護衛登上石階,府門旋即大敞。數名健仆自門內行出,立在丹墀下。一名高大的少年自府內奔出,藍色的長袍裹在身上,腰間係一條絹帶,愈發顯得肩寬背闊,腰窄腿長。“阿弟!”桓禕兩步行到近前,見到剛剛躍下車轅的桓容,笑容愈發爽朗,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總算把你盼迴來了!”“阿兄。”桓容在車前立定揖禮。兄弟當麵,彼此互相打量,桓容驀然發現,僅是一年多不見,桓禕足足竄高五六寸,個頭已經超過一米八,大有向一米九進軍的架勢。對比自己,桓容頓感牙酸。他的個頭不算矮,並且年紀尚輕,還有成長空間,但身邊都是一米八的大高個,類似典魁之類的輕鬆超過一米九,自己動不動就要抬頭看人,著實是心有不甘。看來還要多吃。多吃才能多長!桓容心思急轉,為身高下定決心。桓禕依舊是一根直腸子,見他歸來滿心高興,顧不得旁人,一把抓住桓容的手腕,道:“數月前你隨大軍出征,阿母口中不說,心下卻著實惦記。我本想去僑郡找你,結果沒能去成。”“聽說你受傷了?傷在哪裏,是否嚴重?”桓禕嘴上不停,不提桓容立下的戰功榮耀,句句都是關心他的安危傷勢。“早知道我就再跑幾次,有我在,還有哪個胡賊敢傷你!”桓容沒說話,隻是笑,笑意一直融到眼底。錢實和典魁跟在身後,聽桓禕這頓嘮叨,都有幾分不自在。典魁脾氣暴躁,剛要張口就被錢實拉住,低聲道:“府君這個樣子可是少見,可見同四公子情誼之深。再者言,四公子是關心兄弟,又不是要追究你我護衛失責,休要自討沒趣。”典魁到底不是傻子,衝著錢實哼了一聲,權當是表達“謝意”。對這人的性格,錢實已經品得不能再品。和他置氣絕對是自己找罪受,遠不如放寬心。更何況,見識到荀舍人和鍾舍人的七繞八繞,他寧可和這莽漢相處,至少說話不用繞彎,更不會隔三差五心累。桓容提前出發,由錢實典魁護送,先一步抵達錢康。荀宥和鍾琳落後半步,帶著百餘名護衛,打著桓容的旗號慢行,算是引開有心人的目光。他們還有一個任務,將北地得來的部分特產送到廣陵,自有石劭派來的船隊接手。待廣陵事畢,荀、鍾二人會轉道建康同桓容迴合。依照預期,桓容至少會在城中停留半月,等桓大司馬請功的表書遞送宮中,確定事情不出差錯,再啟程返迴鹽瀆。為免中途出現問題,荀宥和鍾琳的到來十分必要。有他二人在,無論渣爹做何打算,背地裏使出什麽手段,桓容都能見招拆招,不讓屬於自己的功勞旁落。桓禕不知桓容的想法,一路念個不停,直到行過兩條迴廊,仍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桓容終於有點吃不消了。不過是一年多沒見,耿直少年怎麽就成了話嘮?“阿母和阿姨都在廂室。”桓禕略停住腳步,見到拱橋對麵的身影,笑容消去幾分,道,“怎麽又是他,晦氣!”桓容好奇探頭,起初有些陌生,仔細搜尋記憶,方才隱約有了印象。“是三兄?”“是他。”桓禕顯然很不待見桓歆,叮囑道,“他不是什麽好人,阿弟莫要理他!”桓容驚訝挑眉。換成一年前,桓禕絕少口出類似言語。他要是不待見某人,頂多繞路不與其當麵。如此來看,耿直少年或許不隻是變得話嘮。桓禕不想理人,全當是沒看見,拉著桓容就要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