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劉牢之道,“我身邊的部曲也留下。”桓容決意殿後,不想拖累眾人。劉牢之不能明著將他綁走,但是,等到大軍行遠,桓大司馬看不到時,可以馬上解決監視之人,再將他拉迴軍中。無論如何,桓容不能死,更不能死得這樣不明不白。想起被關押在中軍的慕容衝,思及至今含糊不明的請功之事,劉牢之不禁冷笑,對桓大司馬的觀感直線下落,近乎有幾分鄙視。桓元子終歸是老了。失去早年的豪邁,一頭鑽進陰謀詭計。長此以往,必將人心喪盡,自食苦果。桓容不知劉牢之的打算,離開軍帳後,立刻找來荀宥鍾琳商議,安排為大軍殿後之事。他是準備留下,但不打算去死。蒼鷹帶迴消息,秦璟帶兵夜襲氐人的營盤,活捉氐人將領苟池,並封鎖消息,鄴城至今不知。如此一來,威脅便少去一重。慕容垂敗退迴營,手下損兵折將,鄴城蠢蠢欲動,不可能不給他拖後腿。這樣算一算,危險又少去幾分。再者,慕容德的大軍在枋頭,李邦的軍隊在譙郡一帶,都在大軍撤退的線路上。比起殿後的軍隊,反倒是最先撤退的中軍更易遭到埋伏。綜合以上考量,桓容認為,殿後任務並非絕對兇險,如果計劃得好,或許還能再撈一迴戰功。這些暫時不能和旁人透露,尤其是秦璟拿下氐人之事。不然的話,恐怕會平地驟起風波,橫生一場枝節。“遵府君令,役夫已動手拆卸糧船。”荀宥道,“如動作快些,午後便能拆卸完畢。”“大車均已備妥,附近沒有竹林,隻能伐木替代。”“日前清理戰場,依府君吩咐,搜迴鮮卑皮甲百餘件,槍矛刀戟千餘。武車裝配的箭矢業已尋迴,半數損毀,半數尚且可用。”荀宥一項接一項列舉,鍾琳不時補充兩句。桓容中途沒有斷,在兩人說完後,方才道:“拆卸糧船時,可有府軍阻攔?”“確有。”荀宥點點頭,麵上閃過一絲笑意,“役夫早有準備,送出幾條鹹肉,對方便不再追究。”“幾條鹹肉?”桓容愕然。“反正都要燒掉,能換些肉食,自然是求之不得。”荀宥沒說的是,府軍得了鹹肉,根本沒有帶迴營中,而是直接在河岸旁升火燒烤,配著幹巴巴還帶著酸味的蒸餅,一口氣全吃下肚。大軍的牛羊帶不走,已經盡數宰殺,但多分於將官,士卒極少能撈到一口湯喝。役夫以肉換船,負責燒船的府軍相當樂意。又不是落到胡人手中,何須同自己人較真?“大軍如要返迴南地,至少需行半月以上。時入十一月,北地必當嚴寒,千餘士卒殿後卻未備裘襖,需得如實稟報中軍。”桓容眼珠子轉了轉,眉尾挑高,笑著看向鍾琳,這是臨走還要再敲一筆?“鍾舍人大才!”鍾琳坦然迴視,一臉正派。“府君何意?仆不甚明白。”有苦當言苦,豈能說是敲詐?何況,督帥先行不義,幾度欲害府君,他不過是代府君討還些利息,比起督帥身邊的謀士,實在是純良百倍,還需要多方學習。桓容默然無語。轉頭望向車外,忽然覺得天氣真好,很適合再坑渣爹一迴。太和四年十月底,桓溫大軍取得枋頭大捷,遇鮮卑軍截斷糧道,後濟無著,放棄攻打鄴城,全軍拔營南返。桓容奉命領千餘士卒殿後。為加快行進速度,桓大司馬下令燒毀戰船物資,避免給敵寇可趁之機。桓容反其道而行,大量拆卸戰船,臨時組裝成大車,裝滿破損的皮甲、兵器以及被丟掉的帳篷和破鍋,不像是行軍,更像是賣貨的商旅。見到桓容的車隊,劉牢之半天沒說話,表情之古怪,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容弟。”“將軍。”“這是為何?”桓容眨眨眼,道:“將軍所指何事?”“這滿車……東西,容弟收來何用?”事實上,劉牢之更想說破爛。“自有大用。”桓容不解釋,隻是笑。劉牢之實在問不出來,趕上大軍出發時間,隻能就此放棄。“我將右軍可戰之人盡數留下,容弟萬萬保重!”“將軍放心。”桓容心下感動,湊近劉牢之,低聲道,“將軍,歸途中一定小心。鮮卑狡詐,慕容垂深諳兵法,定會於途中設伏。容以為距南地越近越是危險,將軍一定要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