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湯?刷鍋水就不錯了。”“別說油星,鹽巴都沒有。”“瞧見廚夫腰間那兩條布沒有?想當年可不是用這個擦汗……”老卒有滋有味的喝著肉湯,吃著泡軟的蒸餅。見有幾個刀盾手聯袂過來,馬上朝著年輕的士卒使個眼色,讓他背過身去快吃。“快些!”有劉牢之的命令,前鋒右軍上下都能分得肉湯,想得塊骨肉卻難。這些刀盾手膀大腰圓,目露精光,最為精銳。臨到戰時,都是衝在最前麵,豁出命去和胡人搏殺。每次戰後清點,他們的戰功最高,傷亡也是最大。類似的布陣傳統一直延續到唐代。隻不過,那時他們不叫刀盾手,而是換了個專業的名字,跳蕩兵。因為他們的兇狠,無論弓兵還是長槍兵都懼其三分。要是他們動手搶,壓根沒處說理。好在劉牢之治軍嚴謹,幾場軍棍打下來,營中風氣煥然一新。刀盾手走到近前,見老卒的樣子,忍不住咧嘴一笑,道:“許翁,作何這般防備,知曉是你族中子侄,咱們沒那麽不講究。”這番話出口,老卒鬆了口氣,被他護著的士卒轉過身,到底將兩人的湯碗換了過來。看到碗中的羊蹄,老卒歎息一聲,幾個刀盾手卻是大笑,幹脆捧著碗蹲在兩人旁邊,一邊搭配肉湯撕扯蒸餅,一邊道:“此子孝順,難怪你護著他,許翁有福!”老卒也笑了,不再推辭,幾口喝幹半碗羊湯,吃光蒸餅,抓起羊蹄啃了起來。“許翁,我恍惚聽到,你方才說起永和年?”一名而立之年的刀盾手道。老卒點點頭,道:“我剛和他說,早年間,甭管前鋒軍還是中軍,都沒有桓校尉這樣的運糧官。當時吃的蒸餅,個頭小不說,麥麩超過一半,能把嗓子劃出血。湯就是刷鍋水,鹽布涮兩下就當是有了鹹味。”“可不是。”一名刀盾手喝完肉湯,用蒸餅擦過碗底,不管肉渣還是骨頭渣,一股腦塞進嘴裏,鼓起半邊腮幫子,照樣不妨礙說話。“我跟著大司馬伐姚襄,別說一天兩頓,一頓都未必能吃飽。”“要我說,今年是碰上好運。”另一名刀盾手道,“你是沒瞧見,前鋒左軍吃的都是什麽。”“還有那些州郡來的私兵和仆兵,聽說頓頓都是半飽。”“府軍倒是好些,終歸是大司馬和郗使君麾下。但我琢磨著,八成比不過咱們。”“那是肯定!”為首的刀盾手是個什長,臉上橫著一條刀疤,極是猙獰駭人。“我之前去送牛羊,進過北府軍的營盤,見他們埋鍋造飯,蒸餅倒是管飽,個頭卻比不上這個,還摻了許多麥麩,湯就是許翁說的刷鍋水。”“牛羊送過去一頭也沒殺?”哪怕殺一頭,好歹能嚐嚐肉味。“哪裏會殺!他們營裏的牛羊壓根不是軍糧,而是戰後的獎賞。”“獎賞?”“說是斬首五級賞一頭羊,十級以上賞一頭牛。”“嘶——”不知何時,四周聚起二十餘人,聽到刀盾手的話,齊齊吸著涼氣。“五級?”正麵同胡人接戰,完全是以命換命,能斬一級就不錯了。五級、十級,當他們是桓校尉的竹槍兵?“消息確實?”許翁皺眉道。“確實。”刀盾手點頭道,“就是這樣,那些私兵和仆兵還羨慕。除非再有商隊入營,不然的話,連這份盼頭都沒有。”眾人沉默了。看看碗中的肉湯,不禁對桓容生出更多感激。如果不是桓校尉,他們能吃上肉湯?不餓著肚子拚命就不錯了!迴憶起桓熙統領前鋒右軍的日子,眾人都是一陣後怕。以那位的貪婪,別說出麵籌糧,估計早先運到的軍糧都會貪墨一空。“運氣啊!”“誰說不是!”用過膳食,士卒役夫各自散開。雖說營地麵積不小,但眾人並不會成日呆在營地。尤其是役夫,營地需要的木材,牲畜消耗的草料,都需外出搜集。好在大軍臨河紮營,不似旁處幹燥,每日能搜集到足量的草料。隨著進入九月,草料越來越難尋。淺一些的河流逐漸幹涸,現出成片河床。有經驗的役夫發現河床邊出現異狀,好奇的挖開土層,當即瞪大雙眼,連忙轉身迴營,臨走不忘背上捆好的草料。“蝗蟲?”劉牢之擅長兵事,於農事僅是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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