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玓冷哼一聲,打馬馳出百米,單手攏在嘴邊,似孤狼般的吼聲順風傳出,響徹原野。秦璟知曉秦玓的習慣,不禁搖了搖頭,對部曲道:“跟上三公子。”“諾!”秦玓性格爽朗,在秦氏兄弟中,脾氣算得上不錯。可是,一旦心生怒火,十有八九要尋胡人麻煩。類似的例子舉不勝舉,臨近的鮮卑和氐人部落都有切身體會。“郎君,長安有消息傳迴,苻堅有意發兵,但要慕容鮮卑讓出兩州,送出質子,並交出糧食十五萬石,牛羊五萬頭。”“這個價錢倒是不高。”以慕容鮮卑的國力,糧食和牛羊的數量不值得一提,質子也是題中之議,關鍵在交出的州郡。“以慕容評的為人,真要達成協議,交出的地盤中,豫州首當其衝。”豫州?部曲皺眉,旋即恍然大悟。“郎君是說,慕容評會借機逼慕容垂讓步?”“讓步?”秦璟冷笑,事情真到了那個地步,慕容垂非但不會讓出地盤,反而會舉兵,甚至仿效之前陝城的守將,帶著地盤和將兵投靠氐人。“且看吧。”自從慕容恪死後,燕國朝廷就是一團亂。之前因氐人發兵,慕容垂主動請纓,情況略有好轉。哪裏料到,氐人的威脅剛剛解除,慕容評和可足渾氏又鬧了起來。中間夾著個慕容垂,燕國想不衰弱也難。“迴塢堡!”桓容信上詳細詢問慕容垂,並提到豫州兵力。秦璟推斷,晉軍很可能自清江挽舟,取道徐州北上。大軍過處,有七成以上的可能引得慕容垂出兵。晉軍將帥在想什麽?或者說,統兵的桓溫在想什麽?這樣的進軍路線,壓根不像為擊敗燕國,向北驅逐慕容鮮卑,更像是走個過場博取聲望。秦璟不由得眉心微跳。如果真是這樣,桓元子所圖非小,晉室再難安穩。以桓容的立場,怕也不得安穩。想到這裏,秦璟手指扣到唇邊,發出一聲嘹亮的哨聲,喚迴捕獵的蒼鷹。旋即揚起馬鞭,戰馬高聲嘶鳴,揚起四蹄,馬腹貼地飛馳而去。太和四年,六月底,晉將毛虎生奉軍令鑿通钜野三百裏,引汶水入清江。桓容為前鋒右軍運糧官,奉軍令當先登舟,天未亮便率眾拔營趕往江邊。隊伍行至岸邊碼頭,桓容下令停步,沒有仿效前鋒左軍列隊登舟,而是命役夫健仆拆裝糧車,組裝成長達百餘米的平底船,船頭扣上鐵製鎖鏈,綁上粗繩,牢牢捆縛在軍舟之上。這樣的木板船能最大限度盛裝軍糧,包括桓容乘坐的武車,一樣能夠支撐。劉牢之知曉桓容手下有能人,卻不知是公輸盤和相裏氏後人。見到糧車變成木船,和旁人一樣瞪圓雙眼,滿臉驚訝,險些下巴墜地。“將軍,請登舟。”桓容決心做好本職,自然要事事周全。劉牢之驚訝的看著他,雖然滿心猜測,卻沒有當著眾人的麵開口,邁步登上軍舟,打算等隊伍出發後再行詢問。大軍超過五萬人,舟行江上,舳艫千裏。舟頭破開水麵,劈開白色的浪花。舟尾拖曳糧船,在水麵留下一層暗影。自天空俯瞰,船隊仿佛一條長龍,蜿蜒在河道之上,破開急流,一路北上。桓容和劉牢之同乘,船艙裏另有三四名謀士,以及荀、鍾兩名舍人。典魁和錢實一前一後,守在舟頭和舟尾。典魁更是敞開衣襟,親自挽起船槳,遇到水花迎麵拍來,不閃不避,全身濕透反而哈哈大笑,大叫一聲“痛快”。越向北,天氣越熱。兵卒和役夫陸續除掉上袍,不停的擦著汗。船艙裏,健仆用攜帶的硝石製成冰塊,擺放到船艙角落。劉牢之扯開領口,舒爽得長歎一聲。幾名謀士更是麵露笑意,看向桓容的表情很是親近。與桓府君同舟,當真是美事一樁。不說周到的膳食,單是這些降溫的冰塊就讓“外人”歆羨不已,恨不能請下軍令,調入前鋒右軍。“這是從道人手中學到的法子。”桓容端起茶盞,飲一口冰鎮過的茶湯,不由得眯起雙眼。劉牢之豪邁許多,兩口將茶湯飲盡,咂咂嘴,就差叫一聲爽快。“照此速度,不日可抵彭城。依軍令,我等將於此地登岸。”飲完茶湯,劉牢之鋪開輿圖,謀士聚攏過來,開始談起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