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一夕之間風雲巨變,桓熙犯軍令受罰,從將軍降為隊主。三名幢主均被降職調走,運糧之事由桓容接管。運糧官來不及調換糧草,連夜召集文吏更改賬簿,意圖蒙混過關。如果能過了這關,日後事發,大可推到桓容身上。說不定還能借機討好南郡公世子,得到更大的好處。沒承想,事情未能按照預期發展,賬簿沒看出差錯,桓容竟要親自查驗軍糧!賬簿做得再好,軍糧卻是無法調換。糧食一袋袋卸下,當著眾人被打開,運糧官失去最後一絲僥幸,心知死期將至,當場臉白如紙,癱坐在地如喪考妣。糧袋一隻接一隻打開,能入口的軍糧越來越少,發黴的粟米和摻著石子的豆麥堆積成山。桓容狠狠磨著後槽牙,鍾琳眉頭緊鎖,典魁怒視運糧官,不是桓容攔住,能一拳揍得他吐血。四周的前鋒軍士兵麵帶沉怒,目齜皆烈。他們拚死保家衛國,腦袋係在褲腰帶上和胡人拚命,這些xx養的卻貪墨他們的口糧!吃下這樣的軍糧,沒被胡人砍死也會被毒死!“繼續,全打開!”百餘車軍糧,上千捆穀草,都是將兵的命,士卒的血!桓容怒視運糧官,當真想知道,這個人的心究竟是什麽顏色!劉牢之聞聽部曲稟報,放下手頭事趕來,見到發黴的軍糧,當場握緊雙拳,發怒衝冠。“好大的膽子!”兩下推開部曲,劉牢之大步上前,一把拎起運糧官,仿佛是拎起一隻雞仔。“誰給你的膽子,說!”運糧官雙腳離地,抖如篩糠。饒是如此,仍舊咬緊牙關,不肯吐出半個字。他很清楚,自己擔下罪名,或許家人還有一條生路。如果敢咬出桓熙,別說家人,全族都要遭殃。“說!”劉牢之怒到極致,手指扣緊。運糧官麵色紫脹,雙眼翻白,氣息漸漸微弱。“將軍。”桓容上前一步,沉聲道,“此人不能死。”劉牢之滿心怒火,表情猙獰,明顯要殺人。眾人懾其威,皆退避三舍。唯有桓容敢出聲,當下引來十餘道欽佩目光。不愧是“水煮活人”的桓縣令!果真英雄!經桓容提醒,劉牢之總算冷靜幾分,鬆開五指,運糧官掉在地上,雙手捂著喉嚨,一陣急促的咳嗽,喉嚨裏發出嗬荷的聲響。桓容皺眉。以劉將軍的力氣,這人的氣管怕是傷了,說不定骨頭都有損傷。想要問出口供,必要多費一番氣力。撇開運糧官,桓容同劉牢之商議,迅速清點出軍糧,將黴糧和摻雜石子的穀麥記入簿冊,第一時間遞送到桓大司馬麵前。“此事將軍不好擅斷。”桓容說道。軍糧出了這麽大的漏子,桓熙脫不開幹係。但劉牢之不能下令處置,桓容同樣不能。最好將事情上報桓大司馬。以桓容來看,處置桓熙倒在其次,最重要的補足軍糧。餓著肚子怎麽打仗?況且,留桓熙在前鋒右軍,自己手中就有了籌碼。桓大司馬想留住長子性命,必須付出代價。軍糧補齊不說,總要額外給些好處,堵住軍隊上下五千多張嘴。不然的話,桓熙身為前鋒將軍卻帶頭貪墨軍糧,諸如此類的事情傳出去,桓大司馬不隻麵上無光,更會被扇巴掌扇到臉腫。“將軍信得過,此事便交給容來辦。”桓容主動請纓,劉牢之冷靜下來,知道沒有更好的辦法,當即點頭應允,並遣人速報郗刺使。前鋒右軍軍糧被貪墨,前鋒左軍怕也不會幹淨。是否要借此清查,趁機安排進人手,端看郗刺使如何打算。桓容寫下手書,令健仆送迴城中駐地,告知荀宥錢實,不用等到明日,今日便拔營,同前鋒右軍匯合。“告知荀舍人,軍糧出事,速速趕來。”“諾!”健仆策馬馳出營門,桓容走進臨時搭起的帳篷,鋪開竹簡,磨墨提筆,兩息書就一封官文,蓋上縣令印,遣人送往中軍大帳。“呈於督帥麵前。如督帥問起,便言一概不知。”“諾!”桓容留了個心眼,沒用典魁等人,而是令桓衝的部曲送信。此人進入中軍營盤,桓衝沒遇上這把,一旦遇上,定會詢問一二。營中人多眼雜,消息壓都壓不住,桓大司馬會如何應對,他當真是萬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