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璟看著桓容,笑意湧入眼底,收迴手時,指尖劃過桓容的手背,能明顯感到一絲輕顫。“是否是說笑,容弟可要試一試?”桓容下意識搖頭。“秦兄好意,容心領。”“真不想?”桓容繼續搖頭。秦璟坐正身體,表情中頗有幾分惋惜之意。經過這一番似真似假的試探,壓在桓容頭頂的陰雲散去不少。待到掌燈時分,桓容留秦璟用膳,兩人就著新烤的鹿肉吃下三桶稻飯。膳後,秦璟將要起身告辭,桓容請他稍留片刻,親自到榻前取來一袋珍珠,兩隻長方形的木盒,鄭重送到他的麵前。“不腆之儀,一芹之微,請兄長莫要推辭。”絹袋上繡著蘭草,內裝十顆合浦珠。木盒內是新製的金釵,盒身上雕刻芍藥,沿紋路嵌入金線,愈發顯得精美華貴。看清盒上花紋,秦璟眸光微動,忽然言道:“鄭風有載,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蕑兮。”桓容愕然。送禮而已,這位幹嘛背詩經?“洧之外,洵訏且樂。”秦璟鎖住桓容視線,緩聲道,“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桓容:“……”“容弟之情,璟必不辜負。”沒給桓容解釋的時機,秦璟拱手告辭,轉身離開內室。桓容呆在原地,愕然許久,始終沒弄明白,對方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如果不是……他幹嘛臉紅!小童手捧漆盤走進內室,打斷桓容的沉思:“郎君,阿黍新調了蜜水,郎君可要用些?”桓容僵硬的轉過頭,幾乎能聽到頸椎發出的嘎嘎聲。“阿楠。”“諾。”“……算了。”桓容捏了捏鼻根,這事沒法和人說。萬一對方隻是戲言,他這樣煞有其事,豈不是玩笑大了。“郎君?”“沒事。”桓容端起漆碗,幾口喝幹蜜水,取下放在木架上的官文,想到渣爹的種種作為,不禁冷哼一聲。僅僅一個月時間,肯定湊不齊一萬兩千石糧食,渣爹必定心知肚明,九成沒指望鹽瀆的軍糧。之所以下這道官文,為的不過是逼他。如果他扛不住,心理承受能力不強,臉皮再薄些,十成就會被逼死。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既然做不到,又不會影響北伐,他就幹脆不交,役夫數量也直接減半。催糧官問起,直接來一句“我爹是桓溫”,不信誰敢和他當麵叫板。反正後路已經有了,不怕渣爹跳腳。能坑渣爹一次,自然也能坑第二次。左右都不會落下什麽好名聲,臉皮厚點又有何妨。等大軍遇上慕容垂,渣爹自顧不暇,哪還有空閑來大義滅親。思及此,桓容突然覺得,應該和秦璟提一提,不要著急逼得慕容垂造反或是投靠氐人。按照曆史的走向,讓他給渣爹當頭一擊,自己才能安全。翌日,秦璟啟程北歸,桓容乘馬車送出十裏,方才掉頭返還。坐在車廂內,捏著裝在布袋中的青銅劍,桓容閉上雙眼,靜靜思索,等到催糧官來,他是先禮後兵還是直接摔杯為號。馬車行過東城,突然遇到人群聚集。桓容好奇推開車門,發現人群都往一座臨河的木屋湧去,不知是為何故。“那裏是怎麽迴事?”“迴府君,日前有兩名僧人遊方至此,自稱身上的葫蘆裏裝有神水,半盞可活人命,一口能治百病。”健仆語氣不善,明顯不信僧人所言。“神水?”桓容挑眉道,“可有人服用?”“有流民飲下此水,口稱多年頑疾一夕治愈。消息迅速傳開,城內庶人多往僧人處求水,僧人借機開價,半盞竟要兩匹絹。”“饒是如此,仍有富戶願出金銀布帛建造寺廟,請僧人長留鹽瀆。還有流民要送小兒入寺,侍奉兩名僧人。”聽過健仆迴稟,桓容不由得生出一陣煩躁,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喝水就能救命,還要用金子布帛換?這兩個僧人九成以上是騙子!“石舍人是否知曉此事?”“迴府君,石舍人已派人查訪僧人底細,目前尚無消息傳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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