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獻之位在庾宣左側,聞言轉過頭來,隻是一眼,當即站起身,劈手奪過桓容的字,一邊看一邊讚歎:“筆力鋼勁,字字有骨,點畫挺秀,好,甚好!”一時技癢,當場令人鋪開筆墨,揮毫成詩。隨後交給桓容,笑道:“這幅字贈與容弟。容弟這幅就給我吧。”桓容捧著王獻之的墨寶,登時有被金磚砸中的感覺。暈乎乎,兩眼都是孔方兄。年少時被祖父壓著習字,苦練數年楷書,年長後勉強能拿得出手。未料想,竟能讓王獻之這樣的大才子看入眼。這算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仔細想來,此事不難理解。楷書源於隸書,漢末方才出現,逐漸成為兩晉至隋唐最流行的書體。桓容的筆力不及王獻之千分之一,但其臨摹的柳體卻為後世百代楷模。能有兩三分風骨,落在王獻之這樣的人眼中,已然是如獲至寶。貴不在“精”而在“新”。王獻之得了寶貝,和自家兄長一起欣賞,不肯為他人傳閱。謝玄等人耐不住好奇,過岸觀望,擅書法的自然點頭,不擅長的倒也看個熱鬧。秦璟看過紙上墨跡,轉向仍有幾分尷尬的桓容,不覺眼神微亮。傳言桓氏除了桓秘之外,多數子弟隻知兵不知文,八成都是謬聞。驟然成為焦點,桓容頗有些不自在。加上酒意上頭,幹脆借口暫時退席,由小童扶著到僻靜處冷靜一下。桓禕沒想那麽多,之前的憤怒憋屈一掃而空,得意的看向對岸。見庾攸之臉色黑成鍋底,當即連飲數盞,那叫一個暢快。大概過了兩刻鍾,婢女換衣歸來,坐到矮榻旁。桓容稍遲一些,眾人當他是不勝酒力,均未多加在意。幾位郎君先後有佳作出爐,桓容心情放鬆,暈乎乎的靠在榻邊,掰開一塊撒子,差點戳到鼻孔裏。上輩子酒量不低,這輩子實在不成。別看美酒度數不高,三觥下去看人都有些重影。還有,今日的字寫出來,歸家後會不會露餡,旁人問起該怎麽解釋,都要仔細想一想……阿穀遞過布巾,突然奇道:“郎君,您的玉呢?”玉?桓容下意識摸向腰間,低頭一看,原本係在腰帶下的暖玉已然不見蹤影。第十一章 霸道發現暖玉不見,桓容神情微變。在場多是士族,無人會匿下他人之物。縱有婢仆眼皮子淺的,礙於主家威嚴也不敢私藏。況且暖玉是舊日成漢宮廷之物,士族佩戴尚可,庶人奴仆有此物幾可獲罪。桓容捏著額心,仔細迴想,方才他曾靠在廊下,或許是當時不小心遺失?思量間,手指捏著係玉的金絲線,察覺有些不對,當即解開舉到眼前。發現絲線一端不是鬆脫,而是被利器裁斷。桓容心下生疑,是有人偷走了他的玉?什麽時候?又是因為什麽?思及可能到來的麻煩,桓容的酒意去了七八分。視線掃過對岸,發現庾攸之正在喝悶酒,其他郎君或傳閱詩文或舉杯對飲,都和之前沒什麽兩樣。“阿楠。”“郎君。”桓容丟了東西,小童被阿穀目光掃過,頸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雖說有健仆跟隨,但郎君坐在廊下時,身邊可隻有自己!他明明記得沒有任何人靠近過,郎君的暖玉為何會不見?“之前退下的女婢可都迴來了?”小童愣住,阿穀則是眉心一動,四下裏掃過,果然發現女婢少了一人。“郎君是懷疑女婢?”“我……”桓容正欲開口,對岸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兩名女婢先後自高處行下,手中捧著漆盤,徑直穿過竹橋,向桓氏兄弟走來。行到近前,當著眾人的麵,女婢將漆盤上的絹布掀開,露出裏麵一方暖玉和一卷竹簡,恭敬遞到桓容麵前。“郎君,我家女郎言,謝過郎君美意。然如此行事實在不妥,望郎君自重。”桓容掃過暖玉,又看向竹簡,上書兩行字,用詞雖然客氣,表達的意思卻是相當不善,完全是指著桓容的鼻子大罵:無恥之徒,粗莽之人!變故生得太快,岸邊登時一片寂靜。庾宣和王獻之等人看向桓容,眼中滿是不解。桓禕當場酒醒,坐正身體。士族郎君風流不羈,行事卻有底線。此事落在他人眼中,好的說一句年少風流,不好的必要斥桓容不知禮數。更糟糕的是,退迴暖玉、書寫竹簡的是殷氏女!先時桓、殷兩家聯姻不成,更因桓容受傷之事,南康公主放言要殷家女郎都去做比丘尼。後經殷夫人上門賠禮,事情才得以化解。現如今,桓容將貼身暖玉贈給殷氏女郎,這是作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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