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旁邊一雙黑色的軟底皮鞋進入自己的視線,她忍不住出聲:“喂,這東西是不是壞了?哪裏還有可以洗手的地方嗎?”


    盯著坐在地上意識不清的女人,穿著黑色純手工西裝,氣度不凡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旁邊,站定,緩緩拉開拉鏈,小解。


    唐末晚混沌的咦了一聲,開到出水了,好奇而高興的攤開掌心:“這是修好了嗎?”


    她傻傻的沿著水柱往上看,看到兩條筆挺的褲管上方,一雙修長雅致的男人手,頓時啊了一聲:“原來水龍頭的開關在這裏嗎——難怪我找不到……”


    “那我先洗個手吧。”女人慢慢把手伸了過去,男人動作一窒,水龍頭已經自動關閉。


    她很是不解:“怎麽又沒水了?”打了個酒嗝,站起來,“那算了,我不洗了。”


    她咕噥著,暈乎乎站起來。


    突然間,手臂一緊,人已經被扯著拽出了洗手間,巨大的力道晃得洗手間大門,乒乓作響。


    她驚魂未定,纖細的手腕被巨大力道扣著拉入了最近一個無人使用的包間。


    包間裏沉悶,有一股隱約難聞的氣味讓她皺起了眉頭,驟亮的燈光照的她頭暈目眩,難受的眯起了眼。背抵著堅硬的牆壁,說不出的難受,她想要新鮮空氣,所以掙紮著往外走,可是男人不讓,高大的身影籠罩在他的周圍,燈光折射在他立體分明的臉廓,狹長的雙眸因為蘊含的感情顯得更加深邃,仿若秀


    挺山峰的鼻梁落下線條完美的陰影,薄唇緊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裝,卻耀眼的叫人挪不開眼。


    無論兩年前還是兩年後,他永遠都是焦點,隻要往那裏一站,就可以勾魂奪魄的輕易勾走所有的注意力。明明醉了酒,她的身體卻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混沌而黑亮的眼睛裏湧出陣陣暖意,死死盯著眼前這張模糊不清的俊臉,緊咬著下唇,身體裏猶如藤蔓般的痛苦與惱怒翻滾而來,幹渴的嗓子眼像是堵了塊


    幹渴的軟木塞,暗啞而細尖。


    兩人身體挨得極近,他高大的身影徹底擋住了頭頂的光線,她置身在牆壁和他銅牆鐵壁的胸膛間,聽到自己近乎咬牙切齒的聲音:“放手!”


    男人如神匠雕塑的五官,冷硬,克製,依言手一鬆,安靜的包間裏瞬間響起兩道淩厲清脆的掌摑。


    她赤紅著眼眶,挺直著背脊,像一個英勇的女戰士:“離我遠點兒,我不認識你!”


    他沒有動,漆黑的眼神高深莫測,見她不再開口,才抬手,將她散落在耳邊的發絲撥到腦後,動作輕柔:“說完了?”


    他的嗓音一如之前,低沉穩重,貼著她的耳畔,有蠱惑人心的味道。


    她咬著下唇,力道之大,幾乎出血,兩年,確切的說是兩年零七個月。


    尤其是孩子早產時,她躺在手術台上,順產,孩子呱呱墜地她還來不及看一眼,她就發生了大出血,隻看到一個小小的紅紅的像小貓兒般的小身體,被醫生用簡單的被子包裹了,送去了保溫箱。


    她想說什麽,可是太虛弱了,什麽也說不出來。


    那時候,她一個人躺在絕望的產床上,耳邊是醫生進進出出的腳步聲,可她太累了,意識逐漸模糊,就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後來,等她醒來時,已經是三天之後了。彭媛在床邊守著她,臉上似乎有哭過的痕跡,她問孩子的情形,彭媛卻給她帶來一個悲痛欲絕的消息,孩子沒了,因為月份不足,先天不足,沒保住。


    那一刻,那一天,那段時間,成為唐末晚記憶裏永遠的傷痛。


    她永遠也忘不了自己聽到消息的那一刻,身體分明有一部分,死去。


    隨著那孩子。


    出院之前,她還聽到醫生悄悄對彭媛說,因為大出血,她的子宮壁又太薄,以後要再孕,恐怕不易。當然現在醫學技術這麽發達,也不是不可能。


    是啊,現在的醫學技術那麽發達,為什麽她的孩子,就沒有保住呢。


    過往的一切,如走馬觀花般在眼前紛至遝來,她抑製不住體內千軍萬馬般湧動的悲傷,聽到他的話,那醉酒的寒意,突然就清醒了幾分,然後,是無盡的疲憊。


    他來得太快,她真的完全沒有應對的能力,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浮現的兩個鮮紅手印,也她身上大紅的衣衫格外唿應,她真的無法忘記,眼神淩厲,又嫌惡:“放開我!”


    傅紹騫眉頭緊蹙,冷峻的臉上是沒有掩飾的心痛與疲憊,明明近在咫尺,可她陌生的,讓他抓不住,他瓷實的嗓音帶著濃重低啞:“那些事情,我已經知道。”


    他側臉的線條,在燈光裏分外明顯。


    知道,知道又怎麽樣呢。


    知道就可以把她的孩子還給她嗎?知道就可以讓死去的孩子死而複生嗎?他說的太輕巧了,卻是真的逼出了她眼中的淚意:“怎麽不去陪你太太呢,在這裏堵著有夫之婦,你覺得有意思嗎?”


    他嗓音又莫名的暗啞了幾分:“有夫之婦?那你知不知道你老公是誰?”


    “反正不是你。”


    “不是我,那是誰?”她在他的追問下,避無可避,“陸雲深?”


    “她沒有騙你。”


    包廂門突然被推開,另一道頎長的身影朝他們走來,幹淨的襯衫領口微微敞著,因為喝了酒而顯得有些微醺的臉色稍稍透著紅光,但眼神沉穩清明,他走過來,對著男人說:“傅總,她沒有騙你。”


    傅紹騫盯著眼前的男人,慢慢挺直了背脊,身形頓顯偉岸高大,可是陸雲深也不差,帶著手腕的手抄在褲兜裏,神色內斂,伸手去拉唐末晚的手腕,卻被傅紹騫身影一擋,擋住了他的靠近。


    陸雲深沒有再冒進,就站著那裏,通明的燈火映照著他臉上的表情清晰自然:“晚晚,要迴家了嗎。”唐末晚太陽穴隱隱作痛,聽到陸雲深的問話,下意識的有些斷片,但看到麵前擋著的那堵高大身影,嗯了一聲:“走吧,我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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