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雲翳彌漫,時好時壞的天氣讓深秋越發的冷了幾分。()


    皇宮內,祭祖儀仗已經整合完畢,歐陽梟雲帶著皇後蘇婉儀,四妃裏的珍妃、雪妃和宜妃,以及公主紛紛上了車輦,皇子們則紛紛垮了上馬。


    明黃的儀仗處處透著威嚴,歐陽梟雲抬了手撩開一側的簾子,一雙銳利的龍眼橫掃而過,最後落在幾位皇子的身上,嘴角勾了抹笑意,隻是,那樣的笑是代表了什麽意思,便隻有他自己知道。


    “皇上,辰時過了三刻了……”三德子的聲音從車輦外恭敬的傳來。


    歐陽梟雲收迴眸光,問道:“老三呢?”


    “王爺辰時前就來了話兒,和王妃的車輦在宮外候著了。”


    “嗯!”歐陽梟雲應了聲,“起駕吧。”


    “喏!”三德子應聲後直起身,一甩拂塵,捏著嗓子吼道,“起駕——”


    祭祖儀仗隊在牛角號中緩緩前行,蜿蜒的隊伍穿過正德門後出了宮,宮外,歐陽景軒和風玲瓏的車輦在等候著,待皇上、皇後和妃子的車輦駛出後,他們的車輦一前一後加入了隊伍。


    長長的儀仗隊穿過雲蒼城正門大街往西山而去,一路上,百姓紛紛跪拜,三唿萬歲的同時,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陸少雲站在簫悅樓對麵的酒樓二樓的窗邊,看著儀仗隊前行的步伐,嘴角勾著一抹淡淡的笑,緩緩道:“西蒼國每年的秋祭還真是勞師動眾……”他的話裏噙著幾分戲謔,視線隨著歐陽梟雲明黃色的車輦挪動著,眸底深處有著濃濃的玩味。


    慕晚晴看著陸少雲,不明白他一大早非要拉著她來這裏看秋祭出行是為了何?不知道為什麽,從昨天開始,她就有些隱隱的不安,這樣的不安翻翻是來自陸少雲身上的。


    “殿下仿佛對西蒼的秋祭很感興趣?”慕晚晴輕柔開口,緩緩走到窗邊,眸光落在雕刻著孔雀朝凰的蒼軒王妃車輦上。


    “孤自是感興趣的……”陸少雲索性慵懶的倚靠在窗欞上,一雙玩味的眼睛裏有著無聊之色,“來時,楚丞相就和孤提過西蒼的秋祭,對於西蒼帝帶著眾皇子公主已經重臣全部離開帝都,孤真是十分不解。”


    慕晚晴看著陸少雲,“這都是西蒼國的傳統。”


    “傳統……”陸少雲輕笑,“也對。是傳統……隻要是傳統,皇帝就像要改變什麽,大臣們也是不同意的。”話落,聽到笑意越發的深。


    西蒼國丞相乃皇後胞兄,朝野上下多的是他門生,皇上秋祭,朝中大事,除了必要的會八百裏加急的送給西蒼帝,剩下的都會轉到丞相府,由丞相代為批閱……這樣的權利,還真是好。


    慕晚晴看著陸少雲的視線越發的疑惑,還沒有看出個端倪,外麵的儀仗隊剛剛離開視線,就見陸少雲起身,“孤去簫悅樓,你就不用跟著了。”著就欲往外走去,走了幾步,他探入停下,迴頭睨著慕晚晴道,“孤自從見了蒼軒王妃後總有什麽好似抓不住,這會兒想來……竟是你和王妃有著幾分相似……”


    慕晚晴的臉色頓變,杏眸看著陸少雲離開,過了好一會兒,都反應不過來……她轉身,垂眸而下,看著陸少雲進了簫悅樓後,方才無力的坐在了一旁的美人靠後上,心扉跳動的厲害。


    “這樣就把你嚇到了?”沉冷的聲音悠悠傳來,隨即,就見一個黑衣人帶著蒙紗鬥笠在前方的鼓凳上坐下,為自己拿了杯子倒了水。


    美味鮮嫵媚的臉上有著什麽東西滑過,眸子裏更是噙了驚恐,“你,你,你怎麽會在西蒼?”


    “怎麽……很意外?”男子輕笑了聲,聲音就像泉水叮咚般明澈,“發現陸少雲的不同了嗎?”


    “沒,還沒!”慕晚晴起身,暗暗吞咽了下,掩去眸底的慌亂。


    男子輕勾了唇角,端起茶杯淺啜了口後緩緩放下,所有的動作不疾不徐,處處透著優雅高貴,“韻漪,我不喜歡人有二心……”他的聲音平淡的仿佛的無關緊要,隻是,隨著他的話落下,慕晚晴的心猛然一滯,仿佛忘記了唿吸般。


    “韻漪不敢!”慕晚晴垂眸,掩去眼底的驚懼。


    男子輕笑一聲,幽幽道:“本座能將你從天祭裏救出來,就有千萬種辦法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他緩緩偏頭看向臉色已經慘白的慕晚晴,噙了笑意的道,“本座當初答應你的,不會忘記,但是,本座也希望你答應的,就一心到底。”


    慕晚晴急忙跪倒,“韻漪定當為主上鞠躬盡瘁!”她微微喘著粗氣兒,身體亦是瑟瑟發抖……過了許久,都不聽有人聲,她方才緩緩抬眸看去,原本坐在鼓凳上的黑衣人卻哪裏還有蹤影?


    沉沉的舒了口氣,慕晚晴癱軟的坐在地上,頭上的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著,樣子有著幾分驚恐後的狼狽。


    簫悅樓裏的賭注已經大的驚人,陸少雲看看台板上的賭資數額不由得暗笑出聲,隨即,他向後輕輕側倪,眸光落在對麵酒樓上的雅閣,原本站在那裏的慕晚晴已經不見了蹤影。


    暗暗冷嗤一笑,陸少雲收迴眸光往簫悅樓一旁供人休息品茗的地界走去,人剛剛坐下,便有廝前來倒茶,“來了消息,這次秋獵,丞相也會參加。”


    陸少雲裝作若無其事的道:“把戲本拿來,孤點一出。”


    “好叻……”廝應了聲就去拿唱本給陸少雲,“對於太子不歸,群臣也頗有微詞……另外,皇上已經好幾天不上朝了。”


    楚淩還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掌握朝政,就連片刻都等不及啊。


    陸少雲輕勾了下,點了出《將台點兵》後,便悠閑的喝茶聽曲兒,臉上一副色眯眯的樣子看著台上的花旦,心思卻早已經不知道遊離到了哪裏……


    *


    秋祭的隊伍出了城後就往西山而去,穿過人煙,漸行漸遠,大隊入山已然接近午時。


    官道一路都有把守的禦林軍,不管這次蒼軒王妃的賭局是誰設的,但是,這是明白著打西蒼帝的臉,就算他不想管,也是要管的。


    歐陽梟雲明黃的車輦在前,他倚靠在軟緞製成的墊子上憩著,人還沒有入眠,便聽外麵傳來三德子的聲音。


    “皇上,”三德子聲音不高不低,“八皇子一直哭鬧不行,宜妃讓奴才來請示皇上,能否歇息片刻。”


    歐陽梟雲猛然睜開眼睛,劍眉微蹙的道:“停!”


    “喏。”三德子應聲後叫停了隊伍。


    歐陽梟雲下了車輦就直奔宜妃的車輦,眾人見皇帝都下來了,紛紛也都從車輦裏下來,一是關心發生了什麽事,二是也正好出來透透氣。


    哭鬧聲越來越大,大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就聽歐陽梟雲的怒喝聲傳來,“傳太醫!”


    隨行的四名太醫紛紛背著藥箱去了宜妃的車輦,適時,歐陽梟雲已經抱著才六歲的八皇子走了出來……皇上老來得子,對八皇子的寵愛不下於當年寵愛歐陽景軒,如若不是他年紀太,朝野上下一度以為皇上會傳了詔書給他。


    太醫跪在地上為抱在歐陽梟雲手裏的六皇子把脈觀望著,漸漸的,周圍聚攏了人。


    歐陽晨楓看著不停蠕動的八皇子,哭鬧的聲音更是犀利中噙著痛苦,不由得暗暗蹙眉。


    風玲瓏和歐陽景軒對看一眼,然後視線落在八皇子身上,那天宮宴,她並沒有見到八皇子,聽聞他年幼,晚上睡得早,皇上便準了宜妃在寢宮陪伴,二人都未曾出現在宮宴之上。


    視線落在宜妃的臉上,嬌俏的鵝蛋臉看上去不過最多三十年華,不同於蘇婉儀和珍妃自東宮相伴,她是後來選秀為妃的,外戚勢力是西蒼四大家族的郭家,入宮後不過一年時間,便已經成為四妃中一人。除去外戚勢力,自身美貌加之為皇上添得皇子……這便完全的奠定了她不倒的地位。


    思忖間,就聽李太醫瑟瑟發抖的道:“迴,迴稟皇上……八皇子是,是中了毒……”


    “什麽?”


    “八怎麽會中毒?”宜妃驚恐的嬌叱問道。


    “臣,臣惶恐……”李太醫急忙道,“看脈搏,八皇子的毒中的不深,隻是,臣等還沒有診出是何毒,暫且無法用藥。”


    “沒用的東西……”歐陽梟雲氣惱的罵了句就看向歐陽晨楓,“老二,你過來看看。”


    “是!”歐陽晨楓溫潤的應聲後上前,“父皇,這裏人嘈雜,將八弟交給兒臣,可好?”


    “就去朕的車輦吧!”歐陽梟雲話落,頓時引來一陣暗噓聲。


    雖然龍輦寬敞,可是,讓歐陽晨楓帶著八皇子上去始終有違妥當,但是,此刻卻沒有人敢什麽。


    歐陽晨楓抱過八皇子,不溫不火的道:“兒臣記得這片林子裏有個亭子,讓禦林軍把守就好……”著,他看向一旁的三德子,“三公公派人去鋪上軟墊……”


    “喏!”三德子應了聲,趕忙讓人去將亭子裏收拾幹淨鋪上軟墊。


    歐陽晨楓抱著八皇子緊跟著去了亭子,豌豆去車輦裏拿了藥箱也跟了過去,頓時,場麵被染上了一層凝重的氣氛。


    “皇上……”宜妃擔憂的紅了眼睛,“八,八怎麽會中毒……”著,就哭著依偎上了歐陽梟雲。


    歐陽梟雲攬過宜妃的身體擁在懷裏,安慰道:“有晨楓在,八不會有事的。”


    宜妃在歐陽梟雲的懷裏嚶嚶的哭泣著,久久無法停歇,歐陽梟雲麵色沉戾,渾身上下都被霧霾籠罩。


    歐陽晨楓倚靠在樹幹上,不同於別個皇子,他仿佛對八皇子中毒一事完全莫不關係,隻是,一雙狹長的鳳眸落在風玲瓏的臉上。


    風玲瓏一直看著宜妃,臉上有著淡淡的疑惑,仿佛努力的搜尋著什麽記憶。


    相較於這邊等待的安靜,亭子裏,禦林軍將亭子包圍的嚴嚴實實,歐陽晨楓除了留下豌豆,剩下的人一律讓在亭子外守候,就連太醫亦是。


    歐陽晨楓手拿金針,快速而準確的紮進八皇子的穴位裏,可是,八皇子的痛苦卻一點兒都沒有減輕,反而哭鬧的越發厲害。


    微微蹙眉,歐陽晨楓探脈,八皇子的內息絮亂的抓不住頭緒,他凝眸看著八皇子的臉漸漸變得僵紅,臉色頓變,“豌豆,把護心丹給八喂三顆。”


    “是。”豌豆從藥箱裏翻出一個青瓷瓶,急忙到處三顆喂入八皇子的嘴裏,適時,歐陽晨楓噙針快速過穴,讓藥效迅速散開……


    八皇子的哭叫聲漸漸變成了呻吟,歐陽晨楓拔掉了原本在他身上的金針後將他翻轉過身,輕輕撥開頭發,果見白皙的脖子上有著一塊暗沉的黑斑。


    “老二,八什麽情況了?”外麵傳來歐陽梟雲沉冷的聲音。


    歐陽晨楓手裏擒著金針看著那塊黑斑,微微蹙眉,忘記了迴答。直到豌豆提醒,他方才道:“八弟中了雉毒……兒臣已經將毒素逼到了一處,隻需要引出就好。”


    歐陽梟雲聽了,皺了眉的看向太醫,太醫急忙迴道:“雉毒乃是動物身上的毒素,根據不同的動物,產生的毒性都不相同……”


    “車輦裏哪來的動物?”歐陽梟雲看向宜妃,宜妃不喜動物毛發,她的身邊從來不圈養,八又怎麽可能中了雉毒?


    風玲瓏暗暗皺眉,她看了眼宜妃後,不經意的迴眸倪了眼路邊停著的車輦。寵兒今早不知道什麽時候竄進了她的車輦裏,後來想著無礙也就帶上了它……不會是……


    所有人麵麵相覷,宜妃頓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跪倒,“求皇上明察,臣妾不喜動物皇上是知曉的,為何八中了雉毒?”她哭的楚楚可憐,“那人到底是何心思?是為了加害臣妾還是八?”


    她哭的厲害,但是,言語卻清晰,毫不混亂。


    歐陽梟雲銳利的眼睛裏寒光大盛,就聽他沉聲吩咐,“高南!”


    “臣在!”禦林軍首領高南單膝跪地,魁梧的身子就像一座山一樣。


    “去給朕查!”


    “是!”


    眾人心裏惴惴不安的看向高南領著十幾個禦林軍就去翻找,生怕自己的車輦裏會被翻出了什麽。這時,圍著涼亭的禦林軍散開,歐陽晨楓抱著因為昏迷而安靜下來的八皇子走了出來,眸光不經意的看了眼歐陽景軒後,方才道:“八弟身上的毒素兒臣暫時逼到了一起,卻沒有辦法引出……沒有遏製毒血的藥物,一旦引出,八弟的肌膚有可能會染了毒血後腐爛。”


    他的話一落,宜妃頓時受不了的眼睛一翻,人暈厥了過去。


    歐陽梟雲拖著宜妃的身體,臉色暗沉的道:“暫且就在這裏休息……”


    他一聲下,奴才們趕忙去從馬車上搬下帳篷等物,不到半個時辰,數個供暫時歇息的帳篷搭好,眾人一邊休息的同時,一邊等待著禦林軍的搜查。


    一直以來,秋祭都沒有出現過意外,今年應著風玲瓏的生死局,人心惶惶的,思忖著是不是對方原本要對風玲瓏下手,卻讓八皇子給擋住……這樣的臆測漸漸在奴才宮女們身邊傳開,很快的,就傳到了各位主子跟前。


    “誰傳出的?”歐陽若琪氣急,“本公主撕爛她的嘴!”


    白芷看著歐陽若琪叫囂的樣子暗暗搖頭,“公主,皇上還在,你稍安勿躁。”


    “安什麽安?我去看看三嫂去……”歐陽若琪急性子的起身就欲往外走,卻被白芷拖住。


    “公主,你就別添亂了……”白芷是公主殿的管事姑姑,陪著歐陽若琪身邊十載,倒也摸透了她的脾氣,“你這會兒去,一叫嚷……本來是大家私下,最後豈不是搬到了明麵上?”


    歐陽若琪聽了,看著白芷點了下頭,最後一賭氣,甩開了她就坐到了椅子上,“不去不去。”


    白芷暗暗一歎,眸光看向外麵,禦林軍還在翻找著車輦,企圖找到什麽。


    風玲瓏坐在帳篷裏,一遍一遍的想著宜妃,她明明是第一次見宜妃,為何會覺得宜妃的聲音聽上去異常的熟悉?


    歐陽景軒在一旁慵懶的斜靠在哪裏,一直是一副邪魅淡笑,他輕倪了眼風玲瓏,淡淡問道:“在擔心……是不是你那東西?”


    風玲瓏偏頭看向歐陽景軒,微微皺了秀眉,沒有話。


    “蘇子駱丟了靈寵,鬧得雲蒼城沸沸揚揚……”歐陽景軒修長的手指鋝著扇穗,眸光輕抬的看向風玲瓏,眸光幽深不見底,“丟失那天,聽聞他和王妃有衝突?”


    聽歐陽景軒的話,風玲瓏置於雲袖中的手緊攥了下……那晚,她險些被蘇子駱輕薄,他明明在一側,卻直到最後才出手……這件事,始終讓她沒有辦法釋懷。


    偏過頭,風玲瓏一臉淡漠,嬌美的臉上看不出真正的思緒,“寵兒乖巧,怎麽可能去咬八皇子?而且,二皇子並沒有言明八皇子身上有傷痕。”


    歐陽景軒緩緩起身,背負著手在帳篷裏悠閑的踱步,菲薄的唇角勾著邪笑,隨著他的走動,拿著扇子的手輕動之際,扇柄搭在他的身上發出輕響,落在人的心裏讓人異常的焦躁。


    梅子和丫頭互看一眼,紛紛擔憂八皇子真的是被寵兒咬傷的,二人看向風玲瓏,風玲瓏卻一臉淡然,毫不擔心。


    豆子的視線跟著歐陽景軒來迴的轉著,最後有些暈的甩甩頭,然後看看風玲瓏,暗暗一歎,爺兒和王妃這是唱的又哪出?


    歐陽景軒突然停下腳步,手裏敲打的動作也同時停止,就聽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三德子奸細沉悶的聲音傳來,“啟稟王妃,皇上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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