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長安正目不轉睛地凝望著窗紙,忽然感覺到一道冷冷的目光向自己射來,讓他遍體生寒。


    他心中一凜,迴頭望去,正好和小七的視線碰了個正著,不由又是一驚。


    雖然小七戴著麵具,他看不出小七的年齡,憑直覺自己比對方要年長許多,可不知道什麽原因,在這個年輕人麵前,他總是情不自禁地感覺到一種威壓之勢,撲麵而來。


    他定了定神,對著小七拱手為禮:“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他說得很是客氣,但是舉手投足卻隱隱帶出官威。


    對方年紀比自己輕,氣勢卻是十足,自己堂堂一個參將,還能讓這毛頭小子給嚇唬住?


    哪知小七並不迴答,隻是一雙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步長安開始覺得不安起來。


    對方的目光就像帶有穿透功能一樣,看得他心慌意亂,有些手足無措。


    他等了好一會,不見對方迴答,他心下忍不住暗暗惱怒,他這是看在那姑娘的份上,才給了這少年幾分麵子,對他客客氣氣的,不但對他和顏悅色,也沒有追究他擅自闖入參將府的罪名,否則……哼哼!


    可對方這是什麽態度?


    分明是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樣子。


    這樣的目中無人,豈不讓人著惱?


    還有,他不過是一個平頭百姓,可自己卻是堂堂的將軍大人,這小子憑什麽用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來對待自己,倒像自己該伏地向他稱臣一樣。


    真是豈有此理!


    步長安幾乎按捺不住要發作出來,但是想到對方的妻子正在裏麵為自己的妻子治病,他就壓了壓怒氣,冷冷地說道:“這位公子好大的架子。”


    說話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聞言,小七淡淡一笑,一伸手,摘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


    此時月上中天,清輝灑地,照在小七的臉上,清俊冷逸,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可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種威嚴凜厲之勢。


    步長安一見之下,隻嚇得心都要跳出喉嚨口了。


    太子殿下,居然是太子殿下!


    他想都沒想,“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對著小七重重地磕下頭去。


    “末末末末將拜見太太太子殿下。”


    驚惶之下,他都變成結巴了,牙齒還在舌頭上重重地咬了一下,可這時候他哪裏還顧得上疼痛。


    他就是連做夢也沒想到,眼前這個神秘高傲的少年高手,會是太子殿下!


    這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想起自己剛才的無禮和嘲諷,他隻覺得後背冷汗涔涔而下,幾乎是瞬間就打濕了衣衫。


    “末將有眼無珠,不識太子殿下的金麵,請太子殿下恕罪。”


    他伏在地上,心驚膽顫,等著小七出言治自己的罪。


    哪知道他等了半天,都沒聽到太子殿下說出片言紙語。


    這無聲的沉默比有聲的譴責更讓他忐忑不安,他隻覺得有無數隻螞蟻在他後背爬來爬去,他很想動,可是又不敢動,隻好咬著牙跪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小七一言不發,就站在那兒靜靜地看向步長安。


    他這是故意在給步長安施壓。


    因為他知道,他越是不說話,步長安就越是摸不透自己要說什麽。


    有時候無言的壓力,比說出來的話語威力更大,更有震懾力。


    果然,沒多一會兒功夫,步長安全身上下已經讓冷汗濕透,額頭上也開始往下滴汗。


    永淩氣候寒冷,步長安卻渾身大汗淋漓,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他會如此懼怕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一直沒有說話,他心中的恐懼就越來越重,這重重的壓力幾乎要讓他崩潰了。


    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太子殿下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全部所為,所以不說話,就是在給自己一個坦白交待的機會,如果自己再不抓住這個時機,等到太子殿下開口追究,那才真是死路一條了。


    步長安果然在小七的故意施壓下崩潰了。


    “太子殿下,末將有罪,末將犯了重罪,懇請太子殿下重重責罰。”


    步長安的心理全麵崩盤,他再次磕下頭去,砰砰直響。


    他已經下了決心,將自己的一切過錯從頭坦白,來個全盤交代。


    小七終於開口了。


    他淡淡地道:“哦,你犯了什麽重罪,且說來聽聽。”


    他知道自己越是說得輕描淡寫,雲淡風輕,步長安就越是不敢有一個字的隱瞞。


    果然,步長安抬起頭來,眼神變得堅定沉毅,再也沒有之前的閃閃爍爍。


    “太子殿下,末將辜負了陛下的聖意厚恩,末將心中有愧,愧對陛下和太子殿下您,這些年來,迴想我的所作所為,末將常常在半夜裏驚醒,幾乎夜不能寐,直到今天,末將終於幡然悔悟,太子殿下,末將要舉報一個人,那就是本地知府……鮮於東!”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那三個字來。


    “你要舉報他什麽?”小七的眉梢輕輕一挑。


    “太子殿下,鮮於東他勾結外患,在暗中召兵買馬,打造兵器,密謀造反,他還千方百計拉攏末將與他同流合汙,末將本來嚴辭拒絕,並準備將他謀反一事奏報朝廷,哪知道這鮮於東竟然給末將的妻子服下毒藥,用來要挾末將,末將、末將……”他低下頭,滿臉羞愧地道:“末將愛惜妻子的性命,一時鬼迷心竅,竟答應了那鮮於東的要求,不但沒有把此事奏報朝廷,還在暗中幫助他訓練兵卒。末將知道,那鮮於東背叛了陛下,背叛了東黎,可是末將卻昧著良心幫他做這些事,末將也是犯了死罪。”


    說到這裏,他淒然一笑,繼續道:“末將不求太子殿下原宥末將之罪,末將隻求太子殿下能夠網開一麵,饒了我那妻子的性命,她自從嫁給我之後,就飽受折磨,我沒能給她幸福美好的日子,要是因為我的過錯,再連累她送了性命,我就算是做了鬼,也良心難安哪!”


    他閉了閉眼,眼角無聲地流下兩條清淚,顯然是心情激動,難以自己。


    小七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此時暗暗點頭,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真情流露,顯然沒有說謊。


    “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些什麽,那鮮於東勾結的外患是誰?”小七不動聲色地追問道。


    步長安又是一陣心驚肉跳,他剛向小七投誠,也很想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是太子殿下的問題,他實在是答不上來。


    “太子殿下恕罪,末將不知,末將真的不知道,那鮮於東隻是利用末將幫他練兵,其它事宜,他卻一概都沒告知末將,不過據末將派在鮮於東身邊的探子提供消息,對方應該是北曜國一位極有身份的皇族。”


    步長安搜腸刮肚,把自己所知道的一點皮毛盡數吐露。


    北曜皇族!


    小七的目光閃了閃,這步長安果然被蒙在鼓裏,可笑他堂堂一名將軍,白白替他人賣命,卻連對方的主子是誰都不知道,真是個糊塗蛋!


    他瞪著步長安,很想罵他糊塗,可轉念一想,這步長安昔年文武雙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之所以對此事漠不關心,是因為妻子身中劇毒,他根本沒有心思管多餘的事情。


    鮮於東正是抓準了步長安的這個弱點,才會給倩娘下毒。


    說起來步長安並不糊塗,他隻是太過於癡情罷了。


    “永淩城中的兵馬,他們是聽你的,還是聽那鮮於東的?”小七又問道。


    這是個關鍵性的問題。


    據他所知,永淩駐軍有五千人,這五千個個都是精兵。


    他們按理應該屬於參將統領,也就是唯步長安一人之令是從,可現在局勢有變,要是鮮於東掌握了這五千精兵的控製權……那可就是一個大大的麻煩!


    “迴太子殿下,他們都是末將手下的兵,那鮮於東幾次三番想從末將手中奪取兵權,都被末將想法子拒絕了。”步長安答道。


    這些兵是他手中最後的籌碼,他知道,要是他交出兵權,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條。


    一個沒有了兵的將軍,就是一個光杆司令,他將寸步難行。


    到時候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魚,任由鮮於東宰割,別說要不到倩娘的解藥,就連他的性命也是難保。


    那鮮於東拿到兵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他這個參將大人的腦袋。


    聞言,小七點了點頭。


    這步長安倒也並不糊塗,這件事上他倒看得明白。


    聽完了步長安的供述,小七半晌沉吟不語。


    步長安跪在地上,腿都跪得麻木了,卻大氣也不敢喘。


    他低著頭,靜靜等待著自己的命運,等待太子殿下下令將自己處死。


    他自知罪孽深重,不但叛國,還欺君,這兩樣任是哪一樁都是誅九族的重罪。


    要是說他還有活命的機會,就連他自己也不會相信。


    “步長安,現在有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去做?”


    過了良久,小七才語調平緩地說道。


    什麽?


    將功贖罪?


    步長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抬起頭來,將信將疑地看向小七,顫聲道:“太、防子殿下,您說什麽?”


    “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讓你改過自新,就看你願意不願意接受了。”小七淡淡地道。


    步長安以首頓地,幾乎泣不成聲:“末將、末將願意甘腦塗地,供太子殿下驅策。”


    “好,既然如此,你先起來,聽我吩咐行事。”


    小七招招手,喚步長安起身。


    步長安俯身上前,聽小七在自己耳邊低語,邊連連點頭,神色果毅堅決。


    小七剛剛吩咐完畢,忽然眉梢一動,抬眸向房門處瞧去。


    步長安馬上心頭劇跳,跟著小七的視線一齊望向房門。


    隻見兩扇板門“呀”的一聲開了,若水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


    小七一個箭步搶上前去,扶住她的手,問道:“水兒,你沒事吧?”


    步長安則神色緊張,嘴唇微動,想要說話,卻是沒有出聲。


    “我沒事,你放心。”若水低低一笑,看向步長安,對著房內一努嘴,道:“將軍大人,還不進去瞧瞧尊夫人?”


    步長安早已經憂心如焚,哪裏還等到若水說第二句話,他邁開大步,直奔內室,隻見簾帳低垂,他忍不住喚了一聲:“倩娘!”


    他伸手想要拉開帷帳。


    “水兒,你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和步長安相反,小七一眼也沒向內室去瞧,那倩娘的生與死,他才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眼前的人。


    “嗯,還好,就是沒想到這毒比我想象中還要複雜一些,頗費了點功夫。”若水閉了閉眼,掩住眼中的疲憊之色,“小七,咱們迴去吧。”


    “好。”小七心疼地將她橫抱在懷,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他知道若水為什麽這樣出力相救倩娘,一來是因為醫者父母心,二來卻有一個她沒有說出口的原因。


    隻有救活倩娘,才會撬開步長安的嘴巴,讓步長安心甘情願的向自己投誠。


    “你、你……”小七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汗水打濕了她的頭發,一綹粘在她的臉龐,她闔著雙眼,像是已經睡著了一般,躺在他懷裏動也不動。


    小七知道她定是倦極累極,於是將到了口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換成了一聲歎息。


    他足尖一點,輕輕躍上屋頂,足不沾地般遠去。


    步長安掀開帷帳,隻見倩娘躺在床上,臉上全無血色,一動不動,不知是生是死,心中大驚。


    “倩娘,倩娘!”他顫抖著聲音喚了兩聲,不聽倩娘答應,見她連眼皮也沒動一下,隻嚇得手足俱軟,差點一跤坐倒在地。


    他猛然迴過頭來,想要找若水問個清楚,哪知一迴頭,卻發現小七和若水已經不見了蹤影,一時間他隻覺得六神無主,一顆心怦怦跳個不住,竟然不敢迴頭看向倩娘。


    步長安畢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一時驚惶過去,他穩了穩心神,迴過身來,將手伸到倩娘鼻下去探她唿吸。


    他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是倩娘真的被太子妃給害死了,那他也顧不得對方是太子殿下還是太子妃,他已經決定拚上這條性命,先去找那害死倩娘的罪魁禍首報仇,再找太子妃問罪。


    哪知他一探之下,隻覺倩娘唿吸平穩,比她平時的唿吸還要粗壯了許多,頓時又驚又喜。


    他還怕自己是出現了幻覺,轉身取了燭台來到床前,隻見倩娘的臉色由白轉紅,雙頰染上了紅暈,更是歡喜。


    “倩娘,倩娘。”他輕聲低語,伸手撫著倩娘鬢邊的頭發,好像她是一個易碎的珍寶般,竟不敢伸手碰觸。


    “嗯。”倩娘睜開雙眼,一眼看到步長安,又向四周一望,問道:“夫君,那位姑娘呢?”


    步長安見她睜眼說話,喜不自勝,答道:“她已經走啦,倩娘,你好了麽?她真的治好你的病了麽?”


    他凝視觀察,隻見倩娘眉宇間籠罩的一層淡淡黑氣已經盡數消失不見,容色雖然憔悴,但是兩隻眼睛卻恢複了神采,就算他不通醫術,也知道倩娘這條性命應該是保住了。


    “我沒事了,就是全身軟綿綿的沒有半點力氣。夫君,那位姑娘真是神醫,我就像是做了一個夢,夢醒了,這病就好了。”倩娘唇角露出一絲笑意,伸手撫著步長安的臉,幽幽地道:“夫君,我真的沒事了,你以後再也不用為我擔心了,你想要做什麽事,就去做好了。”


    步長安喉頭一陣哽咽,他凝望著倩娘,知道自己這段時間來的掙紮矛盾全都沒逃過倩娘的眼睛。


    他用力點了點頭,道:“我明白,倩娘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數。你大病初愈,一定要好好休息。”


    他目光一掃,落在桌上,見桌上用鎮紙壓著一張紙箋,便取過來觀看,卻見是一張藥方,上麵用娟秀的字跡寫了幾味藥材的名稱及煎藥的方法及火候,並寫明“按方服藥,連服七日,則毒清病痊。”


    在桌旁還有一個小包,他打開一看,裏麵正是藥方中的藥材。


    他捧著藥包和藥方,怔怔地看了半天,心中百感交集。


    現在他已經知道了若水的真實身份,對方不是常人,而是太子妃!


    太子妃不但親自來為自己的妻子瞧病醫病,還想得這般周到體貼,做得事無俱細,連藥材和藥方都為自己準備得妥妥當當,這如何不讓他感動萬分?


    他明明犯了殺頭的重罪,太子殿下不但沒有砍他的頭,誅他滿門,反而給了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這簡直是步長安連想都不敢想的。


    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算是立刻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去死,他也毫不猶豫。


    倩娘說了這幾句話之後,畢竟身體虛弱,很快就沉沉睡去。


    步長安打開房門喚來心腹之人,將藥材和藥方都交給他,讓他照方煎藥,然後又迴來守在倩娘的身邊,見她唿吸沉穩,氣色良好,頓時覺得渾身輕鬆,好像放下了兩塊沉甸甸的大石頭。


    這段時間來,他每日裏神思恍惚,想起倩娘所中之毒,想起自己所做之事,常常良心難安,夜不能寐,可今天晚上,這兩個壓在他心頭的巨石一下子全被移除,讓他隻覺得胸懷大暢,說不出的舒服。


    他想起在門外的時候太子殿下吩咐自己明天要辦的事,不由握緊了拳頭,目光堅毅,唇邊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鮮於東,新仇舊恨,老子明天和你一遭清算!


    你就等著吧!


    小七抱著若水迴到驛館,剛把若水安置在床上,她就睜開了眼睛,對著小七微微一笑,“小七,你不用這麽緊張,我真的沒事,就是累了,所以睡了一會兒。”


    “你還逞強?你照照鏡子,瞧瞧你的臉都白成什麽樣子了,還說自己沒事!我告訴你,你下次要再是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隻顧著給別人治病,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小七橫眉立目地道。


    他要是早知道若水幫那倩娘驅毒需要花費這樣多的心神,他說什麽也不會帶她前去。


    之前他看過不少次若水為他人治病的情景,她每次都是胸有成竹,一片雲淡風輕,似乎舉手之間就能將人治好,而治病之後從來沒有出現過像今天這樣的情況,簡直把他嚇壞了。


    若水看到小七真的生氣了,忍不住吐吐舌頭,笑道:“小七公子,你要怎樣對我不客氣啊?”


    “我、我……”小七一窒,馬上又惡狠狠地道:“我就點了你的穴道,讓你一步也不能走,隻能乖乖地躺在床上,看你還老不老實!”


    他就知道,不能給這丫頭好臉色,否則她準會順竿兒爬上來。


    若水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小聲道:“我知道錯啦,下次再也不敢啦,小七公子,你別生氣了。”


    她的聲音綿軟,就像是一隻小手,在小七的心裏抓撓,小七板著的臉忍不住鬆動了一下。


    他咬了咬牙,這丫頭把自己吃得死死的,她知道自己的軟肋在哪兒,隻要她這樣輕聲軟語的一說話,讓他還怎麽能板起臉來?


    “知道錯了?”小七斜眼瞪她,語氣依然嚴厲:“知道錯,就給我閉上眼睛睡覺,不睡足六個時辰,不許起床,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若水笑著答道,果然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她也是真的倦了,不一會兒功夫,就睡得很是香甜。


    小七心疼地撫了撫她的臉頰,也和衣上床,躺在她身邊,卻睜著雙眼,琢磨著第二天要辦的事,直到天光快亮的時候,才朦朧著睡了過去。


    他內力深湛,隻睡了一個時辰,就睜眼起身,已經是神采奕奕。


    他沒有驚動若水,小心翼翼地起床更衣,穿戴整齊,然後悄然出房,並轉身帶上房門。


    一迴頭,就看到胡大海守在門外,一臉殷勤地看著自己。


    “胡大海,你給我好好地守在這裏,不管發生了任何事,都不得讓人進去驚擾了太子妃,知道了嗎?”


    “奴才遵命,請太子殿下放心。”胡大海趕緊答應。


    小七點點頭,走出兩步,又迴過頭來。


    “要是吵到了太子妃休息,迴來我就砍了你的腦袋。”他沉聲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胡大海嚇了一跳,臉色都變了。


    “還有,傳令下去,調我的親兵營來,牢牢把守,還有禦林軍,讓他們都給我瞪起眼來,哪個要是敢怠慢誤事,軍法論罪!”


    小七想起今天要做的事,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有他的親兵營和禦林軍守在這裏,諒來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這些人的功夫雖然不濟,但好在人多啊!


    他安排好這一切之後,這才出了驛館。


    驛館門外,一隊整整齊齊的軍隊已經束裝待命。


    步長安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看到小七出來,馬上從馬背上跳下,對著小七跪倒磕頭,聲音響亮地道:“參見太子殿下!”


    他披掛整齊,一身戎裝,銀白色的盔甲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整個人顯得精神煥發,一掃之前萎靡不振的情狀。


    “步將軍請起。”小七一抬手,也不多言,上了早就備好了鞍的駿馬。


    看到這樣的步長安,他心中更是有了數。


    步長安顯然已經全盤想通,是鐵了心追隨自己了。


    “步將軍,今天就看你的了。”小七淡淡地說了一句。


    步長安神色鄭重地點頭,慨然道:“末將必不辜負太子殿下的期望。”


    他認鐙上馬,取下馬背上的長矛,朝天一舉,大聲道:“出發!”


    “是!”將士們齊聲叫道,聲震長空。


    他們顯然得知了步長安的命令,知道今天自己要去做什麽,個個神情氣爽,精神振奮,雖然當著太子殿下的麵前,不敢歡唿出聲,但所有的喜悅從剛才那一聲“是”中已經全部顯露出來。


    他們中有一大半人乃是永淩當地人氏,雖然他們身在軍營,但家人卻在永淩,平日裏飽受鮮於東等人的盤剝,早就對鮮於東等官吏恨之入骨,再加上他們敬愛的將軍大人處處受那知府大人的掣肘和排擠,他們實在是看不過眼,心頭早就憋了一口惡氣,要和那鮮於東清算,今天終於等到這個揚眉吐氣的時候了,怎不叫他們人心大快?


    一行人浩浩蕩蕩又殺氣騰騰地直奔鮮於東的府宅而去。


    小七想了想,取出人皮麵具,罩在臉上,然後微微勒馬,落後於步長安的馬頭。


    步長安微微一愣,然後就明白了小七的用意。


    太子殿下這是隱瞞身份,想要看自己如何單獨應對那鮮於東,這還是考驗自己的意思啊。


    他昂了昂頭,將腰板更挺直了幾分,倩娘既然無恙,他對那鮮於東就再無顧忌,想想這麽長時間來在鮮於東麵前低三下四,為了討要解藥所受的窩囊氣,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今太子殿下給了自己這個報仇雪恨的機會,他豈能不好好抓住?


    一來是在太子殿下麵前表忠心,二來也是為自己報仇雪恨!


    這樣的一支隊伍在永淩城中穿街而過,早就引起了百姓們的注意。


    大夥兒看到殺氣騰騰的隊伍,還有隊伍前麵帶隊的參將大人,也是一臉的橫眉怒目,就知道不知道有哪個家夥又要倒黴了。


    百姓們雖然害怕,還是忍不住好奇,開始三三兩兩的遠遠跟在隊伍後麵,想要一瞧究竟。


    等他們發現這隊軍隊竟然是直奔著知府大人的府宅而去時,禁不住又驚又喜,又感覺不可思議。


    不可能!


    這絕不可能!


    平日裏,知府大人和參將大人好得能穿一條褲子,這參將大人就是知府大人的一條走狗,就知道幫助知府大人欺壓百姓,他怎麽可能臨陣倒戈,去找知府大人的麻煩?


    看錯了,自己一定是看花了眼!


    跟在隊伍後麵的百姓們越來越多,他們心中的疑竇也越來越大。


    沒錯啊!


    這條路就是直通向知府大人府宅的,路的盡頭,就是知府大人那座宏偉華麗之極的住宅,占地極廣。


    難道說,參將大人真是去抄知府大人家的?


    這可是窩裏反啊!而且是眾人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啊!


    轉眼間,這個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全城百姓的耳朵裏。


    很快,永淩城的百姓如潮水般湧出家門,奔向知府大人的府門前,想要一探究竟。


    鮮於東這一覺睡得極是安穩,也很是香甜。


    幾乎是一夜無夢。


    清晨起來,他隻覺神清氣爽,心懷舒暢。


    昨天總算是了卻一樁心事,送去了一份足以讓太子殿下為之側目的厚禮。


    據前去送禮的心腹迴報說,收禮那名姓胡的太監總管看到自己那份禮單的時候,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很顯然,自己的禮物很讓太子殿下滿意。


    穩住了太子殿下,接下來他要辦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嘿嘿,還以為太子殿下是什麽三頭六臂的人物,哪知聞名不如見麵,見了麵,也不過如此!


    還不是被自己送去的奇珍異寶迷暈了頭?


    鮮於東唇角一勾,露出不屑之意,然後心裏為自己的聰明機智而得意洋洋。


    他走到外間,用罷了早飯,正心滿意足地靠在椅背裏品茶,琢磨著自己下一步棋該如何走,怎麽樣才能哄得那年少無知的太子殿下早日滾蛋,然後他就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或許他還可以和那邊通個氣,在太子殿下迴程的途中布下埋伏,直接將他們這行人一網打盡,徹底除去這個後顧之憂!


    想想太子殿下帶來的那隊禦林軍,鮮於東就想放聲大笑。


    那一隊老弱殘軍!


    就連給步長安的軍隊提鞋子都不配,哼!


    甚至連自己那一陣新訓練出來的奇兵,閉著眼睛都能打他們一個稀裏劃拉!


    東黎國這是沒人了嗎?居然派了這樣一支禦林軍出來,簡直是丟人現眼啊。


    鮮於東半點也沒將小七帶來的軍隊放在眼裏。


    就這樣的人馬,別說隻有區區五百人,就算是多上十倍,他也半點不在乎。


    他敢打包票,隻要步長安的一千精兵,就能將太子殿下這支人馬盡數掃平,一個不留!


    隻是那步長安……


    鮮於東眯了眯眼睛,撫著頦下的幾縷胡須沉吟。


    這家夥最近有些不太老實,居然敢大了膽子衝撞他。


    哼!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麽德性,耍威風居然耍到自己麵前來了,所以他故意扣了解藥不發,又下令城中所有大夫不得前去步府瞧病,就是要給這步長安一個眼色瞧瞧。


    諒來他也硬氣不了多久,最遲再過一天,就是他那寶貝夫人命根子的毒發之期,這家夥非得屁滾尿流地來自己這兒求解藥不可。


    到時候他再狠狠地收拾他一頓,讓他在自己麵前再也不敢放一個屁!


    鮮於東端起茶杯,用杯蓋撇了撇浮沫,美滋滋地啜了口茶,閉了眼睛細細品味。


    好茶啊好茶!


    入口香醇,咽下去之後,卻隱隱有一股冷香在口腔內盤桓,真是神奇。


    這雪頂烏龍,那也是等閑人家喝不起的珍品,乃是產自北曜國最高雪峰上的幾株稀世烏龍樹,隻有北曜國地位最為尊崇的皇室子弟才有機緣一嚐其味。


    這等珍品茶葉自己居然也能嚐到它的妙處,可見北曜國的十三王爺對自己有多器重。


    鮮於東覺得自己真是做了個最正確不過的決定。


    人生一世,所為何來?


    一是為權,二是為錢!


    而男子漢大丈夫,更不可一日無權。


    鮮於東不甘心自己一輩子就蝸居在這兔子不拉屎的永淩,做一個永遠見不到天顏的五品官兒。


    他有遠大的誌向和報負。


    他認為自己是一隻鴻鵠,而非燕雀,可恨的是,東黎卻無識他之人,他一身才華毫無用武之地。


    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時機,能夠讓自己一飛衝天,一鳴驚人。


    他要讓天下所有的人瞧瞧,他鮮於東絕對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當十三王爺慧眼識珠,主動向他露出示好結交之意時,他幾乎是如饑似渴地接過了對方伸向自己的橄欖枝。


    良禽也要擇木而棲。


    東黎既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難道還不允許自己飛向其它的高枝?


    背叛東黎,背叛聖德帝,鮮於東心裏沒有半點愧疚之心,反而十分心安理得。


    北曜國的十三王爺出手大方闊綽,一開口就許了自己一字並肩王之位。


    單單就這一點,已經足以讓鮮於東死心塌地的為之效命了。


    北曜國兵精糧足,還有為其它三國所為之豔羨的寒鐵兵器,它表麵上與東黎交好,暗中卻是虎視眈眈。


    一旦東黎南越戰事紛起,北曜國就可趁虛而入,一舉攻入東黎,有自己這個內應,其勢必如破竹,攻破帝都乃是指日可待。


    到那時,十三王爺為北曜立了大功,這北曜國的皇位除他之外,再無其他人能與之爭。


    自己又為十三王爺出了大力,等十三王爺登基為帝之後,自己可就是大功臣啦!


    十三王爺還能虧待了自己麽?


    一想到這裏,鮮於東的心就*辣的,覺得這茶實在是不夠味道,隻想痛飲它三大碗美酒。


    “來人,給我上酒。”他大聲吩咐道。


    “是。”下人們答應了下去取酒。


    他們看出來了,知府大人今天的心情很好,讓他們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不多時,美酒送上,鮮於東自斟自飲,自得其樂。


    “不好了,不好了!啟稟知府大人,將、將軍大人他、他來了!”


    就在鮮於東陶醉不己的時候,忽然房門被驀地推開,管家慌慌張張地撞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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