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珊瑚!”


    幾乎是與此同時,墨白也想到了這點,叫出聲來。


    隨後他厲眸一掃,身形有如鬼魅一樣,瞬間閃到了小杏身邊。


    這次他下手再不容情,“咯咯”兩聲,已經把小杏左右雙臂全都卸了下來。


    小杏隻覺左右雙肩一痛,手臂登時軟綿綿地垂在兩邊,再也動彈不得。


    她嚇得花容失色,險險又要暈了過去。


    “你是唐家的人?”墨白半點也不憐香惜玉,一張臉繃得緊緊的,盯著小杏。


    “我……我不姓唐,我、我姓夏,我是夏小杏。”小杏舌頭都打結了,這個墨白好可怕啊。


    她的眼中全是恐懼。


    “哼!敢做不敢認,唐家居然會有你這麽沒出息的家夥,真是給唐家丟臉!”墨白冷聲斥道。


    他對小杏的話半點也不相信。


    逍遙散是什麽?


    那是在唐門中排名前十位的毒藥。


    價值萬金!


    毒性劇烈無比,據說隻要一丁丁點的份量,就能毒死十七八個人,最讓人頭疼的是,這種毒無色無味,下在飲食之中,就算是狗的鼻子,也聞不出來半點異樣,實在是讓人防不勝防。


    江湖之中有不少武功絕頂的高手,都喪生在這逍遙散之下。


    而這逍遙散如此珍貴,唐門之中也是極為重視。


    隻有少數幾個在唐門中有份量的人物,才能接觸到這種毒藥。


    尋常的唐門弟子雖然身在唐門,可他們就連逍遙散是什麽模樣也沒有看到過。


    墨白冷冷地睨著小杏,嘴角勾起嘲弄的笑。


    他還真是看走了眼啊,眼前這麽個不起眼的小丫頭,被他俊逸的容貌迷得顛三倒四的小丫頭,竟然會是唐門中的重要人物。


    什麽夏小杏!


    “你要是姓夏不姓唐,老子就不叫墨白,叫夏白!”


    這丫頭還敢在他麵前玩花樣,也不看看他是誰。


    小杏嚇得哭都哭不出來,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是姓夏啊,我們那個村子就叫夏家莊,全村的人都姓夏。我、我爹叫夏大白,我二叔叫夏二白,你、你叫夏白,你是不是我家親戚啊,難道你是我從來沒見的三叔?”


    這丫頭在胡說八道什麽啊!


    自己什麽時候成她親戚了?還三叔!


    墨白眉頭皺得緊緊的,惡狠狠地道:“老子是你三大爺!”


    “三、三大爺?”小杏的眼珠子瞪得圓圓的,心裏直納悶。


    這三大爺是個什麽輩份?


    可是看到墨白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她又不敢問。


    萬一這三大爺狂性大發,六親不認,把她吃了咋辦。


    三大爺就三大爺吧,隻要是自家親戚就好。


    “三大爺,你放了小杏,嗚嗚,你弄得我胳膊好痛,三大爺,你快放了我吧。”她開始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墨白隻覺得自己的一個頭有兩個大。


    “誰是你三大爺!你給老子閉嘴,不許哭!”他厲聲喝道。


    他有那麽老麽!


    小杏哭也不敢哭,叫也不敢叫,隻恨不得自己馬上暈了過去。


    “小白,別嚇壞了她,下毒的人不是她,她也不是唐家的人。”


    若水就在這個時候走上前來,她抓住小杏的右臂,往上一推一送,登時替她接上了臼。


    小杏還沒反應過來,杏水已經如法炮製,替她的左臂也接上了,小杏幾乎沒有感覺到什麽疼痛。


    她睜得大大的雙眼,感激地看著若水,差點又哭出來:“姑娘,謝謝你。”


    “嘖嘖。”墨白看了若水一眼,“你這接骨的手法很嫻熟啊,我都沒看清楚,你就把這丫頭的胳膊接上了。這樣吧,我再把她胳膊卸下來,你再慢點接,讓我好好瞧個仔細,如何?”


    小杏一聽這話,臉都白了,躲在若水的身後,像個耗子一樣縮著頭。


    “墨白,你別嚇唬她了,下毒的真的不是她。”


    “不是她還有誰!”墨白眼一瞪,嚇得小杏把整個腦袋都埋了進去,“這整座宅子裏我都翻遍了,除了她之外,半個人影也沒有。這毒不是她下的還有誰?我還以為她這麽好心,留下來照顧你,沒想到她留下來的目的,是想殺了你,還有我!哼,這丫頭好毒的心!鬼丫頭,你這麽聰明的人也沒發現她隱藏得這麽深吧?直到現在你還相信不是她做的?告訴你,你信,我不信!”


    墨白快如閃電地一伸手,一把拖住小杏的手腕,毫不費力地把她從若水身後拖了出來。


    小杏的手臂剛剛接上,被墨白這麽用力一扯,疼得眼淚直流,大叫一聲。


    墨白理都不理,抓著她的手腕一翻,冷聲道:“你自己瞧!她掌心中是什麽!”


    小杏的手被他抓住了脈門,掌心朝上攤開,動彈不得。


    若水凝眸瞧去,隻見她的右掌中有四個厚厚的繭子,就連指肚上也長滿了老繭,手指更是粗糙,看上去絲毫沒有少女纖纖玉指的美感。


    “怎麽了?”若水不解地看向墨白。


    “你看不出來麽?她的手掌裏全是繭子!她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從小練暗器,怎麽可能長這麽粗的老繭!唐小杏,你的演戲真的很好,幾乎連我都被你騙過了,相信了你的話,可惜啊可惜,你手心中的繭子出賣了你,現在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墨白嘿嘿地冷笑,一臉的冷誚之色。


    “我、我不叫唐小杏,我是夏小杏,我姓夏!”小杏聽到墨白一再給自己改姓,又氣又急,顧不得對墨白的害怕,憤怒地叫了出來。


    “你要是姓夏,我就是你三大爺!”墨白瞪眼迴叫了過去。


    “撲哧!”若水再也沒忍住,笑出聲來,她似笑非笑地瞅著墨白道:“小白,看樣子以後你真的要改姓夏了,小杏她絕不是唐家的人,她的的確確是姓夏。”


    “你怎麽會知道?你又不是她的主人,她的真正主子是那個北曜國的十三王爺,你才認識她幾天,就對她的來曆一清二楚了?如果她不是唐家的人,她的手上為什麽會有老繭?”


    墨白哼了一聲,滿臉不信。


    “有老繭很奇怪嗎?”若水上前一步,抓住小杏的手,對墨白道:“你輕點,你弄痛了她。”


    小杏的手腕被墨白翻扭著,疼得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卻因為懼怕墨白,不敢哭出聲來,她越是忍著,神情越是楚楚可憐。


    墨白眼中卻沒有半點憐惜之情,要不是看在若水的麵子上,他豈會這麽客氣?早就將這毒丫頭的一雙手掌剁下來當花肥了。


    “墨白,放手!”若水看到小杏的一雙手腕已經又紅又紫,腫得像個茄子一樣高,忍不住對墨白喝道:“我的話,你不聽嗎?”


    墨白心中一震,放開了手,眼睛依然牢牢盯緊了小杏,她要是敢玩花樣,就別怪他不客氣。


    若水替小杏按摩了幾下手腕,又取出金針在她手腕處的幾個穴道上施了幾針,小杏隻覺得腫痛之感大減,眼中的淚水不知不覺地停了。


    “墨白,你不是想知道她掌心中的繭子是怎麽來的嗎?讓我來告訴你。”


    若水拉著小杏的手,讓她攤平了手掌,一直送到墨白的眼前去。


    “你以為是練暗器練出來繭子的手,其實卻是握鋤頭、握鐮刀,在莊稼地裏幹農活留下來的!你仔細看看!”


    墨白聞言,不信地看了小杏的手掌一眼,下巴一抬,不服氣地道:“你怎麽知道!”


    “因為這是常識!”若水瞅著他一臉倨傲的模樣,無奈地搖搖頭。


    “這是任何一個莊稼人都能看到的事實,可是你偏偏看不到,讓我來告訴你吧。你是練過暗器的,你應該知道,暗器通常是用手指發力,如果她是練暗器而留下的繭子,應該是多在指肚之中,而不是在掌心裏。可是你看看小杏的手心,她掌心的繭子明顯比指肚的要厚,那是因為她經常握的是鋤頭和鐮刀這種木製把手,而不是你所說的暗器,現在,你明白了嗎?”


    若水把小杏的兩隻手掌全攤平了給墨白看。


    墨白發現若水說的一點也不錯,小杏的兩隻手的掌心中全是繭子。


    “你再看看,因為她握鋤頭鋤地的時候,是要雙手用力,所以會在她在左右兩手上都磨起繭子。墨白,你伸出你的雙手來瞧瞧!”


    墨白聽得怔怔的,不知不覺就伸出了兩隻手掌,平攤了開來。


    他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心,隻見右手的確留有薄繭,而左手卻平滑異常。


    現在他明白若水是怎麽判斷出來的了。


    他是暗器高手,打從他剛開始學武,就暗器不離手。


    做為暗器,它講究的是快和神秘莫測,單手發射暗器要遠比雙手更具靈活和隱蔽性。


    正因為如此,所有練過暗器的人練的都是單手,沒有人會笨得用兩隻手發射暗器,那就像是要告訴對方,我要發射暗器啦。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他不得不佩服若水觀察事物的確比自己更細心,看得也更全麵。


    他有些訕訕地,為誤會了小杏而不好意思。


    小杏還是不敢看他,也不敢哭出聲來,眼淚卻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滾,滾到她的衣襟上,再掉落在地上厚厚的毛毯裏,就像一顆顆珍珠掉進了大海,變得無影無蹤。


    墨白的心裏升起了濃濃的歉疚之意。


    他殺人雖多,但個頂個都是江湖是鼎鼎有名的武功好手,等閑之人他壓根就不屑於出手。


    可是今天他卻大失身份,竟然欺負了一個不通半點武功的小丫環。


    還對人家弱纖纖的小姑娘用了那樣粗暴的手段,把人家的兩條胳膊給卸了下來。


    此事要是傳到江湖,他墨白的臉可就全丟盡了。


    可是要讓他當麵向小杏認錯,道歉,賠不是,那是殺了他的頭,他也做不出來。


    墨白想了想,伸手入懷,摸出一個圓圓的盒子,一聲不吭地扔到小杏手裏。


    “這、這是什麽?”小杏結結巴巴地道,像接了個燙火的山芋一樣捧著那個盒子,她很害怕,想扔掉又不敢,生怕引來墨白更大的怒火。


    “一盒藥膏。”墨白看也不看小杏,高高地昂起了下巴。


    “這藥膏有什麽功效?”若水的目光閃了閃,微笑問道。


    “你問這麽多幹什麽!你告訴這個蠢丫頭,讓她早晚各塗一次在手掌上,一個月之後,她那些比馬蹄子還厚的繭子就會消失不見。哼,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弄了一手的厚繭子,真是丟人,以後找不著好婆家!沒有男人會喜歡那樣一雙粗得像柴禾棒的鬼爪子!”


    他碎碎念的說完,就頭也不迴地走了出去。


    若水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嘴唇一動,想要問他去哪兒,轉念一想,又閉上了嘴。


    墨白並未遠離,他始終不放心,他在驛館裏仔細轉了一圈,確定沒有其他人留在裏麵,於是再次迴了轉來。


    小杏已經止住了哭,也洗了臉換了衣,打扮得整整齊齊,清清爽爽的,讓墨白看了不禁一愕。


    他差點沒認出來這個長相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就是剛才那個縮在若水的身後,猥瑣得像個耗子一樣的小丫環。


    但他的目光隻在小杏臉上一掃而過,就走向若水,停在她麵前一尺之地,沉聲道:“我剛才又去看了一圈,這裏除了咱們三人,再也沒有第四個人。而且剛才這丫頭出去泡茶的時候,我一直聽著,我敢肯定,這段時間來沒有人來過這裏。這毒,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他說到這裏,還是沒忍住,狐疑地用眼角掃了掃小杏。


    說來說去,還是這個小丫環的可疑性最大。


    “小杏,你剛才去泡茶的時候,可曾看到過什麽人嗎?”若水心念一動,柔聲問小杏。


    “沒有人。”小杏搖搖頭,有點害怕地看了看墨白,又馬上轉過頭來,她咬了咬嘴唇,“我剛才就在這院子裏燒的水,泡的茶,我真的沒有看到人,姑娘,我真的不知道那茶裏怎麽會有毒,我……我真的沒有下毒害你,你相信我啊!”


    她伸出兩隻手抓住若水的衣袖,可憐兮兮地看著若水。


    若水點點頭,安撫地拍拍她,“我信你。”


    這毒自然不是小杏下的。


    可墨白也說過,剛才院子並沒有旁人,既然沒有人在小杏燒茶的這段時間下毒,那隻說明了一件事。


    這毒……是提前就下在水裏的。


    除了這個,若水再也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小杏,你泡茶的水,是哪裏來的?”


    一提到這個,小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那水啊,是王爺臨走的時候留下來的,放在一個荷花壇子裏,據陶管家說,這壇子水可珍貴得很,是采了梅花芯上的雪化的,一共就有這麽一小壇,是王爺千裏迢迢從北曜國帶來的,可是全都留給了姑娘你,王爺還吩咐我……”


    她正準備滔滔不絕地說下去,若水已經打斷了她,問道:“那一壇子水放在哪裏的?”


    “就在外麵的院子裏,是今兒一早王爺離開的時候,陶管家送來的。”小杏對著外麵指了指。


    她話音剛落,墨白就像一陣風般閃出了門外。


    小杏覺得自己剛眨了下眼,墨白就消失了,她再眨了下眼,就看到墨白手裏提著一隻小荷花缸站在了自己的麵前。


    “你、你……是鬼嗎?”她指著墨白,結結巴巴地道。


    如果不是鬼,他怎麽會一下子出現,一下子消失,神出鬼沒的。


    “小丫頭,你要是再敢說我是鬼,我就把你變成鬼!”


    墨白沒好氣,惡聲惡氣地衝她吼了一句,然後把手中的壇子放在桌子上,對若水道:“你來瞧瞧罷,真想不到,那個鬼王爺居然如此狠毒,他把你一個人拋在這裏不說,居然還留下了一壇子毒水,真是好深的心機。”


    聽了墨白的話,小杏嘴唇一動,似乎想要為十三皇子辯解,可是被墨白的眼神一瞪,她就低下頭,咽下了想說的話。


    “你是說這壇裏的毒是十三王爺留下的?”


    “除了他還有誰!剛才這小丫頭不是說得明明白白的嗎,是那個鬼王爺臨走的時候,特地吩咐人送來的。他早就算好了,等他們離開了帝都,走得遠遠的,你再喝了他的毒水,中了毒,丟了性命,但是此事卻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了,果然不愧是當王爺的人,自古無情帝王家,一點不錯,狠心狠意,竟然連半點親情也不念。”


    墨白咬牙切齒,提起那壇子水就準備丟出門去。


    “等一下,我想看看這壇裏的水。”


    若水忽然道,阻止了墨白。


    “有什麽好看的!你剛才差一點就死了,你居然還不願相信那個鬼王爺想殺你!你是不是傻啊!”


    墨白恨死不成鋼地瞪著若水。


    “傻不傻,你也讓我看了之後,再做決定,對嗎?”若水並沒惱,反而和聲細氣地道。


    墨白不知不覺放下了壇子,不服氣地道:“好,你看吧,看了之後,你就徹底死了這條心。”


    若水見那壇子上扣著一個精巧的壇子蓋,正要伸手去揭,墨白忽道:“別動,小心有毒。”


    “有毒?”若水歪頭打量了一眼,搖頭道:“那人不會這麽傻,如果他把毒下在外麵,豈不是連小杏也一起毒了。如果毒倒了小杏,又怎麽讓小杏煮上一壺毒茶給咱們喝呢?”


    她取下壇蓋,勺了一碗壇中的水出來,壇水清澈透亮,似乎還飄著淡淡的梅花香氣。


    果然是取自梅花的雪水。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那茶中毒性有多猛,墨白真想不出來這麽清澈透亮的水,會是毒性之源。


    若水端在鼻端聞了聞,然後送到唇邊,作勢欲喝。


    “你瘋了不成?這水有毒!”墨白疾伸出手,一把搶過她的水碗。


    他的力量用得恰到好處,碗裏的水一滴也沒有潑濺出來。


    一想到手裏端著的是一碗毒水,而且是一碗腐蝕性極強的毒水,他就格外當心。


    “這水沒毒。”若水淡淡一笑。


    “什麽?”墨白懷疑地看了眼碗中的水,眼中滿是不信,“你是開玩笑的吧?這水裏沒毒,毒也是小杏所下,院子裏也從來沒有人來過,這毒茶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若水搖搖頭,放下水碗,對小杏道:“小杏,你剛才泡的是什麽茶,取來給我瞧瞧。”


    小杏也知道事情的嚴重,不敢耽擱,快步跑出去取茶葉了。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墨白覺得自己又開始看不透若水了。


    “是啊,我發現了一個很不妙的事情,但是,我需要親眼看到才能證實我的猜測是不是正確。”


    若水的目光投向窗外,陽光下,滿院的菊花開得爭奇鬥豔,格外燦然。


    “在美好的陽光下,花兒也開得很美,可是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也會生長出一種花。”她低低地道,似乎在自言自語。


    “幽冥花……”墨白腦海中鑽出一個名字。


    他皺緊了眉頭,納悶若水怎麽會突然提到幽冥花。


    這茶中的毒明明是逍遙散,和幽冥花的毒性截然不同。


    他欲待追問,可是若水卻走到一旁坐下,支著下巴出起神來。


    墨白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什麽,不敢打斷她的思路,一直到小杏捧著一小罐茶葉,氣喘籲籲地跑了迴來。


    “怎麽去了這麽久!”墨白不滿地瞪她一眼。


    “我……我……”小杏不敢看她,結結巴巴。


    “小杏,把茶葉給我瞧瞧。”若水忽然開口,對小杏招招手。


    小杏如逢大赦,走上前,把小陶罐遞給若水。


    若水接過來一看,不禁愕然。


    這茶葉罐居然是用粗陶製成的,做工既不精致,也不完美,看上去很有一些粗製濫造的感覺。


    如果不是小杏再三說明,這陶罐裏裝的就是十三皇子最喜歡的雲霧茶,若水簡直不敢相信,這麽個粗糙的罐子,竟然會被十三皇子用來盛放珍貴無比的雲霧茶。


    尤其和剛才那裝著梅花雪水的荷花缸一比,這粗陶罐就更顯得粗劣,好像是金枝玉葉的公主,身邊站著一個乞丐的女兒。


    墨白不禁“哧”地一聲冷嘲,他心中對十三皇子不滿,說出來的話也是尖刻之極。


    “他好歹也是堂堂北曜國的皇子王爺,居然用這種破爛貨?他是故意拿來羞辱你的吧?等下次你見到他,就把這爛罐子砸到他的腦袋上去!”


    聽到墨白如此詆毀自家王爺,小杏不禁鼓了鼓腮幫子,第一次大著膽子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滿之意。


    若水仔細打量著陶罐子,若有所悟。


    看到這個破陶罐的時候,她的心中就隱隱感覺到像是抓住了什麽。


    十三皇子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用這種粗劣的器皿來盛放香茶,其中必有緣故。


    陶器和瓷器相比,優缺點顯而易見。


    陶器粗礫,瓷器細膩,為了保持茶香,一般大戶人家都喜歡用瓷器,而絕不會選用陶具。


    可是十三皇子卻偏偏用的是陶罐,而不是瓷罐。


    這才是一個有趣的謎題,等著若水來揭開它神秘的麵紗。


    墨白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麽,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陶罐上,不再像剛才那樣滿臉的譏誚,而是若有所思。


    “小杏,你去外麵雇輛馬車,越快越好。”若水從懷中取出一小塊碎銀子,交給小杏。


    “是,姑娘,咱們要走了嗎?”


    “讓你去就去,哪這麽多廢話!”墨白一瞪眼,小杏立刻噤若寒蟬,飛快地轉身跑走了。


    打發走了小杏,墨白挑了挑眉毛,直接一把從若水手中搶過陶罐,倒了些茶葉出來。


    “果然是幽冥花!”


    就連墨白都聞了出來,這茶葉裏有一種淡淡的幽冥花的味道,想必這才是十三皇子為什麽會用陶罐的原因。


    “現在你還有什麽好說的?你還相信那個鬼王爺對你是一片好心?”墨白斜眼睨向若水,想起這幾天那十三皇子在若水麵前表現出來的那一幕脈脈溫情,他差點想吐!


    這個男人長了一顆什麽樣的心哪!


    比最毒的蠍子王還要毒上三分!


    “那也不一定就是惡意。”若水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拿起一撮茶葉,放在手心裏研究了一會,“墨白,你隻道這幽冥花是有毒的,是害人之物,是不是?其實隻有大量的幽冥花混在一起的香氣,才會讓人中毒,少量的花香不但沒毒,反而可以增加茶葉的清香,保持茶香持久。這才是十三皇子在雲霧茶裏混合了幽冥花的真意。”


    “是麽?”墨白壓根就不相信,他反問道:“那你說,這泡茶的水沒毒,這茶葉也沒毒,小杏也沒下毒,這逍遙散的毒是哪裏來的?難道是從天下掉下來的不成?”


    “要想下毒,還不容易?這燒茶用的器具都放在院子裏,他隨便在哪兒都可以放入逍遙散,這種毒無色無味,又無形跡,誰能發現得了?如果真是十三皇子對我起了殺心,他又何必等到現在?在沒來帝都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他隨時都可以要了我的命。那個時候他沒有動手,現在就更不會動手。”


    若水把手中的茶葉放迴陶罐裏,然後蓋好了罐蓋,抱在懷中。


    她覺得有一種模糊的感覺,可是她卻抓不住,這罐茶葉或許會幫她解開疑問,所以她準備帶迴去好好研究一下。


    墨白瞪眼看她:“你要把這有毒的茶葉帶走?”


    若水有些無奈:“我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嗎?這茶葉裏的確是混有幽冥花粉,但是這少許的分量對人無害,隻會增加茶葉的清香,我很喜歡這茶的味道,自然是要帶走。”


    “你是喜歡茶葉的味道,還是喜歡那送茶葉給你的人?”墨白語氣尖銳。


    聞言,若水登時臉一沉。


    不知怎的,墨白看到她板起來的臉,心中突的一跳,登時好生後悔說了那句話。


    不過他又不肯認錯,仍是一臉倨傲地仰起了下巴。


    “墨白,如果你想繼續留在我身邊,就管好你的嘴,這種話,我以後不想再聽到。”若水冷冰冰地道。


    她一般很少生氣,可是墨白總是很容易就觸及她的底線。


    “怎麽,是不是因為我說中了你的心事?”墨白繼續冷嘲熱諷。


    他明明知道自己越是這樣說,她就會越生氣,卻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隻要看到那十三皇子對她獻殷勤,他就渾身不舒服。


    他都能看出來那十三皇子對她不懷好意,她是那麽聰明的一個人,難道就瞧不出來?


    除非是她眼睛瞎了。


    能讓一個女人眼睛瞎了的,就隻有一個原因,因為她喜歡上了那個男人。


    墨白一想到這個,腹中一股酸氣就直湧上來。


    那個十三皇子憑什麽?年紀又老,心眼又壞,她怎麽會舍棄小七那樣一個人才出眾、風華正茂的太子殿下,而看上了這麽一個老男人?


    他說不出是替小七不值,還是為自己生氣。


    尤其是看到若水的言語之間還在處處迴護十三皇子的時候,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人家都一聲不響地就拋下她,自己走人,還想下毒殺人滅口,要不是剛才她機靈,現在他和她已經屍橫就地了。


    可她卻偏偏對那個老男人深信不疑,不但不相信是他要害她,反而對他留下來的物事那般看重。


    憑什麽!


    墨白越想越氣,他突地伸手,一把搶過若水手中的陶茶罐,推開窗戶,狠狠地丟了出去。


    “哐啷”一聲。


    陶罐四分五裂。


    墨白心裏舒服了。


    他的怨氣好像也隨著那陶罐的破裂而渲泄而出。


    “啪”地一聲脆響。


    墨白愣了。


    他愣愣地轉過頭來,似乎在懷疑那一聲脆響的由來。


    眼角一掃間,他看到了桌上的古鏡,光滑的鏡麵清楚地映出了他的臉。


    他右邊粉白如玉的臉頰,多了五條紅紅的手指印,看上去很是醒目。


    不疼,一點也不疼。


    可是一股火辣辣的感覺,由臉皮開始迅速的蔓延到了全身,然後燃起了一把熊熊大火,燒得他全身都沸騰了。


    “你打我?你敢打我?你憑什麽!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敢打我!”


    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一張臉鐵青鐵青的,下巴上的肌肉都繃緊了,他一把攥住了若水的右手,用力地擰緊,那模樣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他墨白是什麽人?


    今天居然被一個女人給重重地打了一記耳光。


    老天哪,這事要是傳到了江湖,他以後還有臉在江湖上混嗎?


    堂堂第一高手墨白,居然被一個女人給打了。


    都說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


    但這可惡的女人卻偏偏打了他的臉!


    他這張俊美無匹,天下無人能及的俊臉!


    她怎麽下得去手!


    墨白的鼻子裏重重地噴著氣,高高地舉起了右掌。


    他……他要打迴去!


    “打你?”若水半點也不畏懼地迎視著他要殺人般的眼光,輕蔑地一笑:“如果你再敢往我身上潑髒水,我就毒啞了你,你別不信!”


    墨白的心中一凜。


    他知道她是認真的。


    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她真的想毒啞了自己。


    “我……”


    他的氣勢一滯,一下子就頹了下去。


    他也沒說什麽過份的話啊,不就是氣不過,砸了那個王爺送給她的一罐子茶葉麽!


    “你兇什麽兇,你稀罕那雲霧茶,我賠給你就是,哼,什麽破草根子也拿來當寶貝,真是沒見過世麵!”


    他順理成章地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然後脫手鬆開了她的手。


    若水簡直無語了。


    這是一罐子茶葉的事麽?


    這有關於她做人的尊嚴和她清白的名聲!


    但她對墨白這種避重就輕的辦法也很無奈。


    算了,隻要他以後管住他的嘴,他愛怎樣隨他去好了。


    “姑娘,馬車雇來了,咱們現在就走嗎?去哪裏呀?”


    小杏推開門走了進來,還沒進房間就開始說話,等到她進了房門,看到若水和墨白像鬥雞似的對視著,墨白的臉上還紅紅地多了五條手指印,分明是被若水打的,不由吃驚地“啊”了一聲。


    “看什麽看!沒看過長得好看的男人麽!”墨白沉聲喝道,陰沉著臉掃向小杏。


    小杏馬上嚇得縮起了脖子,一眼也不敢向他瞧。


    墨白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腮幫子,自覺這副模樣走出去有些見不得人,他斜眼看著若水,打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推開窗戶,一縱身跳了出去,隻見白影一閃,飄上了屋頂。


    看到墨白離開,小杏才悄悄地鬆出一口氣。


    “走吧。小杏,帶上那麵鏡子。”若水對屋裏環視一圈,兩手空空地往外就走。


    “等一等,姑娘,等等我。”小杏從後麵追了出來,一手拿著古鏡,一手提著一個大大的包袱。


    若水奇怪地看著她,又看了眼那大包袱,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王爺留給你的,他臨走的時候吩咐我,讓我一直跟著姑娘,服侍姑娘,直到姑娘煩了厭了趕我走,否則就算是死,也讓我死在姑娘身邊。他還讓我把這個包袱交給你,剛才……剛才……”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道:“剛才我一害怕,就給忘了。姑娘,你不會怪我吧?”


    “沒關係,我不怪你。”若水好奇地看著那包袱,裏麵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的是什麽。


    但現在不是查看的時候。


    “咱們走吧。”她再不迴顧,帶著小杏走了出去。


    上了門外的馬車,若水對車夫道:“去城西,迴春堂。”


    她義父周青的迴春堂在帝都鼎鼎有名,幾乎人人皆知,那車夫自也不例外,他答應了一聲,道:“好咧!”


    一甩鞭子,打了個響哨,馬車緩緩啟動,向城西而去。


    小杏跟著若水坐在車廂,好奇問道:“姑娘,迴春堂是什麽地方啊?是你的家嗎?”


    “是啊,也算是我的家了。”若水淡淡地道,聲音裏有一絲悵惘。


    幸好還有義父在,讓她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否則,現在的她都不知道該去何處安身了。


    小杏“噢”了一聲,她怕惹得若水厭煩,不敢多問,緊緊抱著那個大包袱,從揚起的車簾不停地向外張望著。


    馬車正在經過的是極為繁華的街道,道路兩旁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


    她看到有玩雜耍的,有街頭賣藝的,有逗猴唱戲的,還有賣各式各樣胭脂花粉,綾羅綢緞的,隻看得這個從鄉下來的丫頭眼花繚亂,隻覺得一雙眼睛根本不夠看,也不夠瞧。


    她一張嘴巴更是張得大大的,不停地發出驚歎之聲。


    果然是帝都啊!


    這樣的繁華,簡直耀花了她的眼。


    如果能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一輩子,村裏的鄉親們知道了,該有多羨慕自己啊。


    小杏的眼神中滿是憧憬。


    若水倚著車壁,看著小杏那目眩神迷的樣子,若有所思。


    誘惑。


    帝都的繁華已經在小杏的心裏生了根,這對她而言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


    其實,誘惑存在於每個人的心中。


    就包括她自己,也不例外。


    說白了,所謂的誘惑,就是人心底而生的貪念,有的人想要錢,有的人想要權,有的人想高高在上,有的人想受萬人景仰。


    而她呢,她心底的執念就是能夠和自己相愛的那個人,攜手度過這一生。


    正因為這樣,她才讓自己一步一步地陷進了這個充滿了機謀權鬥的大染缸裏,泥足深陷!


    小七啊小七,我的這一片苦心,你可能體會得到?


    想到這裏,她幽幽地歎了口氣。


    她的歎氣聲驚動了小杏,她小心地看著若水,問道:“姑娘,你不舒服嗎?”


    “沒有,我很好。”若水微笑著搖搖頭,她的心事自不會說給小杏聽,就算說了,小杏也絕對聽不懂。


    她掀起車窗的側簾,讓小杏看得更清楚一起,笑問:“小杏,喜歡這裏嗎?”


    “喜歡!”小杏毫不掩飾地點頭,“如果能永遠生活在這裏就好啦。”她用羨慕地語氣說道。


    “隻要你想,就可以的。”若水淡淡地一笑。


    “姑娘,你的意思是,咱們可以永遠住在這裏?”小杏驚喜地張大了眼。


    “是啊,這裏是我的家,不住在這裏,還能去哪裏呢?”


    “可是……可是……”小杏期期艾艾地看著若水,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就說出來好啦,在我的麵前,你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的,我還有一個貼身丫頭,名叫小桃,說話從來都是口無遮攔的,等你見到她,我想你一定會喜歡她,她也會很喜歡你的。”


    若水想起小桃,嘴角勾起笑容。


    現在,也該是時候接小桃迴來了。


    這麽久不見,她真的很想念小桃,想念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雖然她總是直肚直腸笨得可愛,可若水一想起她,心裏就湧上一抹溫暖。


    在這個異世裏,如果說有誰對她是全心全意地愛,沒有半點猜疑,就隻有小桃一人。


    “好呀!姑娘你一說,我真想快點見到這位小桃姐姐。嘻嘻,她叫小桃,我叫小杏,我們的名字都是一對兒!”


    小杏眨眨眼,喜滋滋地說道。


    若水微微一笑,問道:“你剛才想說什麽?”


    “我、我想說……”小杏囁嚅了半天,看著若水溫和的眼神,終於鼓起勇氣說了出來:“王爺他、他一定會迴來接姑娘你的,到時候姑娘你會不會跟王爺一起走?離開這兒?”


    “哦?他會迴來?”聽到小杏的話,若水有些意外。


    “是的,姑娘,你相信我,王爺他遲早會迴來。”小杏重重地點著頭。


    若水有些好笑:“你怎麽會這麽肯定?”


    “我、我也不知道。”看到若水沒有生氣,小杏的膽子大了許多,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些,“我看到王爺走的時候吩咐我的話,還有王爺臨走之前,曾經在姑娘你的窗外站了好久,隻是怕打擾姑娘你睡覺,沒有驚動你,所以我覺得,王爺對姑娘是很上心的,所以我覺得,王爺一定是有非常重要也非常危險的事要去做,所以不能帶你一起走……”


    “死丫頭,你給我閉嘴!”


    小杏話未說完,一個暴戾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隨著話聲落地,墨白的身影從窗戶飄了進來。


    若水早就已經對他的神出鬼沒見怪不怪,自是沒露出半點驚惶之色。


    小杏卻被嚇得差點背過氣去,她尖叫一聲,躲在若水的身後,抓著若水衣袖的手不停地發著抖,好像從窗口跳進來的是個吃人惡魔一樣。


    墨白一伸手,把她從若水背後揪了出來,拿指頭用力戳著她的腦門,罵道:“你這個蠢貨,你懂得什麽?就敢在太子妃麵前胡說八道?你他娘的少給那個鬼王爺說好話,你就是那王爺身邊的一條狗!一條狗,你懂嗎!”


    小杏被戳得腦袋差點鑽到了車底下,拚命地點著頭,卻嚇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墨白,欺負一個不懂武功的小姑娘,是不是有辱你這位第一高手的身份?”


    若水看不慣墨白的樣子,把小杏從他的魔掌中解救了出來。


    “小杏,你別怕,他就是樣子嚇人,是故意嚇唬你的,他說的話,你一個字也不用聽,知道嗎?有我在,他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小杏隻是點頭,還是不敢說話,更不敢看向墨白。


    墨白哼了一聲,走到車廂的角落裏,盤膝坐了下來。


    若水不禁皺眉:“你怎麽還不走?”


    “走?你要我走去哪裏?”墨白挑了挑眉毛。


    若水要去的地方是迴春堂,她不想讓義父見到墨白,否則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向義父解釋墨白的身份。


    這時見墨白大大咧咧地模樣,顯然是又準備死皮賴臉地纏上自己,她就一陣心煩。


    “你又不是我養的狗,幹嘛非要跟著我?”她沒好氣,想起剛才墨白說小杏的話,順口反擊了迴去。


    墨白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在她的眼裏,他已經下賤到和狗一樣了麽?


    他墨白,幾時這樣低三下四,沒皮沒臉過?


    如果不是為了……他又怎麽會這樣纏著她!


    憋屈、憤懣、羞辱、難堪種種情緒把他的胸口漲得滿滿的,差點要爆炸了。


    “狗……你居然說我是狗……”他幾乎是咬著牙,每個字從牙齒縫裏一字一字地蹦出來。


    若水看到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紫的,氣得眉毛都綠了,也是自悔失言,正要想法子轉圜,小杏突然在她身後小聲地開口:“你、你剛才還說我是狗哩。是狗也沒什麽不好啊,我家裏養的大黃就是條狗,它可聽話哩,對我又忠心又友好,比隔壁家的二毛子都強,二毛子雖然是個人,可他成天欺負我,還欺負我家的大黃,有一天我家大黃就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二毛子嚇得屁滾尿滾地跑了,從那以後再也不敢欺負我了。我真想我家的大黃啊!”


    “哈哈!”若水再也沒忍住,笑了出來,捧著肚子,笑得彎下了腰。


    “……”


    墨白死死地瞪著小杏,牙齒咬得咯咯直想。


    他真想一把掐死她啊!


    “我……我啥也沒說,啥也沒說。”小杏被墨白的眼神嚇壞了,再次縮迴若水的身後,瑟瑟發抖。


    “小杏,你沒說錯,你說的很對,是狗也沒有什麽不好,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因為,你給狗狗一份愛,它卻會迴報你百分百的愛。你隻是它的一部分,可它的世界裏隻有你,所以,永遠不要歧視狗狗。這世上有的人哪,根本連狗都比不上呢。”


    若水一眼也不瞧墨白,她說完,把小杏從自己的身後拉了出來,替她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撫慰地拍拍她的手。


    小杏馬上高興起來。


    “對啊,姑娘,你的話說得太好了!我家大黃對我可忠心了,別人喂它東西它從來不吃,隻有我喂它才吃,它還特別會對著我撒嬌,我每次迴到家的時候,它就撲到我懷裏,拚命地搖尾巴,熱情得我都恨不得天天把它抱在懷裏……”


    一提起大黃,小杏的眼睛裏就發出了光,她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說的全是有關大黃的故事,完全忘了她對墨白的恐懼。


    若水微笑地傾聽著,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聽著小杏說著大黃的事,心裏頭漲得滿滿的全是暖意。


    雖然她以前沒有養過寵物,沒有養過狗,可是從小杏的話語裏她聽得出來,小杏有多愛她的狗狗大黃。


    幾個月之後,她就要做媽媽了,她要有自己的寶寶,她會比小杏愛它的大黃一樣,更疼愛她的寶寶,她要給予他滿滿的愛。


    墨白的怒氣不知道什麽時候消退了。


    他剛開始滿臉的鄙夷不屑,眼角都沒有掃向小杏。


    一個鄉下出來的小丫頭,沒見過世麵,說來說去都是一隻大黃狗的事,有什麽可聽的!


    他才不稀罕聽狗故事呢!


    墨白無聊地東張西望,轉著眼珠子,忽然看到若水托著下巴,像是聽得津津有味,心頭更是有氣。


    一隻黃狗的破事兒,也值得她聽得這麽入神?


    她要是喜歡聽故事,他有的是故事可以講給她聽。


    他墨白在江湖上風風雨雨過了這麽多年,什麽驚心動魄的事沒經曆過,要是把他自己經曆過的事情說出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保準讓她聽得連飯也不想吃,覺也不想睡。


    可是坐在車廂裏,小杏的聲音滔滔不絕地響著,他就是不想聽也不可得。


    聽著聽著,他臉上的不屑和鄙夷消失了,眼神中有了越來越多的興味。


    嗯?那隻黃狗居然會在主人生病發抖的時候,倚到主人身邊給主人取暖,這是胡扯的吧?


    還有,那黃狗還會自己跳到河裏去抓魚兒,然後扔到岸上給主人烤著吃,這更是不可思議,狗又不是貓,怎麽會抓魚……


    還有還有,那黃狗竟然會聽懂人話?讓它坐它就坐,讓它趴它就趴,讓它打個滾,它就打個滾,這、這還是狗嗎?通人性的吧……


    他越聽眼睛越亮。


    要是自己也能養一條這麽通人性的狗該多好!


    他眼中全是豔羨的光。


    自己在江湖上飄蕩了這麽多年,怎麽就沒想到養條狗玩玩啊,真傻!


    要是也有一條像大黃這樣的狗,自己的日子也就不會那麽孤單空虛寂寞了。


    雖然同門中師兄師弟們一大群,但哪個不是在互相傾軋,勾心鬥角,那種人品,就是跪在自己腳下給自己舔鞋,他都不屑一顧,更不屑與之為伍。


    可是養條狗就完全不同了。


    聽這小杏說,狗是極為忠心的,它的一生隻認一個主人,唯主人之命是從,主人讓它東,它不往西,而且不管自己如何打它罵它,它不但不反抗,不伶牙俐齒地和自己對罵,反而會一臉討好地扒大腿……


    墨白心動極了。


    這時候小杏說到有一天大黃突然不見了,她找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沒找到,哭得像個淚人一樣,他再也忍不住了,張口問道:“後來怎樣?大黃找到了嗎?”


    他那一臉殷殷之意頗出若水意料之外。


    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墨白居然也會對這種事感興趣。


    小杏擦了擦眼淚,看到墨白那麽關心自己的大黃,對他的惡感一下子消失了,她擤了擤鼻子道:“找到啦!後來大黃自己迴來了,它不但迴來了,還拖迴來了一條狼!”


    說到這裏,她的小臉是又是得意又是興奮,讓她那張隻屬清秀的容貌變得動人起來。


    “什麽?狼!”墨白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等著小杏繼續說下去。


    “是啊,好大的一條狼呢!”小杏用手比劃了一下,咯咯笑道:“那條大狼是大黃咬死的,狼的脖子上全是大黃的牙齒印兒,可大黃一點傷也沒受,它真厲害,也真勇敢!後來我爹拿著那條狼皮去鎮子上,賣了二兩銀子呢!你說,我的大黃好不好?”


    “好,真是好狗!”墨白的兩眼炯炯放光,不停地轉著眼珠子。


    突然之間,他身形一閃,已經從窗簾的空隙裏躍了出去,倏忽消失不見。


    小杏目瞪口呆,她轉頭看向若水,眼神中露出恐懼,顫聲道:“他、他是人麽……”


    若水啼笑皆非。


    她拍拍小杏的手,似笑非笑地道:“他有時候像人,有時候像鬼,好啦,別理會他,你繼續說大黃的事,我愛聽得緊呢。”


    “好啊,大黃的故事可多著呢,就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小杏又激動起來,她沒想到若水居然會愛聽自己鄉下的趣事,心裏對若水的親切感又增加了一層。


    小杏的故事還沒開始說,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迴事?”若水從敞開的車簾看出去,她們正停在一處僻靜的街道裏,兩旁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而這裏也根本不是西城大街,離她義父周青的迴春堂還有很遠。


    她剛才聽小杏說故事聽得出神,一點也沒留意,馬車夫竟然把馬車趕到了這樣一個偏僻的所在。


    若水登時皺起了眉頭,一雙銳利的目光看向車簾,似乎想穿透那道布簾,盯在馬車夫身上。


    剛才上車的時候,她曾打量了一眼駕車的車夫,那人形貌普通,麵目黝黑,看上去和滿大街的馬車夫沒有並點異樣,她還曾格外留意了一下他的雙手,因為如果要偽裝,通裝隻是偽裝到臉,很少有人會去在雙手上也做手腳。


    那人的手指節粗大,指節處遍布老繭,又黑又粗,一看就是常年趕車拿鞭子的。


    所以她才沒有半點懷疑,上了馬車。


    沒想到她心細如此,還是一不小心上了賊車。


    這馬車夫竟然有問題!


    她沒想到的是,那又黑又粗的大掌,除了拿鞭子趕車,也可以練的是九節鞭一類的武器啊。


    但事己至此,若水也不驚慌,她靜靜地坐在車裏,等著對方發難。


    哪知她等了一會兒,車外靜悄悄地,沒有半點聲息。


    “小杏,打起車簾。”她倒要出去瞧瞧,這人想玩些什麽花樣。


    小杏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小臉變得煞白,還是壯起膽子挑起車簾,卻緊緊閉上了眼睛,不敢向外麵瞧。


    車廂外麵的情形倒是大出若水的意料之外。


    在車轅上倒臥了一個人,動也不動,瞧他的服飾打扮,正是這輛馬車的車夫,隻是他卻雙目緊閉,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暈了。


    而在車夫的旁邊,有一個黑衣人正靜靜地站著,背對著車廂,看不到他的臉。


    他的手中正在把玩著一把匕首,打造得十分精巧,鋒刃如雪,在他的手指間靈活地翻轉著,映著陽光折射出一道道光芒。


    “你是誰?為什麽要打暈我的車夫?”若水定定地望著那個背影,冷冷地道。


    黑衣人不出手,手一揚,匕首脫手而出,一道光芒對著若水的麵門飛來。


    小杏嚇得尖叫一聲,剛剛睜開來的眼睛又閉上了。


    若水連眼睛也沒眨。


    對方如果真要殺她,她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躲不開。


    隻聽得“奪”地一聲,那柄匕首貼著若水的臉頰擦過,卻連她的一根頭發絲也沒碰到,不偏不倚地釘在她身後的車板上。


    “小姑娘,你的膽子倒很大,不過我要告訴你,你的性命就捏在我的手裏,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哈哈,你怕不怕?”


    黑衣人突然開口說話,聲音尖銳,很是刺耳,然後他桀桀地大笑了幾聲,轉過身來,頭上套了個黑布套子,連腦袋都蓋住了,隻在眼睛的部分挖了兩個小洞,露出了點漆般的兩個眼珠來。


    小杏怕得渾身發抖,牙齒格格打顫,不過她還是鼓足了勇氣,挪了兩步,擋在若水身前。


    “你、你是誰?好、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她是太、太、太子妃,你、你是要造反嗎?”


    一句話她結結巴巴的,說得氣勢全無。


    聽起來不像是示威,更像是討饒。


    不過若水還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一個鄉下出來的小丫頭,沒被嚇暈過去,還能站出來維護她,倒也難得。


    那黑衣人聽了小杏的話,果然哈哈哈笑得前仰後合的。


    “哈哈哈,我就是知道她是太子妃,如果她不是太子妃,又怎麽能勞動得了我的大駕!小丫頭,你的膽子也不小,身為太子妃的丫環,果然長得有幾分姿色,你們兩個,本大爺都看好了,你們這就跟本大爺上山當壓寨夫人享福去吧!”


    他說完,大掌一伸,已經探進車廂,一把揪住了小杏的手腕,往外拖去。


    小杏臉如土色,拚命地一邊尖叫一邊掙紮,她的力氣怎麽比得了那人,被那人像提小雞一樣給拎到了車外。


    那人又高又長,身高臂長,伸直了手臂,小杏吊在空中踢噠著兩腿卻怎麽也落不了地。


    她嚇得一顆心都要從腔子裏跳出來了。


    山大王!


    她們遇到了攔路打劫的山大王了!


    對方不是要劫財,分明是要劫色!


    老天哪,她寧可去死,也不要落在土匪山賊的手裏麵。


    “姑娘,你快跑,快跑,我來拖住他。”


    她一邊蹬噠腿一邊對著若水拚命叫著。


    那黑衣人差點被她這句話樂噴了。


    就她這副模樣也叫拖著自己?


    得了,又是一個蠢不可及的小丫頭。


    他手臂一揮,小杏就有如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她在半空中哇哇大叫,耳邊風聲唿唿,隻道這一下落下來定然是摔死了。


    哪知道她身子一滑,竟然好端端地躺在了地上,就像是有人抱起她將她放在地上一樣。


    她躺在青石板上的路麵上,眨巴著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


    黑衣人扔出去小杏,對著若水不懷好意地“嘿嘿”奸笑了兩聲,嘎聲道:“那貨色太差,不對本大爺的法眼,還是你這位太子妃長得花容月貌,本大爺喜歡,嘖嘖,來,乖乖地跟本大爺走吧!”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對著車裏的若水抓來。


    若水看著他那隻遍布焦黃色的大掌,上麵還長了斑斑點點的癬,伸過來就要抓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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