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麽一點兒也不著急,你就不怕他們明天會再次在河中投蠱,繼續殘害帝都百姓嗎?”小七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她了。


    “他們不會!”若水輕輕一笑,胸有成竹的道。


    “為什麽你這麽有把握?”他想起她在五裏源倒酒入河的古怪行為,似有所悟。


    果然聽得若水說道:“我讓青影把雄黃酒倒進秦河的源頭,並把酒壇留在岸邊,就是要告訴他們,我已經發現了他們害人的方法,並已經想出了破解之道,這是我給他們下的戰書!他們如果敢再次出手,你覺得青影會放過他們嗎?”


    “可是,你既然找到了他們投蠱的地點,為什麽要提醒他們?為什麽不讓青影隱在暗處,等他們再次投蠱的時候,把他們當場擒獲呢?”小七皺起了眉,滿懷不解。


    若水幽幽歎了口氣,道:“小七,你沒學過毒蠱之術,不了解下毒之人的心理。從這人下蠱的手段和製蠱用毒的手法來看,此人定是此中的絕頂高手,像他這樣的高手通常都不屑於使用重複的伎倆來下毒蠱,可再一再二而絕不會再三。就算我今天沒有發現他投蠱的地點,他明天也絕不會再來到河水的源頭投蠱了。”


    “那……”小七張了張嘴。


    “我讓青影守在那裏,隻是有備無患,你既然說他們是一隊人,但那隊伍當中並不人人都是使蠱用毒的高手,要防有人賊心不死,繼續害人,如果他們之中有人當真敢來,青影絕放他不過,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帶頭人!”


    小七瞪著若水,心中又驚又佩,好半晌才歎道:“你竟然想得如此周到細密!和你這聰明伶俐的腦袋瓜一比,我這顆腦袋竟是木頭雕的了!”


    若水咯咯笑道:“哎喲,小七公子的謬讚,小女子愧不敢當!楚王殿下自比為木頭腦袋,這可未免太過自謙了吧?”


    “鬼丫頭!你好大的膽子!”小七掀眉瞪眼,一把把她按倒在地,雙手伸到她腋下搔癢,邊搔邊氣哼哼的道:“你懂不懂什麽叫夫為妻綱,竟敢這樣嘲笑你的夫君!這才剛過門,就欺到我頭上來了,瞧我今天怎麽收拾你!你還不討饒?”


    若水癢得縮成了一團,卻怎麽也躲不開他的雙手,隻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連忙叫道:“夫君!夫君大人手下留情,小女子再也不敢了!好小七,你饒了我罷!”


    她的叫聲輕軟甜糯,就像是一隻小手在他的心尖上輕輕撓動,讓他刹時間情熱如潮,雙目噴火般的盯著她。


    她仰麵躺在草地上,鬢發散亂,頰染紅暈,眼波如水,月光像輕紗般罩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種強大的魅惑力,誘使他瞬間化身為惡狼,真想狠狠撲倒她,吃掉她!


    若水一看到小七那直勾勾盯住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她有些小小害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他這暴風驟雨般的熱情,然後就看到小七從草地上一躍而起,嚇了一跳,但是小七並沒有向她撲來,而是奔到了湖邊,一頭紮進了清涼的湖水中。


    她情不自禁的微笑起來,誰說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她的小七就不是!


    她不禁驕傲的想著,能在最情熱如火的時候懸崖勒馬,控製住自己的衝動,這世上有幾個男人能夠做到?她的小七就能!


    他一定是疼她疼到了極致,才不舍得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寧可自己去泡冷水澡,也不忍心動她!


    此時此刻,若水心中無比的滿足。


    小七在湖裏遊了好一會兒,幾近沸騰的熱血才冷卻下來,他*的上岸,運起內功烘幹了衣裳,走到若水身邊坐了下來,氣咻咻的瞅著她,恨恨的道:“鬼丫頭,下次再不饒你!”


    若水輕輕“嗯”了一聲,心中漾滿柔情,她靠在他肩頭,緩緩道:“小七,你待我的好,我全都記得,永遠也忘不了。”


    “鬼丫頭,你才知道我待你好麽?”小七在嗓子眼裏嘀咕道。


    他放平了雙腿,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緩緩撫著她的如緞長發。


    兩人都不再說話,雲淡風輕,月華如水,此情此景,無聲勝有聲。


    過了好一會兒,小七才低聲道:“既然知道我待你好,為什麽你要去冒這個險,就不知道我有多擔心麽?”


    若水身體一震,抬起雙眼,眼珠烏黑幽亮,緩緩道:“你猜到了?”


    “如果我猜不到,你就準備一直瞞著我,自己獨自去麵對危險,是不是?”小七雙目炯炯的瞪著她。


    “其實並沒有什麽危險,我隻是怕你擔心,才不想告訴你。”若水別開眼,看向湖中月亮的倒影。


    小七扶住她秀巧的下巴,把她的臉轉過來,麵對自己,“你在那河邊源頭倒入雄黃藥酒,故意留下破解之法,不是想警告他們,而是想借此轉移這些人的注意,讓他們找到你,對付你!你想以自身為餌,引他們上鉤,是不是?”他一字一字的慢慢說道。


    若水見他猜到,也不再隱瞞,點頭道:“不錯,既然咱們查不出他們的藏身之處,又不想讓他們躲在暗處繼續害人,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就是:打草驚蛇,引蛇出洞!”


    “你這丫頭忒也大膽!他們人數既多,人又兇殘狡詐,你一個嬌弱女子,如何能夠對付得來?你為何非要以自己做餌,難道我就不成麽?還是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你要一直瞞著我?你究竟有沒有當我是你的夫君啊!”小七怒道,目光中滿是擔憂。


    若水輕笑道:“我現在告訴你,也不晚吧?小七,你究竟幫不幫我?”


    “你說我幫不幫你!這還用問!說,要我怎麽幫?”小七見她鎮定自若,知道她心中早有算計。


    “好!小七,我隻要你幫我一件事!你答不答允?”若水直視著他。


    “答允!”小七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好,我要你……對此事袖手旁觀,不得插手!”若水直截了當的道,她見小七眉毛一挑,連忙伸手按住他的嘴,道:“你先別急,聽我說!”


    “你說!”小七動了動眉梢,聲音隱含怒氣,這丫頭真是瘋了,竟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小七,我有一種預感,這夥神秘人來曆絕對不簡單,他們來的目的更讓我猜想不透,以那帶隊老者的一身蠱毒之術,天下少有,他要殺人,舉手投足間就能要了無數人的性命,可他為何在這河水中下的卻是這種並不能馬上讓人致死的陰蛇蠱毒呢?據我所知,苗疆中排名第二和第三位的分別是鬼蝙蝠蠱和雙色毒蟾蠱,這兩種都是中者立斃的蠱毒,若是他將此蠱投入河中,隻怕這帝都百姓早就屍橫遍野,又哪裏有時間讓我想出這解救之法呢?”


    “那你的意思是?”小七覺得眼前又多了一層迷霧,越來越看不清真相了。


    “我覺得他們此舉,不在於傷人,而在於立威!而且我相信,在這件事情的背後,一定還隱藏著一個大陰謀,他們所圖的,絕不是帝都這些普通百姓的性命!可是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我可怎麽也猜不出來了,隻好走一步,看一步,他如果用水淹,我就用土掩!他想吃我的子兒,我就先打他的劫!”若水猛的坐起身來,握緊雙拳,目光炯炯注視著前方,好像前方站著的就是那個神秘的下蠱老者。


    小七不禁為她的氣勢所感染,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她的渾身上下充滿著鬥誌和勇氣,讓他深深為之心折。


    “好!我一切都聽你的,但是你答應我,一定不要讓自己有事!”


    若水迴眸一笑,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出事,我和你的一輩子,還長著呢。”


    小七心中激動,突然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你是為了我,全是為了我,對不對!你甘冒大險,展露醫術,引那老者出來,你是想幫我查明當年下蠱害我的真相,對不對?都怪我沒用,查不出那夥人的所在,才逼得你不得不以身作餌!”


    他心中又是自責又是擔憂,隻覺得胸腔都要裂開了般。


    若水卻嗤笑一聲,斜眼睨著他,語氣涼涼的道:“哎喲,我說小七公子,您也太自作多情啦!您究竟有什麽好,值得小女子我為了您不顧性命?再說,您也太瞧不起小女子我啦,我是那種隻顧私情不顧大義的人嗎?在我的眼中,這全帝都百姓的生命可比殿下您貴重得多啦!”


    小七緊緊的握著拳,臉色鐵青,看著她那張小嘴巴拉巴拉的不停的說著,猛的撲上去堵住了她的嘴巴。


    該死的!這鬼丫頭的嘴巴怎麽就和刀片子一樣,就不能說一句讓他愛聽的!


    過了良久良久,若水推開了他,喘了幾口氣,嗔道:“小七,別鬧,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小七深深吸氣,緊緊的盯住她紅潤的雙唇,啞聲道:“你說!”


    若水眼珠靈活的轉了轉,神秘一笑,道:“拔起蘿卜帶起泥,說不定我們這次,不但能釣到一條大魚,還可能順勢抓住藏在這條大魚後麵的狐狸尾巴!”


    小七又驚又喜,忙追問詳情。


    若水微微一笑,道:“這夥人是有備而來,而且在帝都中有人接應,如果我是幕後主使之人,我會如何安置這群明顯不是本土百姓的異族人士,不讓別人發現他們的一點蹤跡呢?”


    她雖然是問句,但並不等小七迴答,自顧說下去:“我想到了兩個法子。第一,就是化整為零,將這十幾人分而藏之,但這法子顯然不通,這群人分明是一個整體,不可能分散。那就隻有第二個法子了,就是找一個安全隱密的所在,來做他們的藏身之地。這些人來自苗疆,擅用蠱毒,想必脾氣古怪,生性殘忍,他們是我手中殺人的利器,我豈能輕易得罪?我會選一處舒適寬大的所在,把這群人好好供養起來,吃喝穿用,盡皆上品,這一點,從他們留在河岸上的那幾個足印可以看出,那靴子底部的紋樣細密繁複,顯然並非出自尋常作坊,小七,你抬起腳來看一看你鞋底的紋印,和那河岸上的足印有何區別?”


    小七依言抬起右足,他腳上穿的是一雙素緞薄底雲頭靴,鞋底納的花紋也極是講究,用的是雲紋如意的圖案。


    若水點了點頭,道:“那靴底上的圖樣和你靴底的花式大同小異,應當是出自同一個地方。”


    “我身上穿的所有衣物,皆由宮中尚衣局所製,如此說來,那個接應他們、給他們提供藏身之所的人,是來自宮中?”小七目光中射出異樣的光彩,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麽。


    “這倒並不一定,隻是有這個可能。”若水輕搖下頭,“據我所知,宮中會經常賞賜衣物給高官重臣,我爹爹就有宮中賞賜下來的一雙靴子,但從這一點可以證明,這隻隱藏在幕後的狐狸,身份定然非比尋常,不是達官,就是顯貴!還有可能,他的身份不比你楚王殿下低!”


    若水話中之意已經點的很是明白,小七悚然一驚,心頭浮起一個人的身影來,難道是他?


    若水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麽,笑道:“或許是,又或許不是,咱們現在沒有證據,那就守株待兔,不,守著大魚釣狐狸!總之,隻要他敢露出狐狸尾巴,咱們就一定不會讓他溜掉!”


    “不錯!水兒,你真是神機妙算,這隻狐狸遇到了你這隻狡猾的獵手,遲早會落入你的手中!”小七滿眼讚歎的看著若水,見她秀眉微挑,眼眸閃亮,整個人神采飛揚,簡直讓他心中愛極。


    “小七公子又誇獎我啦,你要是再這麽誇下去,就不怕我飄到天上去,下不來了麽?”若水笑眯眯的道。


    “鬼丫頭!”小七瞬間化身為狼,把她撲倒在地。


    翌日,若水仍是穿了昨日的那身裝束,隻帶了小桃,先去了迴春堂。


    聽周青說道,從昨夜到今日,中蠱之人並未增加,看來那夥人果然如她所料,已經收手。


    若水不放心,帶著小桃繼續去中蠱的人家探訪,發現病人的病情都趨於穩定,也再沒有中蠱的現象發生,看來那夥人當真是沒再繼續投蠱。


    接下來的兩天,出奇的風平浪靜,這場讓帝都百姓談及色變的疫症,在短短三日之內,就被若水和穀永春化解於無形,百姓們提到二人,都是發自肺腑的感激。


    宮中的聖德帝和鄒太後得知了這個消息,很是歡喜。


    兩年之前,帝都曾經爆發過一場極大的疫症,數日之間死者上萬,太醫院用了七天七夜才終於研製出根治疫症的藥方,這場巨大的災難,讓帝都的所有人提及疫症而色變。


    沒想到今年隻用了三天,若水和穀永春不但想出了解除疫症的藥方,而且讓這些患了疫症的人重新恢複了健康,這等醫術,實在是世所罕見哪。


    聖德帝和鄒太後皆是讚歎不己,下旨召二人進宮,並重重的賞賜二人。


    若水和穀永春都是推辭不受,鄒太後眉頭一皺,執意要賞。


    若水想了想,對鄒太後道:“太後娘娘……”


    鄒太後衝她一瞪眼,麵露不悅的哼了一聲,若水馬上醒悟,抿唇笑道:“皇祖母,孫媳說錯話了,請皇祖母恕罪。”


    她這張皇祖母喊得鄒太後眉花眼笑,笑著對她招招手,道:“水兒,來,過來讓皇祖母好好看看你,你和老七成親之後,就忙著去救治患了疫症的病人,瞧,都累得瘦了,臉色這麽蒼白,玉瑾,快把給哀家燉的冰糖血燕拿來,給哀家的孫媳婦好好的補補身子。對了,水兒,哀家要的東西,可曾帶來了?”


    若水紅著臉,從身後的宮女手中接過那隻描金鳳紋的填漆長方錦盒,雙手交給了玉瑾,玉瑾捧著走到鄒太後麵前,輕輕打開盒蓋。


    鄒太後一瞧之下,眼睛都樂得眯了起來,欣慰的對著玉瑾點頭,道:“哀家的老七,果然爭氣,是哀家的好孫子!”玉瑾笑著連聲稱是。


    聖德帝像是知道盒中是何物,並不出言相詢,滿麵笑容的看著若水,目光中滿是慈愛之意。


    鄒太後拉著若水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噓寒問暖,又吩咐玉瑾,讓禦廚房多多燉一些補血的湯湯水水,給若水送來。


    她原本很是擔心,老七的腿曾經癱了幾年,雖然後來被若水治好,說不定會影響他那方麵的能力,等到看到錦盒中帶血的白緞,她才徹底的放下心來,笑眯眯的握住若水的手,舍不得鬆開來,簡直不知道要怎麽疼她才好。


    若水很是不好意思,心道:皇祖母您這也太露骨了吧,這大殿之上還有兩個大男人哪,您這樣大張旗鼓的給孫媳婦喝補血湯,孫媳婦也會害羞的好不好?


    聖德帝倒也罷了,那穀永春站在原地,麵容浮上紅雲,神情頗為尷尬。


    聖德帝畢竟是皇帝,他目光在大殿中一掃,輕輕咳了一聲,對鄒太後道:“母後,你讓孩兒下旨宣水兒和穀神醫進宮,不是要重重賞賜他們的麽,怎麽見了水兒,就沒完沒了的絮起家常來了,您可把穀神醫置於何地啊,要知道治愈這疫症,穀神醫也是功不可沒啊!”


    鄒太後被聖德帝提醒,連連拍額,笑道:“哀家年紀大了,想事不周,穀神醫,倒是怠慢你了,來人,快賜座,皇帝,安排酒宴,好好謝謝他二人,這幾天,你們都辛苦了。”轉頭看向若水,輕輕拍拍她的手,“水兒啊,一會兒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給哀家多生幾個乖重孫!”


    若水正喝著冰糖血燕,聽了鄒太後這一句話,差點噴了出來,好容易才強行忍住,已經被嗆得連連咳嗽,鄒太後笑得很是和藹,拍撫著她的背,笑道:“別急,別急,慢慢喝,這血燕很補的,女人多吃點,更容易有喜,想當年,哀家有皇帝之前,就是天天喝這個血燕。玉瑾哪,去把哀家宮裏所有的血燕都包了,給哀家的孫媳婦帶迴府去,哀家要要早點抱重孫子!”


    玉瑾笑著答應了。


    若水簡直有些哭笑不得,她這才剛剛成親三天,鄒太後已經這般的急不可耐了。不過她知道這人年紀越老,就越是盼著能夠子孫綿綿,繁衍不息。所以她隻是微微紅了臉,便起身向鄒太後道謝。


    “孫媳多謝皇祖母的厚愛。”


    鄒太後見她這般落落大方,更是喜歡,連連讚道:“你這孩子好,這孩子好啊!”


    等到禦廚房送上酒菜,她更是親自頻頻為若水布菜,若水百般推辭不得,無奈道:“皇祖母,你是想生生折煞孫媳嗎?您要是再這樣,下次孫媳可不敢進宮來瞧您啦!”


    果然鄒太後一聽之下,便停下了給她布菜的筷子,嗬嗬笑道:“鬼丫頭!不許不進宮,你要是三天不來,哀家就打斷老七的狗腿!”


    一句話逗得聖德帝和身邊的人都笑了起來。


    聖德帝忍不住說道:“母後,您也太偏心了,就算您要疼朕的兒媳婦,也不能把朕兒子的腿打折了吧?”


    鄒太後一瞪眼道:“他要想保住他的腿,就天天帶他媳婦進宮來陪哀家說話!”


    眾人又都笑了起來。


    大殿之上,氣氛融洽,其樂融融。


    若水微微含笑,心中滿滿的都是幸福,這樣慈愛的皇祖母和父皇,這天底下就算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吧,自己偏就有這般的幸運!


    她看鄒太後心情甚好,趁機提出想把剛才賞賜給自己的東西分給那些患病的人家,這幾天她走訪的這些患者之家,大多數人的日子過得都很是拮據。


    鄒太後想了想,便點頭答允了。


    這些都是區區小事,在她眼中,隻有孫媳婦趕緊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第一等重要的大事。


    她又拉著若水的手,在她耳邊低低的囑咐了好一會兒,隻聽得若水一再的紅了臉,隻是想:呀,皇祖母居然懂的這麽多,有一些竟然是連她這個醫生都不知曉的竅門,或許,她該找一個機會,和小七試上一試?


    宮中飲宴後,若水便向鄒太後告退出宮。


    鄒太後很是不舍,拉著她的手不肯放。玉瑾悄言提醒了一句,鄒太後恍然大悟,笑道:“瞧我這老糊塗,你們小夫妻新婚燕爾,正是好得蜜裏調油的時候,我這個老太婆瞎摻和什麽,快迴去,快迴去!早點給哀家……”


    “生重孫!”玉瑾笑眯眯的接口。


    若水被她二人逗得再次紅了臉。


    穀永春一路把若水送出宮門,他一路都沉默不語,心事重重的模樣。若水覺得很是奇怪,但畢竟和他交情尚淺,不便言深,於是忍住了沒問。


    直到到了宮門外,若水走向自家的馬車,穀永春似乎心思不屬,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若水迴身說道:“穀公子,你要去哪裏,不如我送你一程?”


    她記得穀永春是住在太後宮中的,他既然跟著自己出宮,想必是有事要辦,所以有此一問。


    穀永春停下腳步,默默的看著若水,像是要把她的容貌牢牢記住一般,忽然說道:“柳姑娘,永春要走了。”


    若水怔了一下,隨口問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穀永春淡淡的微笑起來,他容貌清秀,笑起來有一股出塵脫俗的味道,慢慢說道:“永春是一隻井底之蛙,在識得柳姑娘之前,孤高傲世,不知人外有人,自從和姑娘相識,永春才知天下之大,能者倍出。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永春這些年來苦讀醫書,直破萬卷,卻不知活學活用,真是慚愧啊慚愧。”說著自嘲的一笑。


    “那穀公子你是想……”若水眸光閃了閃,聽出了他言下之意。


    “不錯,我想遊曆四方,遍訪天下名醫,切磋醫術醫道,希望我在三十歲之前,能夠在這醫術一學,精益求精,百尺竿頭,再進一步!”穀永春揚起眉毛,笑得瀟灑自苦。


    若水由衷的讚道:“穀公子有此宏願,真是天下百姓之福,你這一路行去,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會因穀公子而受惠,我替天下的百姓多謝穀公子!”


    說完對穀永春盈盈一禮。


    穀永春連忙還禮,直起身看著若水,微笑道:“柳姑娘嫁為楚王為妃後,心胸果然和之前大不相同,心懷天下蒼生,他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他這話聲音說得極輕,除了若水,旁人都不曾聽到。


    若水心頭突的一跳,穀永春又輕聲道:“王妃放心,永春絕對不會胡亂說話,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會,永春有一物想送於王妃,萬請勿卻為幸。”


    他心下悵然,之前雖然明知她嫁為王妃,仍是喚她柳姑娘,直到方才,他才幡然醒悟,眼前的姑娘早己不是自己當初認識的那個醫術超群的少女,而是身份高貴楚王妃,而且她那濟世普及天下的胸懷,讓他不自覺的心生敬意,這才改口以王妃相稱。


    若水哪知道他這些奇怪的心思,問道:“是什麽?”


    穀永春從懷裏摸出一個小葫蘆,遞給若水,道:“這是我用玉秋蘿的花汁和根莖練成的凝香丸,共有十粒,此丸香氣醉人,頗有清腦提神的效用,含一粒在口中,可保十二個時辰精神振奮,不覺疲累。”


    若水眼前一亮,忙謝了接過,輕輕拔開塞子,果然一股花香襲來,沁人心脾,正是玉秋蘿的香氣。


    穀永春深深看她一眼,隻覺心事己了,再無掛礙,對著若水深深一揖,頭也不迴的轉身離去,衣袂飄飄,不多時已經消失在宮牆轉角間。


    若水目送他的背影直至消失,默然半晌,這才登上馬車。


    這一天又是及其平靜的度過。


    若水卻覺得這平靜之中,暗流湧動,那隱藏在暗中之人,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個極大的陰謀。


    迴到府中,她和小七提及穀永春離開帝都,遊曆天下一事,她既為他感到高興,又為身邊少了一個益友而覺得惆悵。


    小七卻鬆了口氣,心道,這姓穀的小子終於滾蛋了,沒他在一邊礙眼了!


    他指著若水從宮中帶迴來的一個大包裹,奇道:“這是什麽?”


    若水這才想起來,她有些啼笑皆非的看著那個大包袱,答道:“是皇祖母賞賜的血燕。”


    她喚來小桃,直接把包袱交給她,倒把小桃嚇了一跳。


    小桃愣愣的看著若水,又偷看了一眼小七,小聲道:“小姐,這些全都要洗?”


    若水也愣了,問:“洗什麽?”


    小桃咽了下口水,看著手裏的大包袱,期期艾艾的道:“這包袱裏不是、不是王爺要洗的衣服和襪子麽?”


    “小桃!”若水翻翻白眼,簡直無語。


    小七都差點被逗樂了,他板起臉,瞪著小桃,小桃最怕的就是小七,不由自主的瑟縮著脖子,小聲嘀咕道:“我洗,我馬上就去洗。”


    說完,貓著腰,抱著那個大包袱,看也不敢看小七一眼,飛快的跑出門去。


    小桃下去之後,小七忍不住問道:“皇祖母為何要賞賜這麽多血燕,難道咱們府裏沒有麽?”


    若水白他一眼,低頭不答,她想起鄒太後在自己耳邊說的那些話,不禁俏臉生暈,粉麵染霞,映著融融燭光,說不出的嬌豔動人。


    小七看得心中一蕩,走過來攬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柔聲道:“今兒已經第三天啦,那姓穀的小子說,三天之後,你體內的毒就全清了,你現在可還覺得哪裏不適?”


    若水想了想,微笑道:“我很好,沒有不舒服。”


    小七不放心,又追問一句:“真的全好了?”


    “全好了!”


    小七大喜,眉飛色舞的道:“天色己晚,咱們早點歇息吧!”說完迫不及待的長臂一攬,已經把她橫抱起來,大步往床榻走去。


    若水這才明白他剛才的問話是什麽意思,慎怪的瞪他一眼,還是乖乖的偎在他懷中,心想:兩人剛剛新婚,就讓他生生的憋了三天,當真是憋壞他啦,一會兒自己要不要拉著他一起試試皇祖母告訴自己的那個法子呢?


    她還沒想好,小七已經把她放在了大床上,支起雙臂,俯在她身上目不轉睛的瞧著她,若水覺得有些奇怪,他的眼中分明冒著火,又憋了這些天,怎麽光瞧著自己,卻不行動,這不像是他啊!


    “水兒,我想瞧瞧你。”小七忽然道。


    若水奇怪道:“你不正在瞧著我嗎?”


    小七低低一笑,把嘴唇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我想瞧瞧你……不穿衣服的樣子。”


    “啊!小七!你……你敢!”若水驀然漲紅了臉,咬著嘴唇,又氣又惱的瞪他。


    “我為何不敢!”小七霸氣的一揚眉,他一隻大手擒住她的兩隻手腕,舉過她頭頂,讓她掙紮不得,另一隻手落在她腰間,便去解她衣帶。


    若水羞惱交迸,雖然天色己晚,可房中火燭通明,她真怕他當真不管不顧的脫了自己的衣服,逼自己和他“坦誠”相見,叫道:“小七,你要是敢,我就一輩子不理你!”


    小七也隻是嚇嚇她,聽了若水的威脅之語,邪邪的一笑,手指動得越發的靈活,三兩下就幫她脫得隻剩一件小衣,若水氣得直瞪眼,卻拿他無可奈何,眼見他又伸手過來,當下兩眼一閉,當真準備不再理他。


    忽然一條大被兜頭罩了下來,把兩人盡數罩在被下,隻聽得小七的聲音悶悶的笑道:“這樣,你就不害羞了吧?”


    若水這才鬆了口氣,任由他緩緩替自己除了小衣,聽著他在自己耳邊低語著喃喃情話,也不由得情動,身體慢慢變得熱了起來。


    突然之間,房門被“砰”一聲撞開,小桃抱著那個大包袱,氣喘籲籲的衝了進來,又驚又喜的喊道:“小姐!你快來看,這麽多的血燕!全是極品血燕啊!小姐?小姐?你在哪呢?”


    她東張西望的轉頭尋找若水的身影,發現若水不見了,小七也不見了,隻見榻上一床大紅錦被正高高的隆起,被子下麵像是有什麽東西,還在不停的抖動,床前地上散亂的丟著若水和小七的衣物。


    她先是好奇的瞧著,然後猛然間醒悟了什麽,發出“啊”的一聲尖叫,馬上伸手捂住了嘴,頭也不迴的衝了出去。


    錦被下,小七臉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直響,兩隻手捏得拳頭緊緊的,心中恨不得追出去把那個蠢丫頭一把掐死!


    該死的!


    被她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打岔,害得他竟然……竟然……


    奇恥大辱!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猛然一拳搗在床板上,震得整張床榻都震顫了起來。


    這樣的蠢丫頭,說什麽也不能留在水兒身邊了!


    小七瞬間下了決定,明天就把這個蠢丫頭配給青影那塊冷木頭!


    若水把臉扭向一邊,忍笑忍得都快內傷了,全身都在發著抖。


    小桃啊,你真是小七命裏的克星啊!


    你闖進來的這時機……實在也太巧了!


    “鬼丫頭,你還敢笑!”小七咬牙切齒的瞪向若水,不過錦被中一團漆黑,若水壓根就沒瞧見。


    “我、我沒笑……啊,哈哈,小七,我真的沒笑……哈哈哈……哎喲,笑得我肚子都痛了。”若水再也憋不住了,一邊捂著肚子,一邊哈哈直樂。


    竟然敢笑話我?


    小七高高的挑起了眉毛,鬼丫頭,難道你就不怕笑話我的後果會……很嚴重?


    事實證明,笑話一個惱羞成怒的男人,後果真的會很嚴重。


    直到第二天,紅日爬上了窗欞,若水都沒爬起身來。


    小桃昨晚闖了那樣一個大禍,心虛得很,幾乎一晚上沒合眼,她隻要一閉眼,就仿佛看到小七橫眉豎目的要找自己算賬的模樣,嚇得膽顫心驚,不停的向門口窗外張望。


    她早早就起身,遠遠的躲在院子裏,一直看到小七換了衣衫出了門,他看上去形色匆匆,並沒有找自己麻煩的意思,這才像是心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鬆了口氣。


    她在若水門前徘徊了好久,都沒聽到若水喚自己的聲音。


    眼見得太陽越升越高,房中的小姐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小桃不由得害怕起來。


    心想不會是昨夜小七惱了自己,把火氣全出到小姐身上了吧?


    他會不會對小姐動手啊?小七那家夥功夫那麽好,小姐怎麽會是他的對手?小姐一定吃虧了啊!


    小桃越想越擔心,就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在門前轉來轉去,終於咬了咬牙,伸手去推房門,那門應手而開。


    小七不在房裏,小桃的膽子就大了起來,她一腳跨進門裏,反手關上了房門,像作賊似的拍了拍胸口,然後迴身,小聲喚道:“小姐?小姐?”


    沒聽到聲音。


    小桃都快哭了,她急步向內室走去,隻見雕著薔薇花枝的大床榻上,被褥淩亂不堪,小姐正背對自己,向裏而臥,身上蓋著一條大紅繡龍鳳緞麵被,一條玉白的手臂露在被外,脖頸處青一塊紫一塊,就連手臂上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紅痕。


    小桃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一邊哭一邊向床前走去,一屁股坐在床沿,拉著若水的手,哭得抽抽噎噎的。


    小姐真慘啊,被小七打成了這般模樣,都怪自己不好,如果自己昨天不闖禍,小姐也不會遭這個罪!


    小桃越想越覺得內疚,恨不得等小姐起來讓她狠狠的教訓自己一頓,如果自己昨天沒跑就好了,小七也不會把氣出在小姐身上。


    若水正睡得迷迷糊糊,聽到身邊有人哭泣,聲音悲悲切切的,不覺醒了過來,睜眼一瞧,隻見小桃坐在床頭,兩隻眼睛哭得當真像桃子一般,又紅又腫,不禁奇道:“小桃,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心想,難道是青影?可是青影一直守在五裏源,不曾迴過府啊。


    又想:莫非小七?他昨夜被小桃一嚇,出了那樣一個大糗,難不成一早去找小桃泄憤了?


    她正疑惑,忽聽得小桃“哇”的一聲,撲到她懷裏,哭得氣堵喉噎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若水不由得有些尷尬,她還沒穿衣服,小桃就一頭紮在她胸前,讓她很是不好意思,但見小桃哭得傷心,又不能推開她,隻好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柔聲道:“小桃,究竟發生什麽事啦?快點告訴我。”


    小七抬了抬眼,正要開口,忽然目光落在若水的胸前,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眼淚掉的越發兇了,抽泣著道:“小、小七,他、他……嗚嗚,嗚嗚。”


    若水便想,原來是小七!


    不由得怒氣暗生,他欺負了自己一夜還不夠,居然又去欺負自己的丫頭,看小桃這副又怕又委屈的模樣,一定是挨了小七的罵。小桃可是她當親妹妹一樣看的,雖然笨了點,可對自己是一片真心!她絕不許別人欺負她,就連小七也不行!


    “小桃,別哭,是小七罵你了?還是打你了?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出氣。”若水撫著小桃的發,柔聲安慰。


    小桃驀然睜大了眼,兩滴淚珠滾了下來,詫異道:“小姐,你說什麽啊,明明是小七,不,是王爺他欺負你了啊!他、他怎麽這麽狠心啊,你才剛嫁給他,他就把你打的身上全都是傷。小姐,咱們、咱們迴府告訴相爺去!”


    若水一下子啼笑皆非,她又好笑又好氣的瞅著小桃,簡直不知道拿這個笨丫頭怎麽辦才好。


    小桃眨了下眼,又掉落了兩顆眼淚,輕輕撫著若水手臂上的紅斑,使勁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的道:“小姐,他打你打得,一定很疼吧?怪不得都這個時辰了,你一直沒起床,小姐,你等著,我這就為你請大夫去,啊,我忘了,小姐你就是最好的大夫,你寫個方子,我馬上為你抓藥去!”


    說完她馬上站起身要走,被若水一把拉住。


    若水板起臉,嚴肅的對小桃道:“小桃,站住,不許去!”


    小桃嚇了一跳,抬眼看向若水,怯怯的道:“小姐,怎麽啦?”


    “小桃,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不管發生了什麽,都和你無關!你昨晚和今天看到了什麽,通通給我忘掉,一個字也不許外傳,否則,我、我就馬上把你嫁給……”若水正要說青影,忽然看到小桃眼中閃過一抹光亮,心想那豈不正如了她的意,達不到威脅的目的,便連忙改口,“嫁給後院那個馬夫的小舅子的三表哥的二大爺!”


    若水一口氣說完,不由得暗暗好笑。


    小桃一聽就急了,那馬夫的小舅子的三表哥的二大爺是誰啊?她沒見過啊?二大爺……一聽就是個老頭子啊!


    她委屈的扁了扁嘴,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心想,小姐太狠心啦,竟然要把自己嫁給一個老頭子。青影不在,小姐就這樣欺負自己,嗚嗚嗚,好傷心!


    若水忙拉過她的手,柔聲道:“好小桃,你隻要不亂說話,我保證不把你嫁給別人,隻嫁給青影,好不好?”


    小桃忍不住破涕為笑,擦了擦眼淚鼻涕,道:“好!小姐,你答應過的,不許反悔,我保證一個字也不說!”


    若水這才放下心來,她真怕小桃不知輕重,把自己和小七的閨房之事傳了出去,那她可真就沒臉見人啦。


    “可是,可是小姐,你真的不疼嗎?”小桃看著若水身上的紅紫青斑,滿臉痛惜,伸出手想碰一下她的傷處,又不敢,生怕弄痛了她。


    “不疼,真的一點也不疼。”若水趕緊穿上衣服,遮住了滿身的痕跡,無奈的揉了下眉心,瞅著小桃,心想:真的該早點把這蠢丫頭嫁出去了,讓她早點知道什麽是為妻之道,省得她整天這樣懵懵懂懂的,淨鬧笑話。


    “小桃,小七呢?”若水穿衣下床,沒發現小七的身影,覺得有點奇怪。


    “王爺他一早就走了,好像是有急事出府了。”小桃想了想答道,彎下腰準備幫若水整理床褥。


    若水一迴眼瞧見,叫道:“小桃,別動!”那床褥之間都是羞人的痕跡,可說什麽也不能讓這個不懂事又大嘴巴的小桃瞧見。


    小桃又嚇了一跳,縮迴手來,若水衝她一笑,道:“小桃,你去打盆水來,我想洗洗臉。”


    “好。”小桃一看若水笑了,她也跟著開心起來,快步出房打水去了。


    若水趕緊把床褥整理了一下,弄髒的衣物通通藏了起來,等到小桃打水進來的時候,整張大床已經變得整整齊齊。


    若水洗漱完畢,又拉著小桃一起用過了飯,瞅了瞅外麵的太陽,發現時辰己接近午時,不由得有些氣惱,在心裏把小七暗暗罵了好幾遍。


    “小姐,咱們今兒還出去嗎?”


    “嗯,出去。”


    要是不出去,又怎麽釣大魚呢!


    若水心中暗道。


    沒想到那夥人的耐性,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好。


    她故意隻帶了小桃,在外麵這麽大模大樣的晃了兩天,這些人居然能忍得住沒出手,看來,自己要想釣上這條大魚,還得多費點兒心思才行。


    若水托著下巴,望著院子裏的碧夾竹桃發呆,尋思究竟是什麽原因,讓這夥人遲遲不對自己出手,難道是他們發現了什麽破綻不成?


    不錯!確實是自己疏忽了!


    若水輕輕在桌麵上一拍,站起身來,她想明白了,這夥人的確是狡猾之極。


    自己前兩天想引他們下手,故意沒帶護衛,哪知道正因為這樣,反而引起了他們的疑竇,那自己今天偏偏就帶著護衛出門,徹底打消他們的疑慮,對,就是這樣!


    “小桃,你今天留在府裏,幫我照顧小鸚鵡,不必和我一起去了。”她有預感,那夥人今天一定會對她下手,她不想讓小桃跟自己一起冒險。


    “小姐……”小桃扭了扭身子,不情願的看著若水。


    “我今天帶四名護衛隨我一起,你又不會功夫,呆在我身邊,隻會礙手礙腳。”若水故意冷冰冰的道,見小桃被自己刺激得又要哭了,心中一軟,趕緊送她一個甜棗,道:“這樣吧,你以後要是想陪我一起出門,就早點嫁給青影,和他好好學功夫,等你學好了功夫,就可以保護我了,到那時候,我再帶你一起!”


    她生怕小桃再糾纏自己不放,說完這話,頭也不迴的往外就走。


    小桃果然呆在原地沒有追上去,她看著若水的背影,氣唿唿的跺跺腳,不就是學個功夫嘛,等青影迴來,她馬上要他教!如果教不會,就永遠別想自己給他洗衣服襪子了!哼!


    若水帶了王府的四名護衛,正準備出門,府裏的何管家突然走了過來,對她深深一禮,恭恭敬敬的道:“王妃,您可是要出府?隻是今兒前門的道路突然塌了,王妃請走後門吧?”


    “道路塌了?”若水奇道,“我昨兒迴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塌了?”


    要知道楚王府門前的那條青石大路,修葺得十分光滑整齊,用的全是一尺多厚的整條青石板鋪就而成,堅固異常,怎麽會說塌就塌。


    “小人也不知道原因,不過正在派人加緊修整。”何管家神態很是恭謹,可若水還是感覺出了一絲異樣。


    “何管家,既然是在整修道路,為什麽要緊緊關上大門,還有,府門外為什麽這樣吵鬧?”


    何管家不慌不忙的解釋道:“是小人吩咐他們關上大門,那些工匠們在鑿擊石板,聲音很是聒燥,小人怕這聲音吵擾了王妃。”


    “是麽?我倒要去瞧瞧這路究竟修得怎麽樣了。”若水微微一笑,邁步前行。


    何管家額上微微冒汗,又不敢阻止,隻好緊緊跟在若水身後,來到了關得嚴嚴實實的府門前。


    到了這裏,若水聽得越發清楚,外麵傳來的哪裏是什麽鑿擊石板聲,分明是嘈雜的人聲。


    “開門。”若水淡淡的道。


    “是,是。”何管家不敢不依,親自上前拔開門閂,打開了厚重的大門。


    兩扇朱漆大門緩緩拉開,若水一眼就看到了外麵的情形,不由一怔。


    隻見府門外百餘米外,烏鴉鴉的圍了一大群帝都的百姓,人人臉上都露出激憤之色,時不時舞動雙臂,像是隨時要衝過來拚命一樣,隻是被府裏的護衛們牢牢擋住,衝不過來,嘴巴不停的動著,似在喊叫,隻是隔得遠了,卻聽不清他們在叫嚷些什麽。


    “何管家,究竟發生什麽事了?這些人為什麽要圍住咱們王府?”若水微微皺眉,詢問跟在身後的何管家。


    這位何管家是一直跟在楚王身邊的,從楚王賜府出宮開始,他就一直為楚王打理著整個王府的大小事務,對楚王格外的忠心。楚王不在帝都的這些年,他依然把府裏打理得井井有條。


    跟在楚王身邊久了,他也養成了一副山崩於前不動聲色的脾性,可今天若水卻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絲焦慮。


    何管家眼見隱瞞不過,拭了拭額上的汗,低聲稟道:“迴王妃的話,昨夜咱們帝都城,突然有數十戶人家起了大火,這場火來勢洶洶,更是起得突然,很多人來不及逃生,被活活的燒死,那些逃了性命出來的,家中所有的一切卻被這把火燒了個精光,隻剩下一片廢墟……”


    “你說什麽?火?”若水猛的抽了一口冷氣,目光一下子變得冰冷,她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這火,一定是那夥人所為!


    她的眼中再次露出痛恨的目光,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這夥人當真是兇殘狠毒,下蠱不成,就再放火!把百姓們的性命當成草芥,當真是無惡無作,等自己找到了他們的巢穴,絕對一個也不放過!


    若水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沉聲問道:“那這些百姓們圍在咱們門前,是什麽原因?”


    何管家偷眼看著若水,囁嚅著不敢迴答。


    “說!”


    何管家咬了咬牙,終於大著膽子說出來:“王妃有所不知,就在昨夜,那火勢滔天之時,在熊熊燃燒的火光中突然出現了幾個大字,寫的是、是……”


    “是什麽?”


    “是‘災星不除,災禍無窮’八個字。”何管家顫聲道。


    “災星不除,災禍無窮?”若水皺眉重複,目光聚攏,繼續問道:“這和咱們王府有什麽關係?”


    “據說這八個大字在火焰中閃現了很久,直到火光完全熄滅,這八個字才漸漸消失,當時很多百姓們都瞧得清清楚楚,紛紛議論這個災星是什麽,都道自家連遭禍災,定是由這災星引起。”


    “這場大火災的消息很快傳進了宮中,陛下聽聞了火中閃出的那八個大字,便下令召欽天監監正入宮,讓他速速推算這災星為何物,那欽天監監正使用梅花易數卜算,不多時已經得出結論,他說,這災星現於三天前,正是……正是王爺和王妃你的大喜之日,他說道,據他推算得知,王爺的命相屬陽星,王妃您的命相是陰星,陽星如果一旦和陰星結合,就會變成雙煞星,也就是俗稱的‘災星臨世’,東黎自古傳言,如果某日有災星降臨,則全國都會有血光之災,都說是災星不除,災禍無窮哪!”


    若水一言不發的聽著,心中不由冷笑,星相?占卜?這莫非就是他們想出來要對付自己的新花樣?


    “那陛下可曾相信這監正的說法?”若水問道。


    “陛下原本是不信的,但是那欽天監監正言之鑿鑿,說的有理有據,他說三日之前,雙煞星突然碰撞,而就在這天夜裏,帝都無數家百姓染上了疫症,正是災星降世的開端,而昨夜的一場大火,就是災星再次引起的禍災,而在熊熊火光中閃現那八個大字,就是天降神諭,警告世人,要盡快除去災星,還我東黎國百姓們的太平安生!”


    何管家戰戰兢兢的說完這番話,卻見若水神色如常,並無異樣,心想,王妃畢竟年輕,不懂得這欽天監傳出來的話有多可怕,現在滿帝都的百姓們都信了欽天監的說話,把自家王爺和王妃當成了災星,當成了導致他們受難受害的罪魁禍首。


    “是麽?那這些百姓們圍在咱們府門前,是來找我和王爺為他們死去的親人索命來的,是不是?”若水目光對著遠處的人群瞧過去。


    那些百姓們看到若水出現在大門口,登時有人認了出來,振臂高唿道:“就是她!她就是那個災星!妖妃!就是她害得咱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妖妃!還我兒子和娘子的命來!”


    他這一大聲唿喊,有更多的人看到了若水,眼中紛紛冒火,一起加入了憤怒的唿喊,人群瞬間變得極為激動,王府的護衛們拚了全力,才把所有前衝的百姓們堵了迴去。


    若水凝眸而視,看到那個帶頭對自己叫罵的中年漢子,臉容扭曲,目光噴火,顯然是恨不得食己之肉,喝己之血,她一下子認了出來,這漢子正是兩天前自己曾經去探訪過的一戶人家,當時他夫妻二人同時中了蠱毒,唯一的兒子病臥在床,是自己及時趕到,救了他夫妻二人的性命。


    當時他夫妻二人對己千恩萬謝,當自己是救命的菩薩一般,而今不過短短的兩日功夫,他卻已經把自己恨到了極處,聽他話中之意,顯然是他的妻子和兒子盡數喪生於這場火災之中。


    若水心中一痛,眼眶不知不覺的濕了。


    她慢慢的轉頭,一張臉孔一張臉孔的瞧去,發現竟然有大部分是自己救治過的病人。他們曾經都把自己當成仙子般崇拜,可現在……他們臉上憤恨的表情,分明是把自己當成了他們最切齒痛恨的仇人!


    何管家一直目不轉睛的瞧著若水,見她目光中露出傷感之色,忙安慰道:“王妃,您千萬別介意,他們都是些愚民,自是別人說什麽,他們就聽信什麽,您千萬別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王妃,咱們還是迴府吧,小人會告訴護衛們加緊防護,說什麽也不會讓他們驚擾到您。”


    若水搖了搖頭,開口問道:“王爺呢?”


    “王爺被陛下召進宮去了,據說,也是為了此事。”何管家答道。


    若水極緩極緩的點了點頭。


    她目光凝重,沉沉的望著遠處激昂憤慨的人群,咬緊了牙。


    是了,這就是那個隱藏在暗處的狐狸策劃的大陰謀!


    它終於抽絲剝繭,一層層的浮上了水麵,清清楚楚的展現在她眼前。


    不得不說,這隻狐狸當真是老謀深算,把這場陰謀安排得絲絲入扣,一環扣著一環。


    從自己和小七成親的那天開始,這隻狐狸就布置好了棋局,引著自己一步一步陷入局中,直到今天,才完全揭開棋局,讓自己刹那間陷入四麵受敵、孤立無援之境!


    先前的下蠱投毒,隻是他計劃的第一步開始,然後就是縱火行兇,引起百姓們更為切齒的痛恨,第三步就是借助欽天監之口,把所有發生這一切的災禍起源,全都推到自己和小七的頭上。


    層層推進,環環相扣,一下子把自己和小七逼到了絕境!


    真的是好算計!好謀劃!


    若水幾乎要為這隻狐狸的精明計算拍手喝彩了。


    但是,她一想到這人為了對付自己和小七,竟然害死了這麽多無辜百姓的性命,她就掩不住胸中滔天般的憤怒和恨意,就像麵前這群百姓痛恨自己一樣,她同樣深深的痛恨著這個隱藏在幕後的真正兇手!


    這人……當真是狠毒啊!


    他布的這個棋局,已經不單單是要置自己於死地,更是連小七也不放過。小七,小七,你竟是受我所累麽?


    若水想起置於在皇宮中的小七,現在正不知麵臨著怎樣的指責和困難,心中就是一陣抽痛。但是她相信,不管麵臨多大的壓力和阻礙,她的小七,絕對不會向任何人、任何事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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