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君天翔挑了挑眉,不甚在意的道。


    柳若蘭卻是神色一凜,眼神戒備的看向若水。


    若水不慌不忙的分別看了二人一眼,緩緩道:“難得王爺不嫌棄若水姐妹二人容貌醜陋,居然肯將我二人同時收為府裏人,我自然是感激不盡,隻不過……”


    她微微一頓,歉然道:“若水不能欺瞞王爺,這件事一定要讓王爺知道才好,那就是我身上所患這病,乃是一種極強的傳染病。王爺不懂醫,想必不懂這傳染病為何病。這種病會通過人的唾液,也就是口水,以及人唿出的氣體,還有皮膚的表層來傳播,俗稱為,‘疫症’。”


    她此言一出,君天翔和柳若蘭神色登時大變,他二人雖然不懂什麽是傳染病,也聽不懂通若水所說的唿出的氣體,皮膚表層這些怪名詞是什麽東西,但是,疫症!


    這個詞他二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更是知道得明明白白!


    就在前年,帝都爆發過一場重大疫症,死亡者足有上萬之眾,聖德帝遣了所有太醫院的禦醫們日以繼日的研究治療疫症的良方,最終用了七天七夜,終於研究成功,這才將一場足以引發全國滅頂之災的大疫症扼殺在了搖藍之中。


    二人想起此事,登覺毛骨悚然。


    君天翔想起方才被若水噴的一頭一臉的茶水,登時渾身都不自在起來,這疫症若是通過口水來傳播,那方才自己豈不是被噴了滿身的病毒?那自己說不定會像這柳若水一樣,臉上變成那般醜怪的模樣?


    他登時覺得屁股上長了一根刺兒,再也坐不住了,隻恨不得一步跨迴自己府中,將滿身上下的毒液徹底洗個幹淨。


    柳若蘭心中卻是害怕之極,自己臉上和身上長的這許多紅疙瘩,不正是因為自己穿了件那賤人的舊衣才染上的嗎?娘親說那賤人是中了毒,這輩子也好不了,那自己豈不是也要步這賤人的後塵,一輩子頂著這張醜臉做人?


    若水見了二人神色都是惴惴不安,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想是心裏頭早就長了腳,巴不得馬上溜了,肚裏暗暗好笑,嘴上卻說道:


    “王爺和妹妹待若水真是親近,連若水這樣得了疫症的病體都不嫌棄,一個願意娶若水為妃,一個願意和若水姐妹二人共侍一夫,若水真是感激不盡,我這就下廚,好好的為二位做幾道菜,也算是我的一點兒心意。兩位這樣真心相待若水,想必一定不會嫌棄若水做出來的吃食,用過的餐器吧?”


    說完,清澈如水波般的明眸,在君天翔和柳若蘭的臉上不停的轉來轉去。


    君天翔己早恨不得長出翅膀飛迴家去,這會兒聽了若水的話,當真是半分也呆不下去了,霍地站起身來,強自鎮定的道:“水兒,且不忙,本王突然想了起來,父皇交待本王去辦一件緊要的事,本王因為來看水兒,一時竟忘記了,本王這就要馬上迴府為父皇辦差,你親手做的菜,以後……將來……咳,會有機會的,會有機會的。”


    說完拔腳就走,生怕再晚一刻就會被若水強行留下,他腳下生風,走得極快,將將走到院門口,卻不知從哪裏突然蹦出一粒小石子,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腿彎處。


    君天翔猝不及防,隻覺腿彎一軟,登時撲地一聲,跌了個狗啃屎,舌頭撞到了牙齒上,隻痛得嘶嘶連聲。


    柳若蘭也正準備開溜,突然見到君天翔摔跤,驚唿一聲:“三殿下!”忙不迭地搶上去伸手相扶。


    君天翔這一跤摔得狼狽不堪,他四肢著地,趴在地上,想要站起身來,腿彎處被石子撞到之處卻酸痛不己,軟得像根麵條兒,爬了半天,居然站不起來。


    他直叫自己真是倒黴,剛剛被那醜女噴了一身的毒水,這會兒居然又撞在了個莫名其妙的石頭上,摔得這樣狼狽。


    見柳若蘭伸過手來,他想也不想的一把抓住,借力翻身而起,心中隻覺得古怪,自己一身功夫,怎麽會突然讓一個小石子絆了一跤,一定是那毒水在自己身上起的作用,不行,得趕緊迴府沐浴,徹底洗掉這一身毒液才是。


    柳若蘭隻覺得一隻小手被君天翔握得緊緊的,心中一喜,含情脈脈的看向君天翔,嬌滴滴的喚道:“三殿下,您抓痛人家的手啦……”


    話音未落,就覺手上傳來一股大力,她整個人被猛的甩出一丈多遠,卻是君天翔猛然迴過神,發現自己居然抓的是柳若蘭的手,隻嚇得渾身一顫,如避毒蠍,生恐再和她姐妹二人沾上一星半點的關係!


    君天翔再不迴首,瘸著一條腿兒,運起輕功,一拐一拐的飛快離去。


    柳若蘭滿腹委屈,看著君天翔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心中忽然一陣後怕,柳若水這賤人若得的當真是疫症,那自己一定被傳染上了,這一輩子想和恭王殿下長相廝守的願望……隻怕要成空了!


    她恨意又起,轉眼看向院中正在悠閑品茶的若水,恨恨瞪了兩眼,揣著滿腔的恨意,去找吳氏商量對策去了。


    若水心情極好,渣男賤女終於滾出了她的院子,整個世界又變得清靜了。


    方才君天翔突然無緣無故的摔了一跤,舞動著四肢半天爬不起來,活像隻烏龜。


    至於武藝不凡的君天翔怎麽會好端端的摔跤,她用後腦勺也猜得出來是誰做的手腳。


    除了那個小氣霸道的男人,小七,還能有誰?


    她慢條斯理的又喝了杯茶,這才施施然站起身來,對著院中枝繁葉茂的老榕樹,抿嘴笑道:“看了這麽久的戲,你也該累了,下來喝杯茶,解解渴吧。”


    一條身影應聲從樹冠叢中飛身落下,身長玉立,正是小七。


    他擰著一對濃眉,神色不爽的看著若水,淡淡道:“他要娶你為妃?當真是癡人夢想,這輩子,除了我,你誰也不許嫁!”


    “人家可是堂堂的恭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顯赫,身份高貴,你隻不過是一混跡草莽的殺手小七,我不嫁王爺,倒是要嫁你這個江湖殺手不成?”若水瞄他一眼,故意氣他。


    小七明知若水的心意,怎奈他就是不爽,一想到君天翔看著自己心愛姑娘那熾熱如火的眼神,他就覺得心裏頭的火騰地上竄,恨不得揪過那人來痛打一頓。


    他惡狠狠的看著若水,一伸手,將她像提小雞般捉在手裏,往房裏就就走,他已經忍了許久,渴了許久,隻有眼前這個小姑娘才能解了自己心頭的火和渴,那他還客氣什麽?


    若水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她咬了咬唇,心中哀歎,這男人的心眼怎麽都這麽小,簡直比針尖兒還小!


    關上了房門,小氣深深吸了口氣,看著若水的眼睛,認真無比的問道:“你想嫁地位顯赫,高高在上的王爺,當那眾人豔羨,身份高貴的王妃?是不是?”


    若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男人不但小氣,而且愛鑽牛角尖,她的一句戲言,反話,他竟然全都當了真!


    “是,是,是,”她故意一迭連聲的說道,“等你什麽時候當了王爺,光明正大的來我家提親吧。”


    “好,你等著,一定會有那麽一天!”小七的神色無比嚴肅,眼神堅定,緊緊擁住她,對著她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若水正要出口的話就被他堵迴了肚子裏,她想說,小七你要不要這麽認真啊?你聽不出我隻是在開玩笑麽?我要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什麽狗屁王爺的身份地位啊!


    可惜她滿肚子的話,通通被小七的吻融化了,他的吻熱烈纏綿,她不知不覺得伸出雙臂,攬住他的脖子,渾然忘了一切。


    直到小桃冒冒失失的推門而入,驀然撞見這一幕,兩人才驟然分開。


    小桃的嘴巴張成了圓形,差點能塞進個雞蛋,呆了半晌才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麽,“啊”的一聲低叫,捂著羞得通紅的臉,掉頭跑了個無影無蹤。


    若水好笑又好氣,自己這個當事人還沒害羞呢,這個參觀的倒給羞跑了。


    她看著小七,見他高大挺秀的身型如鬆如柏,看在眼中,說不出的心安。她緩緩將頭靠在小七胸前,伸臂攬住了他的腰,和他緊緊相偎,隻覺這一刻,縱然是將世間一切珍寶都放在眼前,也不及此時此刻的半分珍貴。


    小七低頭,在她發頂印上輕輕一吻,將懷中的姑娘攬得更緊,一顆心怦怦跳動,隻恨不得將這姑娘整個兒融化了,跟自己合為一體,那就再也不用將自己的一顆心,整天的懸在她的身上,連一時一刻看不見她,心中都覺得缺了什麽。


    兩人沉默相擁,雖然沒有交談一言半語,空氣中卻流動著溫暖甜蜜的氣息。


    小七伸手緩緩撫摸若水柔軟清香的發絲,眼眸中閃過一抹亮光。


    是時候了。


    自己韜光養晦了這麽久,正該利劍出鞘,鋒芒初露!


    為了娘親,更為了心愛的姑娘,自己再不能繼續忍耐下去,所有該還擊的,他都要一一還擊,所有欺辱了他心愛姑娘的人,他都要替心愛的姑娘一一欺辱迴去!


    他要給她至高無上的身份,讓天下所有人都尊敬她,愛戴她,讓天下再無一人敢欺她、辱她!


    近來幾日,若水過得十分悠閑。


    每日裏練練功,去迴春堂給預約的病人治病,晚上剩下的時間就是她和小七二人的纏綿時分了。


    至於君天翔,自打那日離開之後,再無半點音訊,想必被自己信口胡謅的“疫症”給徹底嚇怕了,隻怕是從今往後,再也不敢來騷擾自己了。


    若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君天翔,你以為不來招惹我,我就不會找你算帳了麽?你欺辱若水之仇,我還未為她清算呢!


    還有柳若蘭,最近在府裏偃旗息鼓的,沒鬧出什麽風波,可想而知,劉氏剛被丞相老爹訓斥過,正夾著尾巴做人呢,又怎會來主動找她的事。


    而府裏的下人們也都長了眼色,對她再不似從前那般輕忽,一個個見了她的麵,都恭敬的尊稱一聲“大小姐”。


    所以這段時間,若水在府裏過得十分愜意,怡然自得。


    若水去柳若蘭那裏探病的第二天,劉氏就派自己身邊的丫環春燕,給若水送來了春夏兩季的首飾衣裙,還有三百兩銀子的銀票。


    若水讓小桃接過,神色卻是淡淡的,這些衣服首飾還有銀票,她自然早瞧不在眼裏。劉氏如此惺惺作態,想來她還是舍不得這個當家主母的身份,想要繼續做她的丞相夫人。


    這些都是她丞相老爹的銀子,她若是不收,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劉氏母女二人,自然是要全部收下。


    首飾全部是珍寶齋新打製的,選的是最新的款式,手工更是精美。衣裙是在京裏最有名的鋪子紅繡坊新做的,每季四套,選的最好的衣料,最時興的式樣,顏色花色十分繁複華美。


    同時送來的還有一個金絲鏤空、點翠鑲珠的梳妝匣,匣蓋上鐫著雲蝠花紋,鑲嵌的珠子渾圓光潤,但己微微發黃,顯是年歲久遠之物。


    若水對那些嶄新的衣物首飾,都淡淡瞥了一眼,渾沒放在心上,唯獨見了這個式樣古舊的梳妝匣,心中一凜,上前將梳妝匣珍而重之的抱在懷中,緩緩撫摸匣上的珍珠。


    這個梳妝匣,就是若水的娘親留給她的遺物,也是若水的嫁妝,可恨若水愚笨,竟將如此珍貴的心愛之物,雙手送於仇人。


    如今,終於物歸原主。


    若水仰起臉,默默祝禱:你的東西,我會一樣一樣為你取迴,你若泉下有知,也該感到心慰了。


    那日午後,若水從迴春堂迴府,近幾日她連著治愈了十餘名疑難雜症的患者,對醫術一道又增新的見解,心情極佳。


    沐浴過後,她換上一身淡紫色羅裙,正是劉氏這次送來的新衣,小桃幫她挽了個驚鵠髻,簪一枚金絲八寶攢珠釵,垂下幾縷細細流蘇,行動之時,流蘇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細小的簌簌之聲。


    此時她己連飲了十日的雞冠血,毒性盡去,容顏不但盡複舊觀,而且更勝往昔,想來是因她修煉的玄陰*功己有小成,原本白嫩的肌膚竟漸漸變得像玉一般瑩潤清透。


    隻是外出之時,她依然習慣性的蒙著麵紗,故而帝都中人,迴春堂中,除了她義父周青,無一人見過她的真實容貌。


    林姑姑早己備好了飯食,小桃一樣樣搬到若水房中的廳堂,又去隔壁廂房叫了小七。


    若水以手支著下巴,微笑著看向房門,她把自己打扮得煥然一新,存心要給小七一個驚豔。


    哪知小七進了房門,隻是如尋常那般,目光淡然從她臉上飄過,隨後落在桌上的菜肴上,竟似是對桌上的菜比她的容貌,興味更濃。


    若水大為掃興,她妝扮了這許久,卻沒換來心上人一個驚豔的注視,當下悶悶不樂,對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吃得興致缺缺。


    小七像是渾然不覺,自顧自吃得歡樂,若水看他那副樣子,心裏有氣,更加吃不下了,隻吃了不過小半碗飯,就撂下筷子說吃飽了,站起身,一徑進了內室。


    她忿忿的扯下頭上戴的珠釵,把小桃細心為她梳好的發髻拆了個亂七八糟,直到一頭長發披瀉下來,又脫下那件漂亮的淡紫羅裙,狠狠的丟在地上,踩了幾腳,這才覺得心裏舒暢了些。


    死小七,鬼小七,你到底長沒長眼睛啊!本姑娘今天不美麽?居然連一眼都不多瞧,連一句誇獎的話也沒有!白費了自己的一番心思。


    若水心裏喃喃的罵著,鑽到床上,拉過繡被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似的,閉眼睡午覺。


    可她心裏頭憋著氣,半天都睡不著,她努力調勻唿吸,摒除雜念,這才勉強靜下心來,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輕輕拉扯她身上的錦被。


    若水一個翻身,將被子裹得更緊了,嘴裏嘟囔道:“小桃,別鬧。”


    “……是我。”一個聲音淡淡響起。


    若水猛然睜開眼,霍地坐起身來,扭過頭,怒視著那個站在床前若無其事的男人。


    “你來幹什麽!”她沒好氣的道。


    小七好笑的看著氣唿唿的若水,她的小臉因為氣憤變得紅撲撲的,像個誘人的紅蘋果,讓人恨不得在上麵咬上一口。


    他這麽想的,也這麽做了,他迅速俯下身來,在她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在她臉頰上飛快地親了一口。


    若水滿肚子的脾氣,在他這一吻之下,頓時化為烏有。


    她簡直愛死了他這種出其不意表達喜愛的方式。


    “你要幹什麽呀?”差不多的話,從若水的嘴裏說出來,和方才的意思卻大不相同,她口角噙笑,眼眸含情,聲音綿軟甜膩,像麥芽糖般,隻聽得小七心頭一蕩。


    “什麽也不幹,就是想看看你……親親你。”小七直白簡單的道,他心裏這麽想的,就直接說了出來。


    若水簡直為這個男人不害羞的表達方式紅了臉。


    想當初他是多麽害羞的一個小純純啊,連親親都不會,這才幾天的功夫,他就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大膽直白的情話了,這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小七盯著她兩瓣微微顫動的紅唇,覺得自己又渴了。自從親過她的唇之後,他就上了癮,一刻親不到她,就會覺得幹渴。


    他在床邊坐下,伸臂攬在她的纖腰上,讓她整個人靠在自己懷裏,若水仰起臉,眼瞼輕垂,小七喉結滾動一下,低頭輕輕吻了上去。


    兩人親親了許多次,早己不是當初不知親吻為何物的毛頭男女,原本青澀的吻早變得嫻熟,更懂得通過親吻來傳遞深情。


    房間的溫度不知不覺的升高,兩人都覺得渾身發熱,心跳加速,一股陌生的情潮在兩人的唿吸之間洶湧澎湃。


    正在情熱如火,難以自持的時候,小七突然伸出雙手,用力將若水推開,他深深吸了口氣,再吐了出來,如此幾次,隻覺方才差點蹦出腔子的心,漸漸平緩下來。


    若水輕而又輕的歎了口氣,這小七什麽都好,就是太拘禮了,半點雷池也不肯越。


    不過,她喜歡!


    隻有真正的喜歡一個人,才會尊重她,不教她受到半點傷害。若他不是這般珍而重之的待她,又怎會強行克製自己,連半個指頭都不敢侵犯她呢!


    她眼珠轉了轉,突然問道:“小七,你說,我好看嗎?”


    小七愣了愣,看著她,半晌,才認真的答道:“好看。”


    “既然好看,那你方才為什麽不多看我一眼?也不誇讚我一聲,害我白白花了那麽多心思打扮!”若水想起剛才他瞧都不瞧盛妝的自己一眼,就覺得滿腹委屈。


    小七登時恍然,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原來她方才生氣是為了這個。


    他猶豫了一下,實不知該如何解釋,想了想,方才懇切地道:“在我的眼中,今天的你,和往日的你,實無分別,在我的眼中,你一直是最美的姑娘,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你變老了,依然還是!”


    小七的這番表白雖然很短,還有點辭不盡意,但若水一下子就聽懂了,隻覺得心中瞬間流過一道暖流,整個人都變得暖洋洋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他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容貌的美醜,從他喜歡上自己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一直是他眼中的最美!


    若水隻覺得自己的心裏不停的冒著甜蜜的泡泡,臉上的笑容像鮮花般綻放,明媚嬌豔,不可方物。


    她越看小七就越覺得心愛,自己真是撿到一個寶!


    小七被她那樣的目光瞧著,心裏也是甜蜜無比。


    兩人默默對視,雖不說話,但此時無聲,更勝有聲。


    過了良久,小七終於緩緩開口,問道:“你,會做飯嗎?”


    若水嚇了一跳,奇怪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好端端的怎麽會提這個問題。


    “不會。”她搖了搖頭,坦然承認。


    “那日,你曾親口對那君天翔說,要為他親手做幾道拿手的菜。”小七想起當時的情景,眉頭一蹙,暗自不爽。


    “那天我是哄他的呀,你聽不出來麽?”若水好氣又好笑,她看小七皺著的眉頭就猜到了,這家夥的小氣病又犯了,也難為他忍了好幾天,現在才來質問自己。


    “我不管,你說要為他做飯,我還沒吃過你親手做的菜呢。”小七別開臉不看她,一副別扭的模樣。


    天哪!


    若水簡直愛死眼前這個傲嬌的殺手小七了,他還能更可愛一些麽!


    這小七,想吃自己給他做的飯,就直說嘛!


    偏偏用這種別扭的方式提出來。


    若水肚裏暗暗好笑。


    她痛快的一拍胸脯:“好,我這就下廚為你做幾道菜,小七,你想吃什麽,盡管告訴我!”


    小七的嘴角抽了抽,她真是好大的口氣!


    從沒下過廚房,做過菜,居然還敢讓自己點菜?


    隻怕是自己吃過的菜,還沒她聽到的多呢,自己隨便報一個菜名,就夠讓這笨丫頭想半天的。


    她這樣做出來的菜,那還能吃麽?


    不過,她答應得這般痛快,讓他一直鬱結在心頭的悶悶不樂,倒是徹底消散了。


    他伸嘴在她柔嫩的粉頰上親了親,漂亮的黑眼睛裏帶著笑,緩緩道:“隻要是你做的,我都愛吃!”


    “好!”若水的眼珠骨溜溜一轉,“那今天晚上,就讓小七公子嚐嚐我親手為你準備的美味佳肴。”


    說完,若水伸手推開小七,就要下床。


    小七一愣,雙手箍住她的纖腰不肯放手,他還沒親夠呢。


    若水抿嘴笑道:“小七公子,你要是再不放開我,晚上可就吃不到我親手做的菜了,趁著林姑姑還未出府,我要請她好好的指點我一下呀。”


    小七心中甜甜的,戀戀不舍的在她唇上又親了好幾口,這才放她去了。


    當天晚上,若水果然準備了四道菜,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房中八仙桌上,支著下巴瞅著小七和小桃,一臉得意之情。


    小桃看著桌上的四樣菜,驚得差點掉了下巴。


    這當真是自家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滴滴小姐做出來的麽?實在不像呀!


    保不準是林姑姑當了槍手。


    因為這四道菜,實在是太漂亮了!


    四道菜,四個顏色,紅黃白綠!


    紅的鮮豔奪目,黃的金色燦然,白的潔淨如雪,綠的青翠欲滴!


    說起來,卻是再簡單不過的四樣菜。


    紅的是涼拌西紅柿,黃的是炒雞蛋,白的是漬汁山藥片,綠的是清炒菠菜。


    小桃嘖嘖稱奇,一時竟舍不得下筷子,這平平無奇的四道菜,讓人眼前一亮,就像是一副漂亮的圖畫一般。


    若水笑眯眯的看著連連讚歎的小桃,心中得意非凡。


    說起來,能夠親自下廚,為心愛的人洗手做羹湯,真是一種極為美妙的享受。


    在廚房做菜的那一刻,若水突然有了一種久違的家的感覺。


    “別光看,快嚐嚐,味道怎麽樣?”若水笑嘻嘻的道。


    “小七,你也別站著,坐呀。”她又瞥了一眼瞧愣了的小七。


    不就是做四道菜麽,也值得兩個人這般大驚小怪?


    小七看她一眼,目光中透著濃濃的笑意,一撩袍角,坐了下來。


    小桃也坐在若水身邊,她迫不及待的去夾了一塊漂亮的炒雞蛋,拿在手裏左看右看,這蛋炒得真好!


    金黃蓬軟,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樣子,小姐雖然是頭一次做菜,但她這般聰明,這味道一定錯不了!


    小桃眯著眼,張大嘴巴,帶著一股馬上就要吃到美味佳肴的小期盼,將這筷子炒雞蛋送進了自己的嘴裏。


    “噗!”一口金黃色的碎雞蛋屑,像天女散花般,從小桃嘴裏噴射而出,直噴向桌麵的四道菜,小七手疾眼快,長袖一舞,將這些碎渣渣全都籠在了袖中,半點也沒落在桌上,菜上。


    “小姐!你、你這是炒雞蛋麽!這、這是什麽怪味道兒啊!”小桃呸呸連聲,吐出了嘴裏剩餘的蛋屑,趕緊端起茶漱漱口,眼睛眉毛全都皺在了一起。


    “怎麽?不好吃?”若水挑起一條眉梢,看著小桃。


    “苦的!哎喲喂,苦死我了!”小桃又喝了一大口茶,放在嘴裏咕嘟咕嘟的使勁漱。


    “苦的麽?想必是我炒糊了,你再嚐嚐別的菜吧。”若水抿嘴一笑,目光淡淡的從小七臉上飄過。


    小桃提心吊膽的對剩下的三道菜看了半天,終於決定,向那盤涼拌西紅柿下手。


    剛剛苦得她差點吐了,還是吃塊糖拌柿子清清口。


    她挾了一筷子西紅柿,這柿子一看就是涼拌的,沒經過烹炒煎炸,說什麽也不會炒糊了發苦。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沒發現半點異樣,這才放心大膽的送進了嘴巴裏……


    就在她將西紅柿送進嘴裏的那一瞬間,小桃一抬眼,正看見對麵的小七,一臉同情的看著自己,她心中一慌,不妙!


    可是來不及了,西紅柿一入嘴,她頓時覺得舌尖一痛,接著整個嘴巴都痛起來,想都不想的就把嘴裏的柿子一口噴出。


    小七早己有備,不慌不忙的甩出衣袖,全都裹住。


    小桃的兩隻眼睛水汪汪的,蓄滿了淚,她眼睛一眨,淚珠就不停的往下滾,她張著嘴巴拚命吸氣,覺得整個嘴唇都火辣辣的疼。


    她水汪汪的大眼又是委屈又是氣憤的瞪著若水。


    小姐,實在是太坑人了!


    這涼拌西紅柿,明明該放的是白糖,可小姐她,卻用了紅彤彤的朝天椒!有這麽做菜的麽!


    哎喲娘呀,可辣死她了!


    小桃的眼睛瞄了瞄桌上剩下的兩道菜,就算顏色再漂亮,她也沒那個膽子再去嚐一嚐了。


    “小七,看來小桃吃不慣我做的菜,你……要不要試試?”若水笑吟吟的看了小桃半天,忽然轉過頭來,問小七。


    小七眼眸幽黑,烏亮亮的閃著光,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小心思。


    若水的心微微一虛,臉上卻不露半點慌亂,微笑道:“這可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一番心意,小七,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哦!”說完,調皮的對他擠了下眼睛,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你的心意,我自然……不會辜負。”小七聲音不響,卻沉穩如山,他淡淡看了若水一眼,把弄髒了的衣袖撕了下來,拋在地上,然後神色自若的舉起筷子。


    若水和小桃都睜大眼,要瞧一瞧他要先試哪道菜。


    小七的目光在桌麵上一打量,落在了那道漬汁山藥片上,不急不緩的伸筷子挾了一片山藥片,看也不看的就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起來。


    若水和小桃瞪圓了眼睛,一臉緊張的看著小七的表情。


    小七戴著麵具,冰塊臉上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但他眉毛舒展,看不出半點異常,就和他平時吃林姑姑做的菜一樣,細嚼慢咽。


    一口山藥片入肚,他又去挾了一片,放進嘴裏。


    咦?這小七的舌頭究竟是什麽做的?難道他嚐不出來麽?若水心道。


    小桃則心中嘀咕,看來這道山藥片的味道應該是正常的,小七吃得這般若無其事,小姐想來沒有在這道菜上搗鬼,看來還是自己倒黴,好巧不巧的,偏偏吃到小姐惡作劇的兩道菜。


    她腹中正餓,看小七吃得香甜,不由暗暗咽了下口水,舉著筷子也挾了片山藥,慢慢送入嘴巴裏。


    “噗……”


    小七眉毛一動,眼中透出笑意,早己撕下的左袖拋出,又接住了小桃嘴裏噴出來的山藥渣。


    “好酸呀!死小七,你騙人!”小桃酸得臉都皺了一朵菊花,氣哼哼的瞪著小七。


    小七淡淡的瞥她一眼,也不辯解,將手中的筷子伸向了那道清炒菠菜,若無其事的吃了幾筷,又去挾炒雞蛋。


    不管小七吃得再若無其事,小桃也不敢去嚐那個炒菠菜了,她和若水的四隻眼睛,眨也不眨的全盯在小七不停咀嚼的嘴巴上。


    奇怪!這雞蛋明明苦死人,小七一連吃了幾筷子,為什麽連眉頭也不皺一皺?小桃暗自嘀咕。


    若水卻是眉頭舒展,眼中笑意越來越濃,她托著下巴,眼中脈脈含情,一瞬不瞬的看著小七。


    小七吃的最後一道菜,就是那道朝天椒拌西紅柿,小桃眼瞅著小七的筷子夾到菜上,心裏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汗。


    天天一起吃飯,小桃早就知道,這小七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但有一樣東西,他卻是萬萬不碰的。


    那就是辣椒!


    小七不吃辣的。


    小桃偷著瞪了若水一眼,小姐這不是明擺著捉弄人麽,她倒要看看這小七,是吃?還是不吃?


    哪知小七卻毫不猶豫,像是壓根兒不知道那西紅柿是辣的一般,他放下筷子,拿起銀匙,滿滿舀了一勺,就往嘴裏送去。


    小桃瞬間瞪大了眼,這小七是想辣死自個兒麽?


    若水眸光微閃,她看著小七手中的那匙辣柿子,正準備送入嘴裏,突然叫道:“小七,別吃!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她眼中滿是柔情,笑容像鮮花般在唇邊綻放。


    小七的目光凝望著她,黑眸中閃動著若水看不懂的神色,他眨了下眼,嘴角一勾,露出淡淡淺笑,伸勺將那匙辣味西紅柿,全都送進嘴裏。


    若水和小桃都一震,隻見瞬間,小七的耳朵就變得通紅無比,額上冒出一顆顆汗珠,漆黑的濃眉顫抖著,眼睛也變得像小桃一樣,水汪汪的。


    “傻子!笨蛋!不能吃辣,就別逞強!瞧你辣成了什麽樣子!”若水心疼極了,取過一隻大碗,滿滿的倒了一碗清水,送到小七麵前。


    “快喝!”她一邊道,一邊掏出手帕,幫小七拭頭額上的汗珠。


    小七這下子變乖了,他聽話的端起碗來,將一碗涼水喝得涓滴不剩,這才勉強壓下了那股火燒火燎般的辣意。


    他含笑的雙眸看向若水,真不愧是他心愛的鬼丫頭,刁鑽古怪,聰明機靈,當世無人能及!


    真難為她怎麽想得出這四道菜來。


    酸甜苦辣!


    意寓著人生百味。


    她哪裏是好心好意的做菜給自己吃,分明是給自己出了一道考題。


    好在……自己答對了!


    若水的眼裏全是笑意,小七,果然是她看中的人。


    他猜對了她的考題,並毫不猶豫的吃下四道菜,說明他答允和自己攜手,共同品味人生的酸甜苦辣!


    “小七,小姐做的菜,好吃嗎?”小桃眨巴下眼,故意問道。


    “不好吃。”小七搖搖頭,誠實迴答。


    “不好吃你還吃!沒見過你這樣拍馬屁的!”小桃不滿的白他一眼。


    “……”小七無語,他是不得不吃,誰叫他喜歡上的,是滿腦袋稀奇古怪點子的鬼丫頭呢!


    再說,這分明是他自找的,若不是他說要吃她親手做的菜,怕是也嚐不到這般精彩的滋味!


    這味道,當真是讓人迴味無窮。


    不過經此一事,若水倒是愛上了下廚做菜,她愛上了那種幸福的家的感覺。


    第二天晚上,小七和小桃終於吃上了若水所做的、正常的幾道菜,味道雖然遠不及林姑姑所烹製,但勝在新奇,每道菜都別出心裁,吃起來格外清新爽口。


    若水又跟林姑姑學著做了幾樣細點,加上四樣小菜,放在食盒之中,親手提了,徑自往柳丞相所在的書房而去。


    柳丞相自那日之後,便一直在書房獨居,吳氏幾次求見,柳丞相都避而不見。


    若水帶著小桃,行到花園,遠遠的,便看見父親的書房中透出暈紅的燭光,微微一笑,緩步走近。


    剛剛走進園門,踏上花園中那條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就見迎麵走過來數人,前麵兩名丫環,手提氣死風燈,當先引路,後麵兩個丫頭,一人手裏也像若水一樣,提著食盒,另一個手中端著托盤,放著酒杯酒壺等物。


    被四人簇擁在中間的,自然便是丞相夫人,吳氏。


    小桃暗自撇了下嘴,瞧吳氏那跟吃了臭大便一樣的臉色,就知道準是在相爺那碰了一鼻子灰。


    若水避過一旁,待吳氏一行人走近,朗聲道:“若水給夫人請安。”說是請安,身子卻挺直得像根秀竹,彎也不彎。


    自打她知道,若水的臉是被這吳氏下毒所害,她就再也沒對吳氏行過禮。


    吳氏心頭火起,原本她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特意給柳相送來,並想在相爺麵前服個軟,說幾句柔情言語,夫妻和好,勸得夫君跟自己迴房安睡,這府裏頭現在上上下下,誰都知道她這個夫人在相爺麵前失了寵,她的命令發布下去,再不像以前那樣好使了。


    哪知她在門外候了半天,相爺不但沒讓自己進門,還派管家出來傳話說,以後不必再送吃食,相爺說,再不會吃她做的東西,並勸她以後恪守本份,不得再惹事端。


    吳氏吃了個閉門羹,又挨了頓訓,心頭正不痛快呢,偏偏在迴去的路上,又碰到了柳若水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昏黃的燭光下,她臉色陰鬱得看向若水,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的道:“我還當是哪裏竄出來的野貓呢,原來是大小姐,你是來給相爺送吃食的嗎?相爺說了,他不餓,誰也不見,隻怕是白白辜負大小姐的一番美意了,大小姐還是請迴吧。”


    此時四周圍除了若水和小桃,全都是她自己人,她懶得再裝那副慈母的假麵,她早看出來了,這小賤人就是扮豬吃虎,平日裏裝得柔柔弱弱,其實肚子裏裝著牙,冷不丁的就冒出來咬人一口,而且毫不留情。


    若水神色自若,像是絲毫沒聽出她話裏的罵人之意,都說揀金揀銀不揀罵,這吳氏想含沙射影的來刺撓她,那真是白費心思。


    “若水多謝夫人提醒,隻不過,夫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爹的脾氣,我這做女兒的最是了解,他這人嘛,吃飯是看心情的,要是看到了什麽不順眼的東西,他老人家就一點胃口也沒有。夫人也是給我爹送吃食的嗎?想來我爹一定沒有辜負夫人的一番美意,定是全吃光了,我就說嘛,夫人怎麽會是我爹看不順眼的東西哪!”


    說完,若水伸袖掩唇,嘻嘻一笑,聽在吳氏的耳中,卻充滿了極濃的諷刺意味。


    她兩眼噴火的瞪視著若水,狠狠的咬牙道:“本夫人好言相勸,大小姐既然覺得本夫人忠言逆耳,那就請罷!”說完一甩衣袖,昂臉便走。


    她隻覺得自己被那小賤人的幾句話,氣得肝兒疼!若是再站在那裏繼續和小賤人鬥嘴,她怕是要吃更大的虧。


    那小賤人的嘴皮子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突然就變得像刀子一樣鋒利,稍不留神,就被她刺得滿頭包。


    吳氏頭痛的想著,以後還是在房裏裝病吧,少出來走動,就少和這小賤人碰麵,多見她一次,自己的頭就多痛幾分!


    “小姐,你真厲害,幾句話就說得夫人啞口無言,吃了虧也說不出口來!”小桃的眼睛看著若水,又開始冒小星星。


    “隻不過是幾句話而己,又傷不了她的皮,戳不到她的骨,小兒科罷了。”若水淡淡的道,吳氏這般出盡心機下毒害她,又豈是罵她幾句、讓她不痛快幾日便能了結的?


    日子還長著呢,這筆帳,她會慢慢和吳氏清算。


    隻不過,她皺著眉,想到了丞相老爹,這幾日,柳相都未曾出過府門半步。自打那日金殿之上,因為自己的事情,丞相老爹被聖德帝責令迴府思過,他就悶悶不樂,整日把自己關在書房中。


    而朝中大小官員,素日裏和父親交好的,此時生怕受了牽連,竟然連一個登門探望的也沒有。


    此時的柳相府,再不複昔日在帝都的風光時日,門前冷冷清清,連隻麻雀也沒有一隻。


    全都是受了自己所累!


    若水咬了咬牙,明日,就是那百花之宴,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打好這一仗。


    是成,是敗。全看明日。


    若水走上台階,見管家正垂著手侍立在門外,輕聲問道:“王管家,我爹可曾用了晚膳?”


    這幾日柳丞相總覺得胸口氣悶,食不下咽,若水為他把過脈,察覺他身體無恙,所謂胸悶厭食,全是心情鬱結之故。


    王管家搖了搖頭,一臉愁容,他看了若水手中的食盒一眼,道:“大小姐,你去勸勸相爺吧,他從今兒過午,就不曾吃過東西了。”


    若水微微一驚,正要上前打門,書房中的柳相已聽到門外兩人的對答聲,出聲道:“水兒,進來吧。”


    小桃幫若水輕輕推開房門,若水提了食盒,悄步入內,迴頭看了小桃一眼,小桃會意,輕輕帶上房門,自己和王管家繼續守在門外,屋裏隻留他父女二人。


    書房中,燃著幾隻兒臂粗的巨燭,照得房內十分明亮,這也是若水在柳相麵前提議的,若是晚上在書房看書,一定要多燃幾隻蠟燭,讓光線明亮些,有助於保護眼睛。


    柳相雖然不甚明白,但還是聽從了若水的建議,而且他發現,自打房中多燃了幾隻蠟燭之後,自己看起書來,確實不那麽費力了。


    若水見柳相坐在書案之後,手中握著一卷書,眼神卻看著自己,目光中滿是慈愛之色,心中一暖。


    又見他容色憔悴,再不複往日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中又很是難過。


    她提了食盒,放在房間正中的九梨花木桌上,揭了蓋子,將吃食一樣樣取出,擺好,然後走到書桌旁,取過柳相手中的書,柔聲道:“爹,王管家說,你看了一天的書,連午飯也不曾用,女兒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幾樣點心,送來給爹嚐嚐。”


    柳丞相捋了捋須,抬眼看著若水,微笑道:“是麽?水兒親自下廚做的?為父可不相信。”他不忍拂逆女兒心意,站起身來,走到梨花桌邊,坐下。


    “爹若是不信,那就嚐嚐看,這味道可曾吃到過?”若水取過筷子,站在一旁幫父親布菜。


    柳丞相見女兒殷殷相勸,勉強打起精神,向桌上看去,隻見四樣小菜,顏色各異,紅橙黃綠白,悅目之極,看著就讓人眼前一亮。


    若水挾了一筷子菜,放在父親麵前的碟子裏,柳相挾起來放在口中,嚼了幾嚼,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水兒,這當真是你做的不成?”他低頭看向那菜,顏色碧綠欲滴,好像隻是普通的菠菜而己,可這味道,卻當真和自己平時所吃的截然不同。


    “這個叫做麻油菠菜,確實是女兒親手做的,隻要爹愛吃,以後女兒天天做給你吃。”若水嘴巴甜甜的說道,繼續給柳相布菜。


    不得不說,若水的這幾道菜,確實是花了不少心思。柳丞相每樣一嚐,都是平日裏不曾吃到的味道,當下吃一樣讚一樣,不知不覺,將四樣小菜吃得精光。


    若水幫柳相倒了杯茶,柳相接過潤潤喉,看著桌上的四樣清點,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若水撚起一枚櫻桃蜜瓜酥,直接送入柳相的口中,柳相輕輕一嚼,隻覺滿口酥香,入口即化,既有櫻桃的甜,又有蜜瓜的香,味道絕妙無比。


    “這點心是用新鮮的櫻桃和蜜瓜的果肉做的,爹覺得可還入得了口?”


    “何止入得了口,簡直是為父生平從來沒吃到過的美味。”柳相素來不愛吃甜食,隻是這酥點乃是果肉所製,清香無比,極對他的胃口。


    若水微微一笑,又將另外三樣點心一一送到父親口中,直到柳相吃得打了個飽嗝,這才滿意的住了手。


    柳相茶足飯飽,對這頓飯吃得極是滿意。


    味道倒在其次,難得的是女兒的一番孝心。


    “爹,吃完飯不易繼續坐在房中,女兒陪爹去花園裏散散步,可好?”


    “也好。”柳丞相點點頭,站起身來。


    房門打開,柳丞相攜著若水的手,二人並肩而出,王管家和小桃對視一眼,對若水暗暗佩服。


    大小姐果然有手段,不過片刻的功夫,就哄得相爺吃了飯,氣色好了許多,那緊鎖多日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


    王管家見柳相帶著若水,往花園裏走去,趕忙提起一盞燈籠,在前麵幫二人照路。


    若水跟著柳丞相,絮絮地說了一些家常,然後不著痕跡的把話題引到明日的百花宴上。


    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去年的百花宴情形如何,她腦海中的記憶模模糊糊,想來原身若水本就懵懂,哪裏及得上她的丞相老爹,智識出眾,明見萬裏。


    朝中勢力盤根錯結,十分複雜,若水所要探知的,乃是朝中這各幫各派的勢力,究竟誰是友,誰是敵,誰家可以親近,誰家敬而遠之。


    這等機密微妙之事,非要找她的丞相老爹提點一下才行。


    自家老爹的人品,她自是清清楚楚,乃是海瑞一樣的清官好官,俗話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能和自家老爹談得來的官兒,人品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


    說起來若水至今都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家老爹會答應那賤男君天翔的求親,把若水許配給了他,這兩個分明就不是一路人嘛。


    若說自家老爹是想攀龍附鳳,看中了君天翔未來的太子之位,打死她也不信。


    可是這原因嘛,當爹的不說,她這個當女兒的也不好問。


    反正,過去的事,一筆勾消。


    從今往後,她柳若水的人生,由她自個兒說了算。


    柳丞相卻會錯了意,他看著若水,見女兒容顏不但盡複舊觀,更勝往昔,心中甚喜,以為女兒當真是想通了,準備在那百花宴上為自己挑一個乘龍快婿,當下樂嗬嗬的一捋胡子,興致勃勃的為女兒介紹起來。


    雖然明知道丞相老爹會錯了意,若水也不挑破,反正她隻揀有用的信息聽。


    柳丞相口中所提到的,自然是平日裏和他比較相熟的官員,哪家的公子人品端方,哪家的少爺文才出眾,至於那些他瞧不在眼裏的,自然是提也不提。


    比如柳丞相讚戶部尚書家的二少爺,斯文穩重,聽在若水耳中,就自動換算成,戶部尚書為人穩重,教子有方。


    再如柳丞相誇禮部侍郎的三公子,詩畫雙絕,若水聽了,就知道這位禮部侍郎,出身書香世家,是一位知禮君子。


    其中最得柳丞相推崇的兩位,一是攝政王的世子爺姬修文,二是孟右相家的大公子孟明俊。這兩人都是人才出眾,貌若潘安,濟濟於眾人之上。


    若水聽得丞相老爹口幹舌燥,滔滔不絕的說了半天,心中已經有數。


    這朝中的勢力,目前分做三派,一派自是擁恭黨,一派則在觀望,即不依附恭王,也中得罪恭王,屬於中立黨,另外,還有一股勢力,不顯山不露水,表麵上和兩黨都和和氣氣,實則暗中擰成了一股繩,隻是這股勢力究竟支持何人,柳相卻沒說明。


    柳相自是屬於中立一派,並且在這一派中威望甚高,可以稱得上是中立黨中眾人馬首是瞻的首腦人物。


    若水心中恍然,這就對了,怪不得去年君天翔要和若水結親,並不全是因為若水的美貌,原來是想拉攏丞相老爹啊!


    可又一轉,又覺得不對。若他隻是為了拉攏,那就不會因若水容貌被毀而提出退親,這豈不是把支持自己的勢力生生的往外推嗎?


    此事定有隱情!


    要知道這百花盛宴,用現代的話來講,就是一場帝都貴族少男少女們變相的相親大會。


    東黎朝後宮沒有選秀,皇帝要充實後宮,這後妃的人選就是從百花宴上選出,皇帝中意哪家的千金,就可以賜以封號,迎進宮去。


    而皇子們和朝中各大臣們的親貴子弟們,選妃擇媳,十之*都是由這百花盛宴上而來。


    故而每年四月十五這日的百花會,就成了帝都所有貴族少女們為自己覓得良婿的最佳場所,每個及笄的未嫁少女為了這一天,無不想盡方法,施展所長,引人注目,以期博得心上人的青眼有加。


    去年,若水年方及笄,以無人可及的美貌,豔冠群芳,奪得了三殿下君天翔的青睞,碎了一地的少女芳心。


    時隔一年,人人都知柳若水容貌己毀,美顏不再,各家各戶的貴族之女無不在家摩拳擦掌,長得漂亮的就縫製新衣,打造首飾,容貌一般的就苦練琴棋書畫等諸般技藝。


    每個少女都期待自己在這百花宴上一鳴驚人,大放異彩,若是運氣好,能入了三殿下的青眼,自是一飛衝天。如若不然,還有那攝政王的世子爺,孟右相的大公子,還有那戰功彪炳、東黎朝最年輕的大將軍樂正毅……


    若水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問道:“爹,當今聖德帝隻有君天翔這一個皇子麽?”


    此時花園中沒有外人,柳相對那君天翔也無好感,若水也就直唿其名,懶得叫他什麽恭王殿下。


    柳相聽了她這話,沉吟道:“當今聖上共育有龍子鳳女九人,皇子三人,鳳女六人,隻不過,當今現在朝中的,就隻有君天翔那小子一個罷了。”


    若水奇道:“還有兩個皇子?不在朝中,卻在哪裏?”


    她心道果然如此,聖德帝遲遲不立太子,當真另有隱情!


    莫非聖德帝屬意的太子人選,就在那另外兩個皇子之中?隻是為何卻從來沒聽人提及。


    她睜著一雙明眸,眨也不眨的看著柳相,見他神情嚴肅,就知道此事關係到皇家秘事,老爹說不定會守口如瓶。


    果然,柳丞相隻是輕描淡寫地說道:“七殿下楚王,自小體弱多病,常年在外就醫,不在帝都,八殿下閑王,喜愛遊山玩水,一年之中,難得有幾天呆在帝都,故而今年的百花會,他們是不會出現的。”


    柳相頓了頓,看了若水一眼,目光中似有深意,道:“這二人雖為皇子,但,一個常年臥病不起,一個天生風流好色,都非閨閣女子的良配。”說這番話時他壓低了嗓音,聲音低得隻有若水聽到。


    若水啼笑皆非,知道她的丞相老爹又誤會了,她也懶得解釋,反正不管是三王,七王還是八王,通通不在她的眼裏。


    從柳丞相那兒迴到自己的落霞閣,夜色己深,她和小七說了會兒話,待到子時,照例幫他拔了毒,此時小七體內的毒性己被驅除大半,每夜發作時的疼痛大為減輕。


    若水洗淨了手,正準備迴房,她得養足精神,今日可有一場大戰呢。


    臨出門之時,忽然想起一事,迴首笑道:“小七,別忘了你答允我的事!你等我迴來,一定要給我看看你的真麵目!”


    小七眸光閃動,緩緩點頭。


    若水翩然一笑,不再多說,迴到房中,一夜好眠。


    次晨起床,若水精神奕奕,親自下廚,去準備了早膳,讓小七和小桃吃得讚不絕口,小桃看著淺笑吟吟的若水,心中納悶。


    她知道若水今天要去參加那百花盛宴,但在若水臉上卻看不出一星半點緊張的神色來。


    小桃清楚的記得,去年小姐參加那百花盛宴的時候,可是整整一晚上都睡不著覺,讓自己一直陪在床邊,拉著自己的說,絮絮叨叨的說了一整夜的話呢。


    第二天早上起來,小姐那雙好看的眼睛都腫了,還是自己下廚煮了兩個雞蛋給小姐敷了才勉強看不出來。


    可今年真是奇怪,小姐不但沒了絲毫的緊張,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尊貴無比的女王,即將去赴一個專門為她而舉辦的宴會一樣。


    好奇怪的感覺!


    百花宴定在午時,在皇宮的禦花園中舉行,所以剛用完早膳,小桃就要拉著若水進房,給她梳妝打扮。


    若水卻不慌不忙,她先在院子裏散了會兒步,遛了會彎,這才施施然進房。


    小桃都快急出汗了,眼瞅著離午時越來越近,小姐還有閑功夫去散步,她像看個怪物一樣看著若水。


    若水在梳妝台前坐下,看著急得抓耳撓腮的小桃,抿唇一笑。


    “瞧你這副猴兒相,一點也沉不住氣。”


    小桃嘟起了嘴,不理會若水的調笑,她緊張得手都發抖了,今兒個她要給若水梳的,就是那個繁複無比的隨雲飛仙髻。


    為了梳好這個髻,她可是練了好久呢。


    當然,她不敢拿若水的腦袋來練習,被她騷擾最多的,就是林姑姑,林姑姑哭喪著臉說,她的頭皮都要被自己揪下來了。結果那幾日,林姑姑一見了她就繞道走,都不敢出現在她眼前了。


    小桃握著若水那把柔亮光滑的秀發,屏著氣,神情嚴肅無比,兩隻靈巧的小手,像兩隻翩翩飛舞的白蝶,在若水的頭頂盤旋往複,繞來繞去。


    若水從菱花鏡中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沒瞧清楚小桃是怎麽完成這一個個難度極高的動作的,後來,她索性閉上了眼,借著這個機會,小憩了一下。


    大功告成!


    小桃終於完成了這個複雜無比的隨雲飛仙髻。


    她對今天的手藝滿意之極,若水頭上的每一縷發絲都像個聽話無比的孩子,乖乖的聽從自己的指揮,沒有給自己鬧一點的別扭。


    她圓圓的眼睛笑眯成了彎彎的月牙,圍著若水的腦袋,轉來轉去,左右打量,越看越是滿意。


    小桃得意的揚著小下巴,巴巴的看向若水,期待小姐給予自己一個驚豔的讚美。


    哪知這一眼看過去,她差點氣歪了鼻子。


    隻見若水合著雙眼,斜靠在椅中,唿吸沉穩,還打著微微的小唿嚕。


    她竟然……睡著了!


    小桃咬著牙,氣哼哼的抓住若水的肩膀,卻不敢搖晃,唯恐把自己精心為小姐梳好的發髻搖散了,她俯在若水耳邊,大吼一聲:“小姐!”


    若水猛然驚醒,看著小桃放大在自己臉前的臉,尷尬的笑了笑。


    “小桃,你梳的這發髻太漂亮了,你說,我該獎你什麽才好呢?”若水對著鏡子歪頭打量,越看越喜歡,不得不說,這發髻實在是於襯她不過,老八真是奇才,再加上小桃的巧手,簡直完全達到了老八當日吟的那首詩的效果嘛。


    被誇了!小桃興奮的小臉通紅。


    “就獎你一個如意郎君吧。”若水斜眼看她,似笑非笑,“今兒的百花宴上,我一定睜大眼睛仔細看著,幫你挑一個才貌俱佳的好少年,這才配得上我家心靈手巧,蘭質慧心的小桃呀。”


    “小姐!你再戲弄我,我這輩子都不給你梳頭了!”小桃氣得板起臉,轉過頭去。


    若水嘻嘻一笑,也不多說,她取出那枚收藏得嚴嚴實實的碧玉梅花簪,輕輕簪在發上。


    小桃迴過頭來,看著若水,忍不出驚歎出聲。


    “太美了!小姐,真是太美了!”


    “是簪子美?還是你家小姐我美啊?”若水白她一眼,看著鏡中的自己,也是一陣目眩神馳。


    “都美!隻有這麽美的簪子,才能配得上這麽美的小姐你!”小桃福至心靈的說道。


    “拍馬屁!”若水不屑的撇嘴,小桃說的是實話,可這麽直白的誇人,就不怕她不好意思麽!


    “小姐,你說那三殿下要是見了小姐你現在的容貌,會是什麽表情啊?”小桃眨著眼睛,一臉興奮的幻想道,“他一定會被小姐你的美貌驚呆了,肯定會再次拜倒在小姐你的石榴裙下,說不定會哭著求小姐你嫁給他呢!小姐,你可千萬不要答應啊,你一定要板起臉,鼻孔朝天,甩也不甩他!”


    若水不去理會小桃的自言自語,她撚起一枝細筆,沾了點胭脂,在光滑白細的臉頰上輕輕的描摹著,過了一會,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滿意的放下筆來。


    小桃興高采烈的說了半天,不聽若水說話,向若水看了一眼,嚇了一跳,驚叫道:“小姐!”


    若水不慌不急的站起身來,取出麵紗掛在臉上,對著小桃擠擠眼。


    小桃一看若水這個表情,忍不住翻翻白眼,她就知道,自家小姐又要出幺蛾子!


    四月十五,乃是傳說中花神娘娘的誕辰,故而東黎王朝,將每年的這一天,定為百花節,並在宮中舉行盛宴,接到宴請的,全是宮庭貴族之家的少男少女們。


    今年的四月十五,天公十分作美,天氣格外晴朗。


    澄藍天空,一碧如洗,風和日麗,鳥語花香。


    離午時還有整整一個時辰,宮門外的車道上,已經停滿了貴族親眷們的馬車,一個個精心裝飾,珠翠滿頭的大家閨秀們,緩緩從馬車上下來,姿態高貴,儀態萬千的站在宮道上。


    這裏是帝都皇宮的外圍,非皇室子弟不得隨意入內,故而她們候在這裏,等著宮裏來人相接。


    宮裏派出的領路太監殷勤上前,引著剛剛來到的少女前往永寧門。進了永寧門,就等於踏進了進入皇宮的大門,少女們便候在門口,等著宮中傳出的轎輦前來接自己前往禦花園赴宴。


    二十幾名大家閨秀們亭亭玉立在永寧門前,像是一株株姿態各異的美麗花朵,有人神情冷傲,一臉不可侵犯。有的口角含笑,讓人如沐春風。還有的一臉莊肅,雍容華貴。更有的姿態高潔,恍如神仙妃子。有的人則是高昂起頭,對身邊的姑娘全不理睬。


    宮門口禁止大聲喧嘩,少女們更是要維持大家閨秀的矜持儀容,相熟的姑娘們隻能相互點頭微笑,示好招唿。


    照往年的慣例,少女們應該先去慈仁宮給太後請安,隻是今兒一早,宮裏就傳出話來,說是太後娘娘身體不適,需要靜養,免了今兒的請安,令一眾少女們直接去禦花園赴宴。


    永寧門前伺候的太監和守衛在宮門兩側的侍衛們,隻覺得今兒個自己真是祖上積德,有這等的眼福,竟然有這許多貌若天仙般的少女,同時出現在自己眼前。


    宮中規矩嚴謹,他們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相看,一個個神色肅穆,站得像個標槍,但眼角一瞟一瞟的,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那群穿紅著翠,燕瘦環肥的少女們身上。


    隻覺得這個漂亮,那個好看,這個粉頰柔嫩,那個身段窈窕,春風拂過,一陣陣的脂粉香揉和著花香,撲鼻而來,中人欲醉。


    其中大家偷看的最多的姑娘,就是大理寺丞姚家的千金,姚惜惜。


    華服眾彩的眾少女之中,數她最為奪人眼球。


    論容貌,她自是出眾的,但眾人目光聚在她的身上,卻不是因她的容貌,而是她今日所穿的衣裳。


    姚惜惜容貌雖美,但一臉倨傲,鼻孔向天,一副看不起所有人的模樣。這樣的姑娘,就像長得再漂亮,也引不起別人的半點好感。


    眾人看著她身上的衣裙,無不暗暗咂舌,這姑娘真敢穿呀!


    姚惜惜今日所穿,乃是一件黃色的長裙,顏色之鮮豔,幾乎接近皇族子弟所穿的明黃色,她那件黃裙,比杏黃淺,比鵝黃深,若是一不留神,看上去也就和明黃色相差無幾。


    而她的裙擺之上,刺繡著九隻形狀栩栩如生的孔雀,色彩鮮豔,燦爛奪目,陽光照在上麵,有眼尖的姑娘看得清楚分明,她那條繡裙上,每隻孔雀的翎毛竟然都是用真正的孔雀羽毛繡出來的。


    老天哪,繡這一條裙子,得用多少隻孔雀的翎毛呀!這姚家,還真是財大氣粗!


    這麽華貴珍稀的裙子,這普天下除了皇後娘娘,也就隻有她姚惜惜一人敢穿。


    在場的少女們看著驕傲得像孔雀一樣的姚惜惜,心下都在嘀咕,聽說皇後娘娘已經向當今聖上提出,要將自己的親侄女姚惜惜許給三殿下當恭王妃,又聽說這姚惜惜近來和恭王爺打得火熱,現在,她居然穿了這麽一條豔黃色的長裙,明顯是把自己當成了皇室中人。


    莫非那些傳說,竟然是真的不成?


    少女們原本戀著恭王爺的一顆火熱的心,不由得降低了幾分熱度,看著姚惜惜的目光中,又是羨慕,又是妒忌。


    姚惜惜將一眾少女們的豔羨目光盡收眼底,更是得色非凡。


    離午時還有一柱香的功夫,一頂頂綢緞華蓋轎輦分別由四名小監抬著,遊龍般來到了永寧門前。


    執禮太監手持名冊,口中高叫著各家千金的姓氏,將這些盛裝打扮的少女們送入轎中,流水般一個個接進宮去,直到禦花園。


    不一會兒,偌大的永寧門前,就隻剩下了執禮太監,和孤零零的一頂轎子,四名抬轎小監。


    五個人頂著時近正午的大太陽又等了好一會兒,隻曬得汗流浹背,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出口抱怨。


    終於有一名小監,被曬得頭暈眼花的,實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悄聲對執禮太監道:“胡公公,請問還有哪家的閨秀小姐沒來?這時間馬上就到午時了,不會再有人來了吧?會不會您剛才念名單的時候,少念了一個啊。”


    胡公公看了看手裏的名冊,仔細數了數,皺眉道:“沒少啊,今年太後娘娘下旨,共邀請了二十七位大家閨秀前來赴宴,其中隻有柳丞相府上的二小姐稱病不能前來,名單上一共二十六位閨秀,就準備了二十六頂轎子,準定還有一位千金沒到呢。”


    他抬眼看了看那小監頭上不停滾落的汗珠子,笑罵道:“幾個小猴兒崽子,曬了這一會兒太陽就受不住了?你看公公我站了這大半天,額上連一顆汗珠子也沒有呢。你們要是嫌熱,就去轎子旁的陰涼裏躲會兒去。”


    那小監心中感激,口中連連稱謝,誇讚胡公公是個好人,胡公公不耐煩的一擺手,那小監吐吐舌頭,和另外三人躲在了轎子旁的陰影裏。


    胡公公看著名冊,突然想了起來,這沒來的那位大家千金,可不正是柳相府中的大小姐柳若水嗎?


    去年她曾在這百花宴上奪得花魁,後來聽說她毀了容貌,成了帝都的第一醜女,更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笑料談資,再被三殿下退了親,還真是一位可憐的姑娘!


    太後娘娘憐恤她,給她下了帖子,邀請她也來參加今年這百花會,可是這小姑娘家家的,容貌重於一切,她會頂著那張成為眾人笑柄的醜顏,來參加這萬眾矚目的百花盛宴麽?


    隻怕那群姑娘的唾沫腥子,淹也淹死了她。


    她到此時還未現身,隻怕是沒膽子來了吧?


    胡公公一邊琢磨,一邊抻著脖子,探出永寧門外,往右邊一看。


    禦花園中,百花盛開,衣香鬢影,熱鬧非凡。


    東黎皇宮的禦花園,占地極廣,足有數畝,園中遍植奇花異卉,此時春風乍暖,正是花期,群香競豔,各吐芬芳。


    前來赴宴的少女們在禦花園門前落了轎,站在園門口,由領路太監們一個個引著往自己的坐席行去。


    少女們有的是初次進宮,登時隻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夠看了,且不說這滿園開遍姹紫嫣紅的各色奇花,穿流不息的宮女太監,單看這偌大的花園,放眼望去,竟然一眼看不到頭,隻在遠遠的綠蔭叢中,露出明黃色的飛簷屋角,顯然僅僅是某處宮殿的一角所在。


    綠樹紅花,放眼皆是,彩蝶飛舞,蜜蜂忙碌,行走在這禦花園中,時時香風撲麵,處處景色怡人。


    少女們一個個屏息凝神,謹慎小心的隨在引路太監身後,碎步而行。四周景色雖美,少女們卻不敢多瞧,人人低眉斂目,恭謹自持,行規有矩,唯恐行差踏錯,落了他人的話柄。


    都說這皇宮乃是人間仙境,自己今兒竟然蒙太後娘娘,皇帝陛下榮寵,能親自到這仙境一遊,實在是莫大的福份。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眾人眼前驀然一亮,隻見前麵好大一座明湖,一望無際,湖水碧波澄清,湖麵上遍布田田荷葉,一眼望去,竟如連到天邊一般,碧荷蓮葉當中,開遍紅白兩色荷花,微風徐來,空氣中滿是清甜的荷香。


    眾少女登時呆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


    這明明該是六月才開的荷花,怎麽會四月十五便齊齊綻放吐蕊呢?不由得嘖嘖稱奇。


    引路的太監看見少女們臉上的驚詫之色,麵現得意,微微一笑,解釋道:“諸位姑娘一定很奇怪,這六月的荷花,為何才四月便齊齊開放吧?說起來,這都是楚王殿下為陛下所獻的奇思妙想,陛下采納一試,果然出此奇觀。”


    此言一出,少女們齊聲驚唿。


    “楚王殿下?就是傳說中咱們東黎國的第一美男子麽?”


    “他不是體弱多病,一直在外遊走就醫嗎?怎麽會迴到帝都?”


    “楚王殿下也會來參加今天的百花盛會嗎?”


    “你快說,楚王殿下獻了個什麽奇思妙想?”


    眾少女一下子來了興致,你一言我一語,把引路太監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問道。


    引路太監深悔自己多嘴,此時騎虎難下,麵露難色,道:“諸位姑娘這麽多張嘴巴一起發問,奴才隻有一張嘴,卻讓奴才先迴答誰才好?”


    “先迴答我的!”一個傲慢的少女聲音說道,眾人齊向她看了過去,見正是著一身孔雀黃裙的姚惜惜。


    眾少女一齊撇嘴,卻誰也不作聲,這姚惜惜的親姑姑乃是當今皇後,在宮中備受恩寵,又是今日這百花宴奪魁的大熱門,誰也不願當麵得罪於她。


    姚惜惜昂頭傲然掃視一周,見眾少女都不說話,滿意的抬著下巴,眼角掃了掃那太監,“你就說說,那個楚王,他獻了個什麽樣的妙計,讓這湖裏的荷花都開了。”語氣中,對少女們所仰慕的楚王殿下頗為不屑。


    少女們忍不住發出一陣低低的噓聲,全都對姚惜惜撇嘴,就算你要成為恭王妃,也用不著這樣傲慢,連楚王殿下都瞧不在眼裏吧。


    那引路太監看了姚惜惜兩眼,倒也識得她,知道是個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當下恭恭敬敬的迴答道:“奴才迴姚大小姐的話,楚王殿下對陛下提議說,將禦花園旁邊的溫池鑿開一條通道,將那溫池中的暖水引入這大明湖中來,故而催得這滿湖的荷花,提前開放了。這事看著稀奇,做起來倒是簡單得很,隻是卻從來沒人想到過,這楚王殿下,可當真是個奇才。”


    說著微微搖頭,滿臉讚歎之色。


    “原來如此!”少女們齊齊點頭,臉上露出向往的神情,對這個素未謀麵的楚王殿下更增仰慕之意。


    “想出個這麽簡單的法子,就稱得上奇才了?那這天底下的奇才也太多了吧,真是少見多怪!”姚惜惜撇嘴譏誚道。


    “這法子簡單,那往年怎麽不見旁人想出來過?還是楚王殿下聰明,就是高人一等!”一個身穿淡紫衣裙的少女忍不住說道。


    “就是,龐妹妹說得在理。”


    “這位帶路的公公,不知今天楚王殿下會不會來參加這百花盛會呢?”


    “是呀,好想見見楚王殿下的翩翩風采啊!”


    少女們沒人搭理姚惜惜,嘰嘰喳喳的像一群小麻雀,把引路太監圍在了中間,紛紛追問楚王的行蹤。


    姚惜惜被眾人晾在一旁,臉上青一陣又紅一陣,氣得差點炸了胸膛。


    這個楚王是個什麽鬼東西?打哪冒出來的,自己怎麽壓根就沒聽說過?


    為什麽他的名頭一出現,這群丫頭們全都轉移了注意力?


    方才這群丫頭們還用又是羨慕又是妒忌的眼光看著自己,才一轉眼的功夫,就紛紛去巴結那個素未謀麵的楚王去了。


    這些沒見識的丫頭還誇他是什麽東黎國的第一美男子?這第一美男子明明是三殿下恭王爺好麽!


    全都是目光淺薄,毫無見識的丫頭們!哼!


    姚惜惜一邊氣哼哼的想著,一邊用力揪著身旁一朵牡丹花的花瓣,一時之間,花瓣如雪般飄落,紛繁絢爛的花朵很快就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花枝。


    禦花園的另一角,兩名少年男子正並肩而立,遠遠的注視著湖邊發生的這一幕。


    一少年著青衫,眉目英挺,如青鬆翠竹,另一少年穿白衣,清冷如玉,似芝蘭玉樹,兩人都是風采出容,卓爾不群。


    青衫少年挑了挑眉,對身邊的白衣少年道:“這楚王殿下真是好生厲害,人還未曾出現,就己奪去了這一大片少女的芳心,嘖嘖,當真是讓人羨慕啊。”


    白衣少年淡然一笑,渾不在意道:“這一大片芳心當中,可有你中意的那顆心否?修文兄明明對這些女子無意,何必故意說出這等話來。”


    青衫少年撫掌笑道:“知我者,果然明俊是也。這等庸脂俗粉,豈能入你我二人之眼?”


    白衣少年卻道:“這些女子之中,是否有人能入得你的眼,我尚未得知,但我敢肯定,今日的百花宴中,定有一名女子,入得了那楚王殿下的眼中。”


    青衫少年大奇:“你見過楚王殿下?為什麽這麽肯定?”


    白衣少年搖頭道:“楚王殿下那等人物,豈是我一介平民可隨意得見的。我隻不過是猜測罷了。”


    青衫少年素知白衣少年智計無雙,眉梢一挑,“明俊,休賣關子,快從實道來。”


    白衣少年笑道:“你仔細想想,這楚王殿下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常年不在帝都。百花盛會年年都舉辦,你何曾見他露過一麵?偏偏今年他就在百花會之前趕了迴來,還向陛下建議了催開荷花之法,他這般舉動,分明是想討得某個佳人的歡心,若說他不是為這百花宴會中的美人而來,你可信麽?”


    “聽起來倒真是如此,”青衫少年皺眉道:“卻不知這楚王殿下青睞的是哪家的千金?”


    這青衫少年,正是柳丞相對若水極力推薦的攝政王的世子姬修文,而白衣少年,乃是孟右相府中的大公子孟明俊。


    孟明俊斜睨著姬修文,神情似笑非笑,“修文兄,你還是少管他人的閑事,多操心下自己吧。據我所知,姬伯父可是給你下了最後通牒,勒令你定要在這百花宴上為自己選一位世子妃,如若不然,他就要進宮請皇帝陛下親自為你指婚了。修文兄,小弟還是勸你,好好的在這些大家閨秀中選一位順眼的罷。”


    姬修文登時神色沮喪,他看著孟明俊,羨慕的道:“還是你好,你和九公主自幼青梅竹馬,性格相投,將來娶過門來,定是一對神仙眷侶。唉,為兄就沒有你這般的好運氣,白活了二十一年,也沒遇到一個能讓我為之心動的好女子。”


    孟明俊卻眉頭一蹙,道:“修文兄休得胡言,我對九公主隻有兄妹之情,別無他念,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哼,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姬修文正要長篇大論地教育對方一番,突然停住了口,睜大眼睛,目不轉瞬的看著前方。


    “喂,你看什麽看傻了,難不成讓你心動的女子出現了?”孟明俊看著好友的呆樣,禁不住調侃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別擋著我,你看那兒!”姬修文揮手擋開孟明俊的手,順手一指。


    孟明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禦花園的月洞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妙齡少女。


    這少女一頭烏雲秀發高高盤起,漆黑如墨的發間隻插了一枚碧玉步搖,再無其它飾物,麵上蒙著輕紗,身穿湖綠上衣,銀白長裙,籠著一層霧般輕薄的白紗,遠遠看去,就像是清晨薄霧中一株迎風含露的芙蕖百合。


    “她……是何人?”姬修文目光定定的看著那少女,隻覺得自己一顆心徒然加快了跳動。


    “我也不知。”孟明俊目光迷離,也是不離那少女左右,他自問有過目不忘之才,隻覺這少女好生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不由皺起眉細細思索。


    “明俊,她可是我先發現的,你一會兒,不得與我相爭!”姬修文目光閃動,身形一晃,已然消失在花樹叢中。


    隻留下孟明俊,瞠目結舌的呆在當地。


    若水站在禦花園的月洞門前,看著眼前又長又寬的青玉石板路,一時犯了難。


    她來得晚了,引路太監早己領著眾少女們遠去,深入園中。


    偏這禦花園極大,一眼望不到邊際,園中之路阡陌縱橫,實不知哪一條才是通往赴宴的正確道路。


    她的眼前,就有三條道路,分別通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到底該走哪一條呢?


    若水咬著唇,四麵環顧,準備找個宮女太監問問路。


    偏偏己近午時,眾太監和宮女們都集中在大明湖中的碧波殿內忙碌著,左右一時無人經過,隻有蜂飛蝶舞,在花叢中纏繞嬉戲。


    算了,隨便選一條便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路到盡頭必有人。


    若水不急不躁,沿著右邊的青石路,緩步入園,同時愜意的欣賞著周圍的景色。


    沿途所見,鮮花怒放,形色各異,有些更是她從所未見的奇花,不由得駐步,慢慢欣賞,時而俯身下去,輕嗅花香。


    姬修文隱身花樹叢中,與若水同行,若水賞花,他則賞人。


    越看他越覺得這少女輕盈靈秀,美而不妖,神態中嫵媚帶著點天真,更是讓他怦然心動。


    雖然她蒙著麵紗,不露真容,但他看得清楚,那少女有一雙極為清澈明媚的翦水雙瞳,當她凝神欣賞花株之時,他幾乎恨不得能化身為那株花,能被她用那樣的目光注視著。


    有這樣明媚眼波的少女,又豈會是常人之姿,定然是因她姿色出眾,才故意用輕紗遮住,免得讓那些庸脂俗粉們嫉妒。


    眼見她在那條錯誤的道上越走越遠,姬修文竟然沒有出來阻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明知道她是來赴宴的大家閨秀之一,卻希望她離那百花宴會越遠越好,最好不要被任何人瞧見。


    直到她站在另一條岔路中間,眼神中露出迷惘,姬修文才歎了口氣,從花叢中現身出來,輕輕咳了一聲。


    若水聞聲迴身,看見他,先是一怔,隨後目光中透出喜色,開口問道:“這位公子,你可知道前往百花宴會,該走哪一條道路?”


    姬修文有點小小失落,這少女見了自己,竟然沒有半點為自己風采所惑的模樣,就像是見了尋常的太監宮女一般,張口就問路,也不知道要和自己搭訕一番。


    隨即他就釋然,若這少女當真迷惑於自己的風采容貌,那自己可該瞧她不起了,這少女果然是與眾不同。


    他意態高潔的微微點頭,道:“請隨我來。”當先引路。


    若水心中一喜,緊隨在他身後,二人相距不過一尺之距。


    姬修文臉上神色淡然,意態疏遠,實則他的一顆心,跳得一下快過一下,他幾次三番想迴頭詢問身後少女的姓氏,都被他強壓下念頭,暗暗告誡自己,絕不可冒冒失失,唐突了佳人。


    反正到了那百花會上,一切謎底,自會揭開。


    他現在要在這少女麵前表現的,就是一名守禮的君子,惜言如金,才能得她重視。


    若水對他的印象果然極好,她隻覺這少年沉穩莊重,為人可靠,不多言不孟浪,但,也僅此而己。


    在她的心中,絕無這少年的半點位置。


    二人一前一後,行不多時,己來至大明湖畔,若水還來不及欣賞那接天蓮葉無窮盡的美景,姬修文已經對著前方一指,道:“沿著那道九曲石廊,就可至湖中心碧波殿,百花之會,就在此舉行。”


    說完,不待若水道謝,他己轉身翩然遠去,隻留給若水一個瀟灑之極的秀逸背影。


    若水微笑搖頭,注視著他的背影遠去,這才轉過頭來,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明湖,和湖麵上迎風招展的紅白荷花,微風送來陣陣花香,不禁大有醺然薄醉之感。


    “柳若水!你這醜八怪……居然也來參加這百花盛會?”


    驀地裏,一個尖酸的聲音帶著怒意,在她身側花叢中響起。


    若水連頭也不用迴,就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什麽?柳若水?她就是柳若水?”周圍一下子響起好幾個倒抽涼氣的聲音。


    若水心中苦笑,看來自己還真是個名人,走到哪裏都免不了要惹事生非,自己好端端的站在這裏欣賞美景,這事非也能從天而降,找上自己。


    “姚姐姐,你說她就是咱們帝都的第一醜女……柳若水?”一個嬌柔清脆的聲音訝然道,卻是戶部侍郎家的顧雙雙。


    “不錯!就是她這個醜八怪!身為第一醜女,也好意思出現在這裏?真是弄汙了咱們的眼睛,更弄髒了這漂亮的禦花園!”姚惜惜咬牙切齒的說道。


    “今日禦花園中百花盛開,群芳爭豔,一隻上不得台麵的狗尾巴草,也來湊什麽熱鬧!就像是好好的一鍋湯裏,掉進了一顆老鼠屎,沒的讓人惡心!”冰冷刻薄的聲音,比姚惜惜的言辭更為尖刻。


    這個聲音若水記得清清楚楚,她就是那是在太白樓上譏諷自己的夏太師家的千金夏千秋。


    因聖德帝遲遲未至,而宮中規矩嚴明,眾少女不敢先行入湖中內殿就坐,全都候在岸邊,散於遊廊兩側的樹蔭花叢中,三三兩兩結伴賞花觀景。


    姬修文引著若水出現在湖邊之時,早有眼尖的少女發現,一來迷惑於姬修文的風采翩翩,二來好奇若水的身份,於是小聲和身邊同伴,對著若水品頭論足。


    “她是誰呀?她那條裙子,就像是銀河流下來的水一樣,真漂亮!”


    “我喜歡她頭上戴的那枚簪子,哇,太美了!要是我也能有這麽一枚漂亮的簪子,死都樂意!”


    “還有她穿的衣服,像是蒙了層輕紗,哎,我怎麽就沒想到用綃紗!也不知道她是在哪家的繡紡做的。”


    待姬修文飄然遠引,湖邊僅剩若水一人之時,少女們情不自禁圍了攏來,要瞧瞧這個麵紗遮臉的少女究竟是何人,竟然還未入席,已引得一位濁世佳公子為她折腰。


    姚惜惜對若水恨之入骨,一眼就認了出來,胸口一熱,忍不出惡言相向。


    她這一句話,登時引得眾少女群情激湧,齊齊向若水看了過去。


    有的好奇,有的不屑,有的鄙夷,有的憎惡。


    “呀,我想起來了,方才那位給她引路,身穿青衫的公子,就是攝政王的世子爺呀!去年的百花會上,我曾見過他的!”一名少女突然想起,輕聲叫道。


    “姬世子?不可能,姬世子身份高貴,俊美無雙,怎麽會親自給那個醜八怪帶路?”一少女搖頭不信。


    “哼!定是這醜八怪用麵紗遮住了那副醜顏,迷惑了姬世子,若是她敢摘下麵紗,姬世子壓根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夏千秋說道,語氣中滿是怨毒。她想起方才看到二人的情形,就滿腹怒氣,對若水由厭惡直轉憎恨。


    “對,誰不知道姬世子的心上人,是夏姐姐你呀!他怎麽會看上柳若水那醜八怪呢!”顧雙雙登時醒悟,忙拍夏千秋的馬屁。


    夏千秋得意的抬抬下巴,不屑的用眼角掃了掃若水。她雖然對姬修文無意,但姬府確實曾表達過想和她家結親之意,又有哪一個少女,願意一個傾心於自己的男子,轉瞬間又去喜歡上了別人!


    “醜八怪就是醜八怪!別以為穿上一身漂亮衣裙,就能變漂亮!”


    “真是醜人多作怪!”


    “山雞就是山雞,就算披上了鳳凰毛,也永遠飛不上枝頭變鳳凰!”


    眾少女你一言,我一語,句句話都夾槍帶棒,連諷帶刺,劈頭蓋臉的向若水砸來。


    這群少女中大多數和若水並不相識,更談不上什麽仇怨,隻不過是聽了姚惜惜,夏千秋等人對若水的詆毀,心中對若水實在是瞧不起。


    若是先有一個人,把別人的臉皮子揪下來扔在地上用腳踩,少女們便人人都想擠上去,在掉落在地的臉皮子上也用力踩上一腳。所謂的牆倒眾人推,說的就是這個理兒。


    其中孟相府的大小姐孟依雲為人忠厚,聽眾少女說得實在過份,忍不住插了一句:“你們別說了,太難聽了。”


    但她這一句話,迅速被淹沒在眾少女的滔滔口舌之中,連個水花也沒濺起來。


    孟依雲無奈,一臉同情的看向若水,她不知若水是否能承受得住這般諷刺謾罵,若是換作是她,縱使不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也早就掉頭拂袖而去,從此再也不敢出現在這些人的麵前了。


    哪知她一眼看過去,隻見若水神色自若的站在當地,眼眸中波瀾不驚,對眾人的言語恍如不聞,她心中暗暗稱奇,不由對這位柳大小姐上了心。


    眾少女口沫橫飛的罵了半天,聽不到若水的半點迴應,都有點一拳打在了空處,很不著力的感覺,於是,慢慢的說話的人越來越少,直到最後,大家都閉上了嘴巴,一臉詫異的看向若水。


    “你們……說完了?”若水冷若冰霜的目光向周圍一掃,被她視線掃到的少女們無不心中一凜。


    “說完了,就聽我說!”


    若水這一聲厲喝突出其來,眾少女心中都打了個突,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肩膀,連姚惜惜都抖了一抖。


    “湖邊風大,我奉勸各位一句,小心說話,不要被大風……閃了諸位的舌頭!”若水眼眸微眯,隱有厲光閃現。


    空氣中,一股如蘭如馨的淡淡香氣,悄無聲息地在少女們的周圍彌漫開來。


    無人察覺。


    ------題外話------


    推薦好友穿越女強寵文《邪王醫妃之爺你別急嘛》,正在首推中,存稿多多,請親愛滴們動動小手指,收藏一下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毒寵傾城醫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香盈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香盈袖並收藏毒寵傾城醫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