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暗暗吞了口口水,見懷中的姑娘一動不動,當下大著膽子,繼續親下去,他的唇細細的滑過她纖長挺秀的眉,落在她合緊的眼皮上,輕輕緩緩的摩擦,這是他最愛的秋水明眸,每當她那一雙清澈如水的眼波看他的時候,都讓他的心不由自主的發顫。


    他戀戀不舍的雙唇在她的雙眼上留戀纏綿了許久,終於沿著她細滑的肌膚,滑到了她小巧挺秀的鼻尖上,她的鼻尖微涼,好像一隻愛嬌的貓咪,在他的唇間輕輕的蹭,讓他忍不住想要捂熱她……


    鼻尖再往下,就是他肖想了許久,渴望了許久的嬌嫩櫻唇,他再次睜開眼,緊緊的盯住那兩瓣水潤嫣紅的雙唇,喉節滾動,她的肌膚親起來已是這般的香滑柔膩,她的唇……看上去更加誘人,不知道親上去,會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他看到她的臉上帶著微笑,唇角微微上翹,像極了鮮嫩無比的水紅菱,想必,她也和自己一樣,正在期待著這個渴盼己久的親親,那,他還猶豫什麽?


    他不再猶豫,再次俯下頭,慢慢的將自己的唇,一點一點,向她紅潤的唇靠近,近到他已經感覺到了她柔嫩唇瓣的溫暖,忽然頓住!


    小七猛的撐起身子,瞪大了眼看著懷裏的若水,隻見身下的姑娘鼻息細細,嬌靨粉粉,早己沉沉睡去,口角含笑,顯然好夢正酣。


    他不可思議的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啼笑皆非,自己、自己這是要鬧哪樣啊,差點就、就趁人家姑娘在夢裏的時候,輕薄了她!


    還好自己發現得早,及時懸崖勒馬。


    隻是……他緊盯著她的雙唇,真想不顧一切的上去親上一親,感受一下那醉人的滋味。他心中激烈的交戰著,她睡得這般香,自己偷著親一親,想必她一定不會發覺……不!不行,自己可是堂堂的七……七尺男子漢,怎麽可以趁一個姑娘家睡覺的時候,做這等輕薄的行徑呢!


    他狠狠咬了咬牙,下了極大的決心,輕輕的把她尤自環住自己脖子的手臂拉了下來,放進錦被之中,細心的為她蓋好,站起身來,眼神留戀的看住她。


    若水輕輕翻了個身,向裏睡去,嘴裏輕輕嘟囔了一句夢話,聲音含糊不清,可他還是聽到了,她說的是……


    小七!


    他的唇邊驀然綻開了一抹笑意,隻覺一顆心如朵朵鮮花怒放,隻想仰天長笑,才能盡舒胸中喜悅。


    這才是他心愛的姑娘啊!夢中叫的都是他的名字!


    他又深深的看她一眼,為她放下帳子,這才帶著滿足的笑意,從後窗躍出,迴到了自己的房裏,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隻覺得一顆心飄飄蕩蕩的,如在雲端,胸間情意如棉,一絲一縷,無不緊緊的纏繞在隔壁房間那個好夢沉沉的姑娘身上。


    這般纏綿的滋味,當真是他活了二十年,才頭一遭兒領略得到。


    若水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心滿意足的睜開眼來,神態饜足,像一隻睡足了的貓,她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身來,迴想起今天淩晨時自己入睡時的情景,不由得愣了愣。


    她的記憶停留在小七的唇親在她額頭的那一刻,她隻記得自己滿心滿意的感動,然後……然後就心滿意足的睡著了!


    我靠!自己怎麽可以這樣呢!在關鍵的時候掉了鏈子!


    好不容易,在自己的主動邀請下,小七這個木頭終於開了竅,知道親自己了,可自己居然還沒等到他親到自己的唇,竟然不爭氣的睡著了!


    這、這究竟是要鬧哪樣啊!


    若水懊惱萬分,忍不住握拳狠狠的捶著床板,隻捶得床板“撲通撲通”響,忽然聽得房門一響,小桃的腳步聲吧嗒吧嗒的跑了進來,為她打起帳子,抿嘴笑道:“小姐,你可真能睡呀,這會兒都己過了午時了,你要叫我,喊一聲我就聽到了,你好端端的捶那床板做啥,瞧,這手都捶得紅了。”


    “死丫頭,竟然敢笑話你家小姐我!你就不擔心我給你下點藥?”若水斜眼看著小桃,嘴角輕抿。


    “哎呀小姐,我怕死了!你可千萬不要給我下藥啊!”小桃笑嘻嘻的道,一臉的興奮,“小姐,我打聽到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樣?”


    “什麽好消息,壞消息,不許賣關子,一樣一樣的說。”若水白她一眼,心中確實好奇,這好消息麽,她已經猜到了大概,可這壞消息是啥,她可半點也猜不出來。


    “是,小姐。”小桃噘噘嘴,想了想,圓圓的臉上變得笑逐顏開,“那我先說好消息吧,小姐,今兒上午我來瞧了你好幾次,你都沒醒,於是我就去找林姑姑,讓她出府去置辦點食材,為小姐你準備一頓好吃的,然後林姑姑就出府去了……”


    “重點!笨丫頭,直接說重點!”若水忍不住翻翻白眼,直接打斷她的滔滔不絕。


    “下麵我就要說到了呀,小姐你急什麽。”小桃不滿的看了若水一眼,繼續道:“林姑姑迴來的時候,走的是正門,她說前院那兒亂成了一團,那請來的郎中和大夫,像走馬燈似的,一股腦的全都二小姐住的翠霞閣湧去,據說是二小姐得了一種怪病,全身上下都起了紅點,連臉上都長滿了,又疼又癢,抓破了就留膿,都快把二小姐折騰死了,相爺和夫人都急得不得了,聽說,夫人讓相爺去宮中請禦醫來瞧,相爺不肯,夫人就和相爺翻了臉,把相爺氣得搬去了書房呢。”


    小桃咭咭咯咯的說著,眉飛色舞的,同時眼巴巴的看著若水,烏溜溜的眼珠裏滿是崇拜,還有一絲討好的意味,她實在是太好奇了,小姐究竟是用了什麽法子,治得二小姐這般的生不如死呢?隻不過是燒了件衣服,送了盒香粉,居然會有這麽大的作用?


    她現在對若水這般千伶百俐,層出不窮的整人花樣已經佩服得是五體投地了,隻是,她這小姐千般好,萬般好,就隻一樣不好!喜歡賣關子!而且還生生的把她瞞在了鼓裏,一點也不肯透露給她!


    虧她還是和小姐一同長大的心腹丫頭呢,小姐明顯是把自己當外人,她越想越覺得委屈!


    “小姐,你就告訴我吧,二小姐得的怪病,是不是和咱們送去的衣服和香粉有關啊?”小桃討好的拉拉若水的衣袖,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笨丫頭,你都猜到了,還問我做什麽!”若水好笑的瞥她一眼。


    “啊?真的是咱們送去的東西讓二小姐得的病?小姐,那衣服和香粉是不是有毒啊?壞了壞了,那衣服燒了,可香料二小姐可收下了,這要是讓她們發現有毒,小姐,那可怎麽辦呀?”小桃急得直跳腳,在屋裏團團轉,“不行,我得想個法子,去二小姐那裏把香料偷迴來!”


    “笨丫頭,瞧你那做賊心虛的模樣,你讓小姐我以後怎麽把秘密告訴你?一點兒也藏不住事!”若水恨鐵不成鋼的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小桃的額角,“乖乖的給我坐著,哪也不許去!”


    “是,小姐。”小桃委委屈屈的蹩在椅子角上坐了下來,忽閃著一雙大眼,“小姐,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啊?”


    “我有什麽可擔心的……”若水輕輕一笑,“小桃,我可以告訴你,那水仙花球的汁液,確實是有毒的,隻不過這毒若是你不去吃它,便對人無害,隻有一樣,這毒若是遇到了火,便會產生一種極濃的白色煙霧,這種煙霧麽,對尋常人也是無害的,唯有遇到一種特殊的香料,才會發生作用,這就是我讓你送香料給二小姐的原因啦。”


    若水說到這裏,頓了頓,斜眼瞥了瞥小桃。


    小桃聽得傻了,張著嘴,半天才問道:“那、那這香料沒毒吧?”


    “自然沒毒!笨丫頭,你不記得我告訴過你,做事一定要不留痕跡,不能讓人抓到把柄,這香料極是貴重,以柳若蘭那般的性子,這樣的好東西自然是獨自享用,不肯分得旁人半點,所以,她這怪病麽,也就由她自己一個人生生的受著啦!旁人也沾不到半點兒光!嘻嘻。”


    若水的眼睛又笑眯了起來,小桃一看,自家小姐又變成狐狸眼了,不禁在心裏為柳若蘭偷偷的默哀了一把,二小姐,你還真是命不好,落在我家狐狸小姐的手裏,這以後的日子……哎呀,一定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她的嘴角忍不住翹得高高的。


    想起以前自家小姐被二小姐欺騙耍弄的日子,小桃就覺得說不出的解氣!


    “好了,好消息說完了,那就說說壞消息吧。”若水拍拍小桃的腦袋。


    小桃笑得陽光燦爛的臉,一下子變得烏雲密布,笑得彎彎的眉皺了起來,一臉的不憤。


    “這個壞消息,就是那個壞、壞人……”她抬起眼來,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若水的臉色,小聲的說道:“那個壞人恭王爺,聽說,聽說他在金殿之上,當著皇上的麵,向相爺提親,說要求娶小姐你……做他的恭親王側妃呢!”


    什麽?


    若水的眉一下子皺了起來。


    這還當真是個壞消息!


    這個君天翔,是腦子燒壞了還是被自己罵傻了,居然還想娶自己?做側妃?她呸!別說側妃,就算是他八抬大轎迎娶她當正妃,她都甩都不甩他!


    “小姐,小姐,你先別生氣,別著急呀。”小桃一看若水的臉沉了下來,擔心的叫道:“相爺當場就拒絕了,可是那壞人還是不死心,不但當場彈劾相爺,還居然開口求皇上賜婚,皇上……皇上……”她吞吞吐吐的看著若水。


    “快說,皇上怎麽了?”若水蹙著眉,難道皇上親自賜婚?那可就不好辦了。


    “皇上聽信了那壞人的話,令相爺在家閉門思過,一月之內不許上朝,還……還下了旨,邀小姐你進宮參加那百花盛宴。據說,今年這百花盛宴,就是為了給那壞人恭王爺挑選王妃才舉辦的!”


    原來如此!


    若水心中一片恍然,原來如此啊!


    怪不得那柳若蘭無事不登三寶殿,無緣無故的跑到自己這裏來套話,原來就是得知了這個消息,坐不住了!而她的丞相老爹,為什麽好端端的不去上朝,整日呆在家裏,又特特的跑來囑咐自己不要去赴那個百花盛宴!還有老八,聽到自己要去參加那個百花宴,也是一副吃驚得要死的模樣!


    原來如此!


    這今年的百花宴,原來竟然是為他君天翔選妃而設的鴻門宴啊!嗬嗬,那她可更要去露一露麵,讓這些瞧不起她的、辱罵她的人,好好看看她這個被恭王爺拋棄的可憐醜女,到底有多可憐!


    求為側妃?


    好!很好!這個渣男還當真看得起她呢,居然想娶她當側妃,不是小妾侍婢什麽的,真是給她丞相老爹的麵子呢。


    他還彈劾她的丞相老爹?害得她爹在家思過,不得上朝,很好!真的很好!


    她和他的這筆帳,就從這萬眾矚目的百花宴上,開始向他一點一點的討還罷!


    若水冷冷的一笑,站起身來,對小桃道:“小桃,幫我梳洗一下,一會兒咱們就去迴春堂。”


    小桃吃驚的張大眼睛:“小姐,你還要出去?你就一點兒也不著急呀,你應該在家想想辦法,怎麽樣才能不嫁給那個壞人當側妃!”


    “還沒定下來的事,我幹嘛要去著急呢?這叫杞人憂天,我呀,從來不會自尋煩惱,小桃,咱們該幹嘛幹嘛,難不成這天塌了,咱們就不賺錢了不成?”若水笑著對小桃擠擠眼。


    “賺錢!賺再多的錢有啥用,萬一小姐你真的嫁給那壞人當了側妃,你的錢就全都會變成了他的!”小桃扁著嘴,頭一次對出去賺錢興致缺缺。


    “聰明丫頭,你可算說對了一句,如果我真的嫁給了他,那他的錢,豈不是也全都變成了我的?據說這恭王爺富可敵國,那我倒真是再也不用出去拋頭露麵的賺錢了。說起來,還是我賺到了呢!”若水笑著打趣她,起身穿衣,坐在梳妝台上,披著一頭長發,靜待小桃為她梳髻。


    小桃被若水的話噎得愣住了,仔細一想也確實是這麽個理兒,可總覺得有哪點兒不對,她簡單的頭腦被若水繞糊塗了,也分不清自家小姐究竟是占了便宜還是吃了虧。


    她滿腹心事的幫若水梳好了發髻,順手拿起梳妝台上的桃木簪幫她戴上,突然發現妝奩盒中多了一隻精美的朱漆小盒,不由好奇的伸手去拿。


    “小姐,這是什麽呀?哪兒來的?”


    “笨丫頭,輕著點,可別碰碎了。”若水神色一緊,忍不住叮囑了一句。


    小桃吐吐舌頭,瞧自家小姐那緊張的模樣,就知道這盒子裏裝著的定然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


    她小心翼翼的拿在手裏,輕輕打開,隻覺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唿出聲。


    若水嚇了一跳,生怕這丫脫手打碎了玉釵,忙伸出雙手,接在朱漆小盒下方。


    小桃目瞪口呆的看著手中的首飾盒,被那枚精美無匹的碧玉梅花簪耀花了眼,嘴裏喃喃的道:“太美了!這簪子實在是太美了!哇!小姐,你要是戴上這麽美的簪子,一定會變成天底下最美最美的姑娘!”


    她簡單直白的讚美惹得若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到親如姐妹的小桃這樣喜歡小七送她的發簪,她打心眼兒裏開心,想到小七,她忍不住豎起耳朵,傾聽隔壁房間的動靜。


    啥也聽不到!


    她懊惱的伸手掏掏耳朵,也不知道那個木頭小七起床了沒有。


    小桃愛不釋手的捧著梅花簪,嘴裏嘀嘀咕咕的讚歎著,忽然說道:“小姐,咱們今兒就戴這梅花步搖吧,它比你頭上的桃木簪子漂亮一百倍!不,漂亮一千倍!”


    若水嚇了一跳,忙從她手中接過朱漆小盒,珍而重之的收了起來,小桃戀戀不舍的看了又看,咂了半天嘴,想起一事。


    “對了小姐,這麽漂亮的簪子哪兒來的呀?昨天我還沒看到呢?”


    “……”若水得意的眯眯眼,斜她一眼,卻不說話。


    小桃噘噘嘴,知道小姐又開始賣關子了,不滿的瞪她一眼,出門幫若水打洗臉水去了。


    洗漱過後,用過了午飯,小七照例帶著二人飛出了院牆,三人緩緩往迴春堂的方向走去。


    這條路三個人天天走,早走得再熟不過,可今天,小桃卻發現和平時有點兒不大一樣。


    以前每次出府,都是小姐走在前頭,自己跟在小姐的身邊,小七呢,總會落後小姐一步,可今兒個,這個木頭小七卻搶在了自己的前麵,有意無意的總是和自家小姐並肩而行,生生的把自己擠到了後麵,像一條多餘的小尾巴……


    她悶悶不樂的跟在二人身後,隻盼著小姐能發現這小七的異樣,把他趕到後麵去,可是等了半天,都沒聽到小姐責怪小七的聲音,反而時不時的側過臉去和小七低聲細語,連迴頭看自己一眼也不曾,明顯是把自己給忘光光了。


    小桃低頭耷拉角的踢著路邊的小石頭子兒,時不時的抬起頭來,拿眼睛狠狠的剜著那個搶了自己位置的木頭小七,時不時的又眼巴巴的望向若水,希望小姐能想起自己這個忠心耿耿的小跟班兒來。


    若水這時候確實把小桃給忘光光。


    她和小七初剖心意,正是滿腔情濃之時,雙方心中都有數不清的話要說,卻偏偏有一個小桃跟在身後,隻好多用眉目傳情,偶爾輕聲細語幾句,聊解相思。


    小七發現自己的眼睛越來越離不開若水的臉龐,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無比吸引著他的視線,他那熾熱火烈,毫不掩飾的目光引得若水好幾次紅了臉,移開目光不敢和他對視,他們兩人都知道,隻要雙方的視線一對上……就再也分拆不開了!


    兩人的心中都像吃了蜜一樣甜,兩顆心飄飄的如在雲裏霧裏,從丞相府到迴春堂這段短短的路程,兩人竟走得比蝸牛爬還要慢,害得慢吞吞跟在二人身後的小桃,無聊得光踢石頭子兒,都快把腳上的繡鞋給踢破了。


    並肩而行的兩人不由自主的越靠越近,後來,不知道是誰的手先碰到了誰的,就像是兩塊強力的磁石一樣,輕輕一觸,就緊緊的交相握住,分不開來。


    路邊的行人看著旁若無人雙手緊握的若水和小七,臉上忍不住露出善意的微笑,街道兩邊有一位搬著板凳坐在自家門口曬太陽的老人,麵帶慈祥的笑容,看著兩人並肩而過,神思馳遠,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少年之時,也曾有這樣的一位紅顏知己,和自己並肩而行……


    小桃又一次無聊的抬起眼來,看向前麵的兩個人,忽然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揉揉眼,再看,再揉,再看……


    沒、沒錯!她沒眼花,她看得真真的!那小七的右手裏,正牢牢的握著自家小姐的纖纖玉指!


    她登時氣憤無比,這小七實在是膽大包天,她家小姐的手,是他這個大男人家隨便碰的麽?他難道不知男女授受不親?他是什麽身份,居然膽敢碰她家小姐的手!一個小小的侍衛,竟然欺負到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頭上來了!他……怎麽敢!


    小桃眼光迅速向周圍一掃,隻見街道上行人稀少,好像沒什麽人注意到兩人交握的雙手,她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隻要沒有讓人看見,她家小姐就不用因為被男人摸了手,就嫁給這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護衛小七!


    她想都不想的一衝向前,拉住兩人的胳膊用力一分!


    沒分動!


    小桃咬了咬牙,再次用力,還是沒分動,兩人的手就像是鑄在了一起,一動不動。


    “小姐!”小桃鼓起眼,聲音已經帶了哭腔,自家小姐怎麽這般不自愛呢,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手拉手,這要是傳了出去,她的名聲可就毀了呀,這帝都裏,再也沒有哪家的名門公子肯娶一個壞了名聲的姑娘啊。


    若水被小桃哀怨的目光看得心裏一虛,被小七握在手裏的手指掙了掙,沒掙動,小七手掌一用力,抓得更緊了。


    “小七,你先放開我的手。”若水小聲道,心虛的瞄了眼小桃。


    “不放!”小七看都不看小桃,斬釘截鐵的道。


    小桃愈加的氣憤,這個小七是什麽意思?他存心想毀了她家小姐的名聲不成?


    “小七,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想幹什麽?”小桃壓低聲音,恨恨的瞪著小七。


    “我和你家小姐兩情相悅,光明正大,用不著躲躲藏藏,避人耳目。”小七傲然說道,向若水輕輕一瞥,目光中蘊著濃濃的溫情。


    若水忍不住抿唇一笑,心中暗自得意。男人就該這般有擔當,有魄力,做了就要敢於承認,若是他方才被小挑一拉,就放開她的手,說不定,她對他還真就不稀罕了呢!


    “兩情相悅?光明正大?”小桃氣得嘴唇都哆嗦了,伸指指著小七,半天說不出話來。


    “噓,小桃別鬧,咱們先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說。”若水見三個人這樣站在街道中心,實在是引人注目,左右一打量,看到一處拐角,偏僻無人,便拉著二人向拐角走去。


    她和小七的事,原本就不打算瞞著小桃,她既然已經發現,索性就當著她的麵,挑明了也好,她一直當小桃像親妹妹一樣,自然想得到她的祝福。


    小桃氣鼓鼓的被二人拉到了偏僻之處,瞪著圓圓的眼睛,看看若水,又看看小七。她既氣自家小姐不爭氣,被這個木頭小七迷得失了心智,又恨護衛小七不知身份高低,妄想攀龍附鳳!


    “小桃,這件事我原本就沒打算瞞你,”若水溫柔的看著小桃,像長姐看著幼妹,柔聲道:“我和小七,嗯,那個,已經、那個已經……”她抬眼看著小七,唇邊笑意盈盈。


    “已經……什麽?”小桃顫聲道,被若水嚇得心驚膽顫,心中直叫:不要啊,不會吧,千萬別出事啊!


    “嗯,我們已經……私訂終身了!”若水話一出口,不覺暗暗好笑。私訂終身,這好像是戲文裏的台詞啊,竟然被自己脫口而出。


    私訂終身?小七的目光閃了閃,唇角的笑意微斂,若有所思。


    “小姐!”小桃嚇得臉都白了,抬手摸了摸若水的額頭,沒發燒呀,那就一定是中了這小七的*湯,“小姐,你怎麽可以和他……私訂終身!他是什麽身份,你是什麽身份,我的好小姐呀,你可不能犯糊塗,小姐,你可是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這帝都裏有多少名門望族的公子都任你挑任你選,你可不能因為自己被恭王爺休了,就隨便找一個身份低賤的人下嫁,相爺、相爺也絕不可能答應!”


    小桃一口氣說完,見若水昂起了頭,似乎全沒聽在耳中,跺跺腳,轉過頭,又向小七開炮。


    “小七,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摸了我家小姐的手,她就非你不嫁,你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家小姐是地位顯赫的丞相之女,你就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小小侍衛,論身份,論地位,你連給我家小姐提鞋子都不配……”


    “小桃!住嘴!”


    若水猛的喝道,聲色俱厲,兩條彎彎的秀眉微挑,目中透出怒意。


    小桃猛的嚇住了,她從來沒見過若水這樣疾言厲色的對自己說過話,登時隻覺得滿腹委屈,忍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哭道:“小姐,你兇我,你居然為了他兇我!我,我可是一心為了你好的小桃啊!”


    若水無奈的搖搖頭,伸手把小桃攬進自己懷裏,輕輕拍撫她的頭,安慰她道:“小桃,你年紀還小,有些事,你不懂……”


    小桃淚眼朦朧的從她懷裏抬起頭來,抽泣道:“我不懂,我就是不懂,這個小七有什麽好的,又冷,又木,小姐你為什麽會喜歡他?”


    為什麽會喜歡他?


    小七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若水,他也在期待聽到她的答案,雖然自己對她鍾情己深,可她為什麽會喜歡自己?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是身份顯赫的丞相之女,容貌雖毀,可她醫術如神,不過數日,容貌定可盡複舊觀,到那時以她的傾城之姿,想嫁這帝都裏什麽樣的王孫公子皆是唾手可得,而他?隻不過是一名飄零江湖的暗夜殺手,一無身份二無地位,又有哪一點能值得讓她垂青?


    隻聽得若水輕輕一笑,緩緩道:“為什麽喜歡他?”


    小七和小桃登時豎起了耳朵,凝神傾聽。


    若水從懷中取出手帕,細心幫小桃擦去眼淚,又幫她理好蓬亂的發絲,拉著她的手,凝視著她的眼睛,緩緩道:“小桃,你可知當日我被退婚,身受重傷,昏倒在街頭,是誰救了我?”


    小七的心猛的一顫,莫非是因為這個?因為救了她,所以她才以身相許?可那日救她的,是老八,不是他!他的心好像一下子沉進了冰冷的湖底,身上一片冰涼。


    “是、是小七?”小桃抬頭,疑惑的瞥了小七一眼。


    “不錯。”若水緩緩點頭。


    小七的手猛的握成了拳,瞥開眼不敢看她,若她當真是為了救命之恩,他該如何對她?告訴她真相,讓她嫁給老八?不……


    “可是小姐,就算是他救了你,你也沒必要嫁給他呀!”


    “你說得不錯,若我是為了救命之恩就嫁給他,那我也對自己太不負責了。”若水輕輕一笑。


    小七和小桃同時看向她,目光中都露出不解之意。


    “小桃,你說,這世間上的男子,最看重女子的是什麽?”若水悠悠的道。


    小桃怔了怔,不知該說什麽。


    若水也不期待她的迴答,神色平靜,一臉淡然,“容貌!這世上的男子,沒有哪個不看重女子的容貌!一年之前,百花宴上,是我容顏最盛之時,小桃你應該還記得,那時候來相府求親的公子王孫有多少,而後來我容貌被毀,那君天翔就馬上棄我如敝履,而每一個看見我臉的人,臉上的神氣都又是驚恐又是厭惡,每個人都躲著我,就像是我得了這世上最肮髒的疾病。在這世上,隻有三個人,沒有嫌棄過我這張醜陋無比的臉,一個是你,一個是我爹,還有一個……就是小七。”


    她的目光柔柔的停駐在小七臉上,緩緩道:“他在我容貌最為醜陋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他沒有因為我這張臉,而嫌棄和厭惡我,恰恰相反,他一直都保護著我,照顧著我,他寧可自己痛死,也不肯我受到一丁點兒傷害!他喜歡的,不是我這張臉,而是我這個人!”


    “小桃,你現在年齡還小,你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像小七這樣毫不在意女子容顏的人,可當真不多了呢!平日裏,他照顧我,護著我,旁人中傷我詆毀我的時候,他為我出手教訓那些口舌輕薄之人,當我遇到危難之時,他會毫不猶豫的擋在我的身前,不教任何人來傷害我。你說,這樣的男人,值不值得我喜歡呢?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這一個,又怎麽會輕易的放手,讓他從我的眼前溜走呢?”若水嘴角噙著淡淡的笑,目光向小七斜斜一瞥,輕悄的眨眨眼。


    小七怔怔的聽她說著,隻覺得自己一顆浸在冰湖裏的心,一點點的變得火熱滾燙,連帶那一湖冰水,都暖暖的有如溫泉,隻是,他很是懷疑,她口中說的那個他,會是自己嗎?他……哪有她嘴裏說的那般好!


    他待她一直那般的冷漠淡然,而她,卻一直全心全意的信賴著他,依靠著他,照顧他,關心他,她費勁心力的為他解毒,花盡積蓄為他買藥治病,他……何德何能,怎值得她這般傾心相待?


    他的目光沒有一刻離開過她的臉,他看到,她在對他悄然微笑,俏皮的眨眼,讓他的一顆心不由自主的為她怦然而動,他暗暗握著了拳,對自己說道,這個女子,他要定了!


    小桃也聽得傻了,半天,才皺著眉,困惑的看著若水,問道:“小姐,你說的都對,小七,他是很好,值得你喜歡。可是小姐,你一點兒也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嗎?書本上不都是說,要門當戶對,才是好姻緣嗎?他隻不過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小護衛,相爺、相爺也不會同意的呀?”


    “什麽身份地位,錢財家世,通通都是狗屁!”若水不屑的撇撇嘴,“我柳若水看中的,從來不是這些個虛頭巴腦的玩意兒!隻要他一心一意的待我好,就是拿這世上最珍貴的物事來給我,我也不換!小桃,你難道不曾聽過這樣一句話,這世上,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小七,他就是我的無價之寶!他是身份低微的護衛,我要他!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刺客,我要他!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要他!他是沿街乞討的乞丐,我一樣要他!”


    若水眼神堅定,一瞬不瞬的看著小七,斬釘截鐵的說道。


    老天哪!


    小桃瞪圓了眼睛,簡直是崇拜的看著自家小姐,小姐這番話,說得可真是一點也不害臊!可是,這話說得多爽利呀,多痛快呀!聽得她不由得熱血沸騰,恨不得去擁抱一下她口中說的那個無價之寶一下!


    她轉著烏溜溜的眼珠,去看那個小姐眼中的無價之寶,左看右看,還是覺得不過就是一塊又冷又硬的木頭罷啦,這塊木頭聽了自家小姐的這番真情表白,還僵在那裏動都不動,臉上沒半點表情,哪裏值得小姐對他這般的垂青,傾心相愛!


    小七當真是無動於衷嗎?


    任是誰,聽了一個姑娘當麵對自己這般表白,就算是木頭,就算是鐵樹,也是要開花了吧!


    更何況,對自己表白的,是自己愛到心眼裏去了的姑娘!


    小桃看不到他麵具之下的表情,可他濃烈如火的眼眸蘊滿了藏不住的熱情,濃濃的,幾乎要燃燒起來!


    他漆黑的眼眸湧動著燃燒的火海,緊緊的盯著若水,突然覺得,自己簡直愛極了這個姑娘!這一輩子,無論發生任何事,都別再想把他和她分開!這一輩子,他都要緊緊拉著她的手,和她一起並肩走過!


    小七隻覺得自己的胸腔漲得滿滿的,像是要爆裂了般,那一股一股奔湧而出的熱情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發泄出來,這一刻,他恨不得大聲叫喊出來,讓這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有這樣的一個姑娘,這樣的值得他去愛!


    他心中喜悅已極,突然縱身高高躍起,直接躍上了路邊的一株高大的白楊樹上,腳尖在枝頭輕點,整個人像大雁般翩翩飛起,輕飄飄的落在了旁邊的另一株樹上,然後一口氣不停,運起了輕功,在一株又一株的樹上縱橫飛躍,速度越來越快,到後來,宛如一陣淡綠色的清風,忽爾消失不見。


    若水和小桃在樹下仰著頭,看著他飄逸瀟灑的身影在一株株大樹的枝椏密葉中穿行,恍如仙人淩空一般,直到他身形漸遠,再也瞧不見一點兒蹤影。


    小桃張大著嘴巴,下巴差點掉了下來,這個木頭小七可不是瘋了麽!自家小姐的這一番表白,果然厲害,把這個木頭樣的人刺激成了這般模樣!


    若水抿唇輕笑,看到小七這般喜悅到孩子氣般的舉動,她芳心大慰,覺得自己這番真情,當真沒有錯付。


    若水抬起手對著小桃的後腦勺輕輕一拍,登時將這個看傻了眼的丫頭打醒了。


    “小桃,你家小姐我的眼光如何?這樣的男子,可配得上你家小姐我?”若水沾沾自喜道。


    “……”小桃忍不住翻了自家小姐一個白眼,見過臭美的,沒見過臭美成小姐這樣的。不就是一個木頭人嘛,也就小姐才當個寶,她小桃可不稀罕!


    不過,聽小姐這麽一番解說,小桃的心裏就像是打開了一個小閘門,恍然有所悟。


    “走吧,咱們先去趟翡翠閣,想來我要的東西,那位巧手師傅已經打造好了罷!”若水看了看周圍,辨明了方向,當先便行。


    “小姐,小七還沒迴來呢,你……不等他了嗎?”小桃四周一望,沒有發現小七的身影。


    “傻丫頭,你覺得他會離開我嗎?不管我走到哪裏,他都一定會找到我。”若水從容而自信的一笑。


    果然,等若水和小桃拿著打造好的器具從翡翠閣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守候在對麵的小七,淡金色的陽光下,他的身形高挺如鬆,傲然而立,春風拂動他淡綠色的袍角,翩翩若仙。


    他看向若水的黑眸中,柔情無限,似水波瀾,連小桃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覺得這個木頭臉的小七,除了臉上沒什麽表情,對自家小姐,倒真是癡心一片呢。


    若水緩緩走到他身邊,仰頭對他淺淺一笑,道:“走罷。”小七微一頷首,也不多問,二人並肩而行。


    小桃乖乖的跟在兩人身後,睜大了眼看著前麵的兩個背影,隻見男的高大英偉,女的嬌嫋婀娜,宛如一對神仙眷侶,看著看著,她的眼眶不由得一熱,忍不住低頭偷著擦去眼角沁出的淚,心裏酸酸澀澀的,既為小姐終身有靠感到高興,又為兩人的前途感到擔心。


    三人將將走到迴春堂附近,就聽得前麵一片嘈雜的人聲,正是從迴春堂的方向傳來,若水和小七不由得對視一眼,麵露詫異,加快了腳步,剛轉過街角,就看到迴春堂的門口,黑鴉鴉的聚集了好大一群人,將整個迴春堂的前門圍得水泄不通,人聲鼎沸,不時從人群中傳來淒厲的哭喊叫罵之聲。


    小七眉頭一皺,想也不想的把若水往身後一拉,將她擋在自己身後,自己當先而行,若水忍不住為小七的這一舉動小小得意了一把,心頭暖暖的,不過,這時候她也顧不上體會這般柔情蜜意,她緊緊的跟在小七的身後,伸長了脖子往人群中看去,同時豎起了耳朵仔細的聽。


    人流實在是密集,她什麽也看不到,但是隻聽了幾句周圍人議論,她就明白了發生何事。


    原來是一名孕婦難產,被丈夫送到迴春堂,請了一位叫葉琴青的坐堂大夫救治,這位葉大夫是有名的婦科聖手,診斷之後,說孕婦的情況隻是胎位不正,便開了一劑藥方,給孕婦服下,說隻要服了這藥,就可順利生產,定保母子平安。


    卻不料事情大出這位葉大夫的意料之外,孕婦服藥之後,不但沒有順產,不多時就抱著腹部狂唿痛叫,然後兩眼一翻,直挺挺的死了過去,沒了唿吸,一屍兩命。


    死者的丈夫滿腔期盼瞬間成空,突失愛妻幼子,痛不欲生,揪著那位葉大夫,讓他陪妻兒的性命來,周青過來相勸,那丈夫登時遷怒於他,揪住二人,說周青這迴春堂乃是殺人的醫館,說葉大夫乃是殺人的庸醫,非要將二人送官究辦,為自己死去的妻兒報仇!


    圍觀的患者有的同情那丈夫,紛紛咒罵葉大夫庸醫害人性命,確實該以命償命,也有的同情周青,說周掌櫃是個好人,不該無辜受到牽累,還有的當和事佬,勸說那丈夫不要將事情鬧大,更有的唯恐天下不亂,在人群中煽風點火,添油加醋的詆毀迴春堂的名聲……


    所以圍觀的眾人分成了好幾派,各執一詞,吵嚷不休,人群中間,死者的丈夫又哭又叫又罵,隻是拉著周青和葉大夫去見官,周青和葉大夫臉色蒼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被孕婦的家眷們團團圍住,挨了好幾下拳打腳踢,然後被那丈夫揪住衣領,往人群外麵拖走。


    若水隻看到人流向兩邊分開,一個高大的三十餘歲的漢子揪著兩個人從人群中拖拖拉拉的走出來,那漢子臉上悲憤交加,顯然是那個痛失嬌妻愛子的丈夫,他左右兩手分別抓住兩人的衣領,兩人的形象都狼狽不堪。


    若水隻見那漢子右手揪住的人正是周青,隻見周青頭上的帽子掉了,發髻散亂,臉色黯然,顯然是自責之極,也不爭辯,任由那漢子揪住,另一人是個四十餘歲的青衫大夫,那模樣可就比周青狼狽多了,想是病眷們恨極了他這庸醫,下手毫不留情,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顯然是吃了不少病眷家屬的拳腳。


    那漢子一邊拖著二人前行,一邊咬牙切齒的恨聲道:“你們這兩個庸醫,害了我家娘子和孩兒的性命,跟我去見官老爺,定要你二人給我妻兒償命不可!”


    若水對周青頗有好感,昨天那一番交談,知他醫術甚精,實在是一位仁心仁術的有德醫者,這時見他這般情況,哪裏會不伸手相助?


    她當即走上兩步,雙手一伸,擋在那漢子身前,道:“這位大哥,有話請好好說,請先放了這位周老爺子。”


    那漢子不意有人攔路,愣了一下,卻見是個素不相識的蒙麵少女,濃眉一擰,惡聲道:“滾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非要他們給我娘子孩子抵命不可!”說完伸手對著若水重重一推,拖著二人繼續往前就走。


    哪知他這一推,手壓根兒還沒觸到若水身上,就被一隻大手猛的抓住,順勢一扭,那漢子登時覺得手臂疼若欲裂,骨骼咯咯作響,忍不住“啊”的痛唿一聲,鬆手放開了周青的衣領,抱著自己的右臂哎喲哎喲的叫個不停。


    卻是小七出手,小小的懲治了這粗魯的漢子一下,若水是他心愛的姑娘,他哪會容得其他男人的髒爪子沾到若水衣襟的一星半點兒!


    若水搶上一步,扶住了踉踉蹌蹌差點摔倒的周青,周青雙手撫著喉嚨,喘了好幾口氣兒,這才覺得緩了過來,抬眼看到若水,眼神黯淡,搖了搖頭,唉聲歎了口氣。


    死者的家眷見那漢子吃了虧,登時大怒,團團圍了上來,將小七,若水還有周青都圍在當中,大聲叫罵:“庸醫殺人不算,還要打傷人不成?這天下還有王法嗎?”


    若水雙眉一揚,正要說話,周青卻搖了搖手,黯然道:“柳姑娘,此事你不必插手,確實是老朽的過錯,是我醫術不濟,無法救得那小娘子的性命,以致一屍兩命,我願意給那小娘子償命。至於葉大夫,請這位壯士放了他吧,他也是一番好意,想救你家娘子的性命。”


    那漢子登時怪叫起來:“一番好意?就是他的一番好意,生生的要了我家娘子和孩兒的性命啊!周掌櫃的,你是個好人,今兒的事也和你無關,我剛才一時氣火攻心,多有得罪,現在,我隻要這姓葉的一人為我妻兒抵命罷了,還有,你這個來曆不明的女人,給我滾開,少管我的閑事!”


    說完,瞪著一雙牛眼,惡狠狠的看著若水,又恨恨的看著小七。


    人群中登時有人叫了起來。


    “什麽來曆不明的女人,你小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你知道這位姑娘是誰嗎?她就是連死人都能救得活過來的神醫仙子!你小子不趕緊跪下來求求仙子救你家娘子孩兒,還敢辱罵仙子,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就是就是,你小子運氣真好,居然遇到了神醫仙子,趕緊跪下求仙子救命吧!”


    “隻要神醫仙子肯出手相救,你娘子就是死了,也一定救得活的,快求求仙子吧!”


    那漢子登時愣在了當地,他從來沒聽說過什麽神醫仙子的名頭,可是見眾人眾口一詞,言辭鑿鑿,不由得將信將疑起來,可是看著若水一副嬌怯怯風吹就倒的模樣,又實在是難以相信。


    周青聽了眾人的話,眼前登時一亮,宛如出現一道曙光,他激動的上前一步,對著若水深深的一揖,“柳姑娘,老朽也求求你,求你救救那小娘子母子二人吧,姑娘你醫術如神,老朽望塵莫及,這世上若是還有人能救她母子二人,非姑娘你莫屬啊!”


    “是啊,神醫仙子,您就施展仙術,救那母子二人活命吧!”旁觀人群中有人說道。


    “求仙子施展仙術,讓咱們凡夫俗子大開眼界啊!”


    圍觀的眾人們群情激湧,一個個的紛紛叫嚷著讓若水出手救命,人人都知道這少女醫術如神,卻從來沒見過她出手,無不滿是期盼。


    那漢子見周圍的人都這般信任那少女,終於信了,當即衝過來,對著若水雙膝跪倒,撲通撲通的磕起頭來,口中叫道:“小人方闊,有眼無珠,得罪了仙子,求仙子原諒,求仙子大發慈悲,救救我家娘子,救救我的沒出世的孩兒!”邊磕頭邊哭,隻哭得涕淚交流。


    若水仰起了臉,頗為無奈,這些人真當自己是神仙不成?連死人也救得活?她蹙起眉,略一思索,然後臉容一肅,神情嚴肅無比,對著喧鬧的人群雙手往下一按,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在場的所有人目光都盯在她的臉上,見她這個手勢,馬上閉上了嘴,再也不出一聲,原本嘈雜無比的現場登時變得安靜異常。


    隻有方闊咚咚的磕頭聲還不絕於耳,他跪在地上磕著頭,壓根兒就沒瞧見若水的那個手勢。


    人群中終於有一個人忍不住開口,小聲提醒道:“姓方的,別磕頭了,快起來,神醫仙子最不喜歡有人跪她,她老人家說過,跪的就不救,不跪的才救。”


    “啥?”方闊登時張大了嘴巴,愕然抬頭,這才發現現場無比的安靜,每個人的視線都牢牢的看著那蒙麵少女,他想也不想的就爬起身來,一張憨直的臉上露出緊張的神情,道:“仙子,我,我不跪了,你、你會救我家娘子吧?”


    若水轉頭看向他,淡淡道:“你真當我是神仙,連死人也救得活麽?若是我救不活你家娘子,你會不會也揪我去見官,讓我給你家娘子抵命呢?”


    “啊?”方闊立馬張著大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身為醫者,自有行醫的仁心醫道,我不會見死不救,可我也沒那本事,將己死之人救得活來。廢話少說,我這就去看看你家娘子去,若是當真救不活,請方大哥高抬貴手,放過小女子的一條性命。”若水淡淡的嘲諷了他一句,便不再理會他,轉頭問周青道:“他家的小娘子現在何處?”


    “在迴春堂的內堂。”周青臉上現過一抹喜色,伸手分開人群,帶著若水往裏麵而去。


    旁觀的眾人登時唿拉一聲,全都跟在兩人的身後,人人心中都無比好奇,又無比激動,生怕錯過了這仙子施展仙術救人的一幕。


    小桃和小七一下子就被洶湧的人群擠到了最外邊,她摸了摸狂跳不己的心髒,擔心的對小七道:“小七,你說小姐真的能把死人救活嗎?她,她不會有事嗎?”


    小七眼神幽深,他也不說話,吸了口氣,伸手抓住小桃的衣領,雙足一點,縱身而起,躍過烏鴉鴉的人群頭頂,直接落到了若水和周青的身畔。


    周青忽然覺得身畔多了一人,抬眼一看,正是那少女身旁從不稍離的木頭臉男人,微微頷首,也不多問,帶著若水直奔內堂。


    還沒進門,就聽得堂裏哭聲一片,幾名女子撲在地上的一張床板之上,撫著床板上的女屍哭泣得哀傷不己,顯是那孕婦的姊妹妯娌。


    方闊一直緊跟在若水和周青的身後,這時見那幾名女子哭泣不休,忍不住叫道:“都別嚎了,我請了一位神醫仙子來,定能救得我家娘子活轉過來。都給我起來,讓開!”


    幾名女子不明所以,見方闊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一個個抹著眼淚站起來,看了看方闊,又看了看若水,渾不知發生了何事。


    若水更不打話,直接走近去,蹲下來,仔細打量了一下床板上的孕婦,隻見她大約二十多歲的年紀,臉頰浮腫,麵色焦黃,雙眼緊閉,果然停止了唿吸。


    若水眉頭一皺,伸手掀開孕婦身上蓋著的白布,隻見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胎兒並未生出,果然是一屍兩命。


    方闊看到愛妻這般模樣,登時雙眼一紅,心中傷痛無己,嗚的一聲哭了出來。


    幾名女子見方闊哭了,又紛紛尖著嗓子哭泣起來。


    周青不去看那孕婦,一直在看著若水的臉色,卻見她臉色平靜,不露喜怒,心下惴惴,忍不住問道:“柳姑娘,你看這……可還能救?若是孕婦已經……那這腹中的胎兒可能救活?”


    “周老爺子,我說過,我隻是一凡夫俗子,不是神,也不是仙,做為醫者,我能做的,也隻有六個字……”若水抬起頭,淡淡的道:“盡人事,聽天命!”


    周青心中一凜,還沒來得及琢磨若水這話的意思,就聽到若水鎮定自若的吩咐道。


    “周老爺子,請你派人取幾匹白布來,把這內堂圍起來,不可通風,小桃,你去燒一盆熱水,將咱們今天取來的用具全部放在水裏煮沸,小七,你去前堂,叫夥計給配幾副藥,速速煎好了送來,藥方是細辛半錢,南星一錢,半夏三錢,川烏一錢半,草烏兩錢……”


    她一邊說,小七一邊默記,等若水說完,小七身形一晃,已經消失不見。


    這邊,周青已經一疊連聲的吩咐藥堂的夥計們去取白布,小桃也已經奔到後院的廚房去燒水,方闊和幾名女子麵麵相覷,不知若水在弄什麽玄虛,而內堂外圍觀的眾人登時發出一陣嗡嗡之聲。


    “大夥兒今天真的要大開眼界了,仙子當真要施展仙術救人了!”


    “是啊是啊,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事啊!這可千萬不能錯過了。”


    若水正在靜心為孕婦把脈,聽得周圍人議論紛紛,秀眉一蹙,冷冷道:“這是事關人命的大事,不是諸位口中拿來可以炫耀的奇事,請諸位口下留德。”


    抬頭對方闊道:“方大哥,勞煩你和這幾位大姐們將你家娘子抬到床上去,方便我救治。”


    方闊一臉的不敢置信,看著若水,顫聲道:“仙子,您的意思是,我家娘子……能救得活轉過來?”


    “盡人事,聽天命,能不能救得活,要看老天爺給不給麵子罷。”若水右手撚住梅花針尾,輕輕一抖,方闊隻見眼前金光一閃,若水手中己然多了一枚又長又細的的金針。


    方闊不再遲疑,叫上幾名女子,小心翼翼的把孕婦抬到了一旁的病床之上,這時幾名夥計已經拿來白布,將內堂團團圍住,密不通風,乍一看,像是一間小小的手術室。


    若水抬眼一看周圍,道:“方闊和周老爺子還有這幾位娘子,請留下,其餘的人,通通出去。”


    圍觀的眾人都好奇無比,不知這仙子要如何施展仙術,都擠在白布圍成的缺口處,探頭探腦的往裏窺探,聽了若水的話,心中無不失望之極,卻沒一人肯離開。


    方闊瞪圓了眼,抄起一條凳子,氣勢洶洶的衝到外麵,見人就砸,登時將看熱鬧的人嚇得一哄而散。


    若水見周圍再無嘈雜人等,靜心屏息,手中梅花金針緩緩從孕婦的人中紮下,潛運內力,金針沿著孕婦的經脈潛行,過不多時,若水隻覺心跳加速,氣虛力弱,知道自己的這點淺淺內力已然用完,這才緩緩拔出針來,雙目凝視孕婦,一眨不眨。


    周青和方闊更是不敢大聲唿吸,全都隨著若水的目光,看向孕婦的臉。


    過不多時,忽見孕婦的眉心幾不可察的一動,隨後便看到孕婦的胸口微微的上下起伏,顯然是有了唿吸。


    那方闊大喜,正要張嘴歡唿,若水抬起眼,冷冷瞪他一眼,他登時緊緊閉上了嘴,心中卻是大喜過望,目不轉睛的瞧著自家娘子。


    周青也是又驚又喜,他小心翼翼的站在孕婦身邊,拉過孕婦右手,為她搭脈,果然方才停止跳動的脈像此時已經有了脈息。


    小七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小桃拿著煮好的醫械器具,兩人站在若水身邊,也不出聲,靜靜的等著若水吩咐。


    方闊看著小桃端來的刀子,剪子,鉗子等種種工具,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看著若水道:“請問仙子,要如何救治我家娘子?”


    “剖腹取胎。”若水淡淡道,麵色平靜如水。


    剖腹取胎?


    若水四個字一落地,在場的幾人無不臉色大變,唯有周青事先料到三分,他神色驚疑不定,看著若水,忍不住就要出聲,忽然想到若水給自己講過的神醫華陀的故事,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


    “仙子,這、這剖開了肚子,我娘子,我娘子不就死了嗎?”方闊顫聲道。


    “剖腹取胎,你娘子和孩兒還有一線生機,不剖就是一屍兩命,必死無疑,救和不救,由你決定。”若水也不等他迴答,伸手從小七手裏接過藥碗,扶起孕婦的身體,慢慢喂她服了下去。


    “這、這……”方闊神情猶豫不定,抬眼看看若水,看看周青,又看看自家危在旦夕的娘子,終於咬了咬牙,道:“就依仙子。”


    若水再不打話,抬眼看小七一眼,道:“小七,你先出去。”


    小七一怔,眼神中微露疑惑,若水輕咳一聲,道:“方大哥,麻煩解開你娘子的衣襟,露出腹部。”說完狠狠白了小七一眼。


    小七登時恍然,原來心愛的姑娘不喜歡讓自己看到別人家媳婦的……那個身體,想不到,自家的姑娘,居然這麽大的醋意。他心裏輕輕一笑,轉身而出。


    若水將孕婦平放好,對小桃道:“小桃,我說要什麽,你就一樣一樣的遞給我,不許出錯,知道麽?”


    小桃早己驚得不知說什麽好,隻知道一切都聽若水的,若水聽什麽,她就點頭。


    這種剖腹產的簡易手術,對若水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方才為孕婦切脈,她已經探知了胎兒的方向,所以決定縱向下刀。


    當她在孕婦的腹部劃下第一刀,鮮血湧出,她才意識到自己又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她實在太高估這些古人的承受能力了。


    被她留在室內的幾名女子,原本她是想留著她們一會幫忙照料嬰兒的,那幾名女子無不驚恐無比的瞪著眼睛,眼睜睜的看著若水拿刀子切開孕婦的腹部,登時嚇得渾身哆嗦,等到若水的刀劃開皮肉,一層層的露出肌肉組織,幾人就再也承受不住了,就聽得撲通撲通兩聲,有兩名女子直接暈倒。還有一名婦人,尖聲叫著奔了出去,口中狂唿:“殺、殺人啦!”屋內隻有一名婦人比較大膽,卻己嚇得雙腿顫抖,站立不穩。


    屋外圍觀的眾人都被衝出去的這名女子尖叫聲嚇了一跳,尤其是她口中居然喊出“殺人”二字,人人都是驚訝無比,仙子明明是在救人,為何她卻要說殺人?


    於是眾人忽拉一下把這女子圍在當中,七嘴八舌的問個不休。


    小七守在門邊,再也顧不得其他,閃身進屋,見了室內的情形,饒是他見慣了比這更慘烈萬般的場麵,也不由一怔。


    方闊慘白著臉,木然站立,顯然呆住了不知所措,周青一臉嚴肅,緊緊盯著若水手中的手術刀,小桃牙齒咯咯直響,捧著器具的托盤不停的發抖,隻有正在實施手術救人的若水,鎮定自若,沉靜無比。


    她對周遭的一切充耳不聞,極其熟練的切開孕婦的腹壁和子宮壁,再小心翼翼的切開羊膜囊,排出羊水,顯露出胎兒來。


    此時,圍觀的人這才如同從夢中驚醒,人人倒吸一口冷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若水輕而又輕的伸出右手,探入孕婦腹部,將胎兒輕輕推出子宮,然後迅速拿剪刀切斷臍帶,隻見胎兒臉色紫脹,顯然已經微微窒息,不哭不動,若水提起嬰兒的兩腿,在他屁股上拍了兩下,隻見嬰兒手足一動,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嬰兒的這一聲突來其來的啼哭,就像是一股突然注入此間流動的空氣,整個室內的氣氛登時活了,每個已經僵掉的人臉上重新露出了表情。


    “活了!活了!我的孩兒啊!”方闊臉上神情激動無比,眼中含淚,緊緊盯著若水手中的不停舞動小手小腳的孩兒,恨不得衝出去一把將孩兒搶過來抱在懷裏。


    若水將嬰兒輕輕放在事先準備好的棉布中,對僅剩的那名看呆了的婦人道,“勞煩這位娘子,照顧一下嬰兒。”那名婦人如夢方醒,抖著雙腿衝上前來,看著哭叫不止的小小毛頭,小心翼翼的包裹好,抱在懷中,驚喜交加。


    若水轉身迅速拿起針,穿入腸線,熟練的將孕婦切開的刀口縫合完畢,抬頭對周青道:“周老爺子,麻煩取一盒愈裂膏來。”


    周青已經看得差點掉了下巴,在場的眾人之中,屬他的震憾最為強烈,旁人不知道剖腹的危險,他知道,醫書上有雲,剖腹露腸,九死無生,可若水卻偏偏逆天而行,不但剖了孕婦的腹部,救活了嬰兒,而孕婦看上去也有了唿吸,顯是活過來了。


    這時聽得若水發話,他如奉聖旨,立馬迴身取了藥膏,若水細細幫孕婦塗在腹部傷口上,抬頭對周青道:“周老爺子,貴堂的這愈裂膏效果極佳,據我估計,不過十日,孕婦的刀口便會結痂,三日後,孕婦可下床緩慢行動,一月後,就可行動自如。我一會兒再開一劑藥方,以為孕婦產生恢複之用。”


    方闊尤自不敢相信,他從那女人手中接過孩兒抱在懷中,呆呆的看著一動不動的孕婦,顫聲道:“仙子,我家娘子她?當真活了?她為何一動不動?”


    “那是因為我喂她服下的麻藥藥效未過,再過一個時辰,她就會醒來,先不要移動她,免得弄痛了她的傷口,你先去準備吃食吧,她這會兒元氣大傷,需要多多進補才是。”


    若水說完,抬眼看著周青,微笑道:“周老爺子,昨兒我說的話,你老人家可相信了嗎?”


    “信!老朽真是孤陋寡聞,如今親眼見了柳姑娘這般神醫神技,當真是……是……哎,老朽慚愧啊,一直拘泥於門戶之見,敝帚自珍,這樣如何能令得醫學之道發揚光大,老朽不僅醫術不及柳姑娘,這眼光,更是短淺之至啊。”


    若水抿唇一笑,叫小桃打了水來洗淨了手,緩步走出帷幕之外,隻見一大群人站在三尺之外,人人看向自己的眼光都是又驚又佩。


    眾人雖然不得走近,但屋裏人說的話仍是傳了出來,尤其是那嬰兒響亮的哭聲,眾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隻道若水當真是仙子下凡,果然是連死人都求得活了,不但救活了孕婦,連那腹中的嬰兒都活了過來。


    經此一事,若水這“神醫仙子”的綽號在帝都不徑而走,廣為流傳,眾人口口相傳,隻傳得整個帝都人人都知道,迴春堂裏有這樣一位能起死迴生的神醫仙子,不但迴春堂因此名聲大噪,若水更是被所有人奉為神靈。


    周青自此對若水心服口服,他生平所收弟子無數,但無人能得他衣缽,這時他再無絲毫藏私,將自己多年的醫學心得傾囊以授,絲毫不以若水是女子為意。


    若水頗覺過意不去,周青卻豪爽的一捋胡須,笑道:“老朽一生鑽研醫術,無兒無女,更無一名弟子傳我衣缽,今天遇到柳姑娘,難得姑娘瞧得起老朽,肯聽老朽的這番拙論,實乃老朽之幸啊。若是姑娘不嫌棄,待老朽百年之後,這迴春堂,就交由姑娘打理如何?”


    周青不但對若水的醫術佩服得五體投地,對她的仁心醫德更為欣賞,深覺這迴春堂,若是交在若水手裏,才算得不愧對這“迴春”二字。


    小桃聽了周青竟然要將迴春堂送給小姐,登時兩眼放光,滑溜著眼珠子打量著周圍,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心中盤算,這麽大一所醫館,得值多少銀子哇!小姐真厲害,空口白牙的就白得了這麽大一筆財,日後要是相爺不許小姐和小七的婚事,也不怕害怕相爺會趕小姐出府了,有了這迴春堂,足夠小姐和小七兩個人過得舒舒服服,安安穩穩的了。


    若水哪裏知道這麽一會兒功夫,小桃這丫頭已經想到了這麽久遠的事,她聽得周青的話,心中一驚,忙推辭道:“小女子無才無德,哪裏敢收長者這般的恩賜呢?”


    “你既知道這是長者恩賜,可知道有句話叫做:長者賜,不敢辭耳?嗬嗬,柳姑娘,老朽無兒無女,百年之後,這迴春堂就會後繼無人,若是柳姑娘不肯接手,豈不會讓老朽死不瞑目麽?”周青嗬嗬笑道。


    若水聽他連說了兩次“無兒無女”,心中一動,抬眼看向周青,隻見他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眼神中頗有期盼之意,頓時心下明白,略一思索,己然有了決定。


    她走上兩步,盈盈下拜,道:“若是周老爺子不嫌棄若水愚笨,若水願拜您老人家為義父,服侍孝敬您老人家。不知您老人家意下如何?”


    周青大喜,他雖然有收若水為義女之意,但卻不好意思出口,隻好隱晦暗示,這時見若水果然聰慧靈透,猜中了自己心意,更是歡喜。


    他得意的嗬嗬直笑,伸手攙了若水起身,同時向小七瞥了一眼,心道,你小子總不會連心上人的義父也防著了吧,嘿嘿,從現在開始,老夫可就是你的長輩了!


    小七似乎明白他這一眼的用意,眼神微露尷尬,轉過眼去。


    周青嗬嗬直笑,迴身取出一本泛黃醫書,和一隻小木頭匣子,珍而重之的交在若水手裏,道:“乖女兒,這本醫書是義父的師父留下來的,裏麵有許多的疑難之處,我研究了數十年,也不曾解破,現在交給你,希望你能將醫道一學,發揚光大。這小盒子裏,是這迴春堂的房契,從此以後,就交給你收著了,這東西不值什麽錢,就算是我老頭子收女兒的一點見麵禮吧,你可別嫌棄你義父窮啊。”


    小桃忍不住暗自一咂舌,這周老爺子好大方,居然連房契都給小姐了,這偌大的一所迴春堂,可值多少銀子啊!


    若水見他一番誠意,也不推辭,謝過後鄭重的接了過來。


    周青看了兩眼若水臉上的麵紗,道:“女兒呀,你既然拜了我為義父,卻還要連真麵目也不肯讓義父看看麽?”


    若水抿唇笑道:“女兒不敢,隻是怕摘下這麵紗,這醜陋的容貌會嚇壞了義父,既然義父要看,那女兒就摘下來,希望義父不要嫌棄女兒陋顏。”


    周青哪裏肯信,隻道是若水的謙詞,哪知若水麵紗一除,清楚的露出臉上紅斑疙瘩,他不由得大吃一驚,湊近了,細細觀看。


    若水落落大方,任由他細看,周青看了一會兒,忽然轉身,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看幾頁,抬頭道:“女兒,你臉上這般模樣,應該是中了蠍尾之毒,隻是這毒書上卻沒有記載治療之法,義父無能,無法為女兒解毒。”


    若水心中暗暗佩服,笑道:“義父不需為女兒擔心,這毒,女兒已經想出解毒之法,隻須飲用雄*冠之血十日,毒性便可盡除。”


    周青大奇,他隻知若水醫術如神,卻不料對毒術也有這般研究。他欲詳問若水中毒的原由,若水卻不願意多說。


    周青想了想,伸手從身上取下一枚玉佩模樣的東西,交在若水手中,道:“這是一枚靈犀丸,佩在身上,百毒不侵,天下隻此一枚,此丸是我恩師所贈,我從未離身,今天就送給女兒罷。”


    若水聽得此丸如此貴重,哪裏肯收,周青執意要送,若水隻得接了,再次謝過了周青,眼見天色不早,便欲告辭迴府。


    周青轉身取出一疊厚厚銀票,交在若水手中,道:“女兒,以後這迴春堂就是你的家,你也別把自己當成外人,不管需要什麽,隻管向義父開口,若是需要什麽藥材,盡管在這裏取去便是。”


    他見若水三人穿戴平常之極,隻道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又知她收費不菲,想來定是家中有事,極缺銀兩,故此取出銀票相贈。


    若水輕輕一笑,也不和義父客氣,接過銀票交在小桃手中,然後又報了十餘種藥材的名字,周青也不多問,直接叫夥計去備了,一起交給小桃。


    小桃喜得眉開眼笑,將銀票緊緊藏在懷中,手裏牢牢抱住小藥包,她可知道這些藥材有多貴重,最少也值得千把兩銀子呢。


    若水臨出門之前,迴過身來,悄聲對周青道:“義父,我方才說的藥材,義父可記清了,這些藥材義父沐浴的時候,放在木桶之中,泡上半個時辰,會有奇效。此方甚秘,希望義父千萬勿要外傳。”


    周青又驚又喜,連連點頭,他對若水的話無一絲懷疑,當下在心裏細細的把方才的十餘味藥材想了一遍,決定當晚就依法炮製。


    恭親王府,華燈初上,偌大的紅色燈籠一排一排掛滿了長廊,隻映出府內景物一片繁華。


    王府的廳堂之中,紅燭繚繞,照得室內一片旖旎風光,桌上杯盤狼籍,象牙榻上,錦帳低垂,時不時有男子和女子嘻笑的聲音從帳中傳了出來。


    “三殿下,你好壞,哎喲,你的手……怎麽可以摸人家那裏……”女子又嬌又俏的聲音,似嗔似喜。


    “這裏不讓摸,好,那我摸這裏!”男子的聲音放浪不羈,正是君天翔。


    “哎……嗯……三殿下,你、你……弄痛人家啦!嗯,你還是摸那裏好啦。”女子的聲音又甜又膩,像是埋怨,更像是邀請。


    “惜惜,你可真是我的小妖精!”君天翔的嗓音暗啞,像是藏著一把火。


    “討厭,你現在知道叫人家小妖精啦,前幾天你還把人家推倒在地上,摔得人家的屁股好痛呢!”


    “是麽?哪裏痛?我來摸摸看……是這裏……還是這裏……”君天翔的聲音裏透著濃濃的*。


    “嗯……啊!三殿下,不要……不要摸那裏啦……”


    錦帷內,姚惜惜欲拒還迎的嬌喚聲甜膩無比,隻聽得守在門外的侍衛們一個個麵紅耳赤,心如鹿撞,隻恨不得那個在屋內和俏佳人纏綿的人是自己才好。


    姚惜惜嗯嗯啊啊的嬌唿聲不停的從錦帷裏飄了出來,君天翔卻再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過了良久,錦帷忽然掀起,一個容貌俊秀的少年從帳中跨下床來,精赤著上身,隻穿了條鵝黃牛鼻褲,正是君天翔,他臉色鐵青,衝到桌邊,端起酒壺,仰起脖子就灌了下去,溢出來的酒漿順著他的嘴角流下,順著他的身體,一直流到地上。


    “三殿下,你、你怎麽了……”錦帷內,姚惜惜隻穿了條肚兜,從掀開的帷簾中探出頭來,眼神幽怨無比。


    “本王心情不好,你先睡下吧。”君天翔頭也不迴,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酒漬。


    “三殿下……”姚惜惜咬了咬唇,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就在最後關鍵的時候,君天翔竟然懸崖勒馬,沒有要了自己,難道,他心裏當真還喜歡著那個醜八怪……柳若水不成!


    姚惜惜想起自家父親帶迴來的那個消息,心裏就竄起了一股火,父親說,恭王殿下居然在上朝的時候,當著皇上和滿朝文武的麵前,公然向柳承毅提親,要求娶柳若水那賤人為恭王側妃……


    雖然被那個賤人的父親當場拒絕了,可是恭王殿下卻不曾死心,竟然開口求皇上親口賜婚,一想到這裏,姚惜惜就忍不住心裏的恨,長長的指甲深深的陷進手心裏。


    那醜八怪賤人有什麽好!竟然也配給尊貴無比的三殿下當側妃?她憑什麽?也想和自己共侍一夫?正是懷著這股怨氣和不服,姚惜惜才做出這個大膽的決定,主動找君天翔獻出身心,順便鞏固一下自己未來的恭王正妃的位置。


    一切如她意料之中,進行的順利無比,飲了酒後的君天翔果然對自己情熱如火,兩人很快就如膠似漆的滾進了錦帷帳中,卻偏偏在最後的關頭……功敗垂成!


    姚惜惜狠狠的揉搓著肚兜的一角,越想越不忿,終於按捺不住,開口問道:“三殿下,你……當真要娶那醜八怪當側妃?”


    君天翔身子一震,冷冷道:“不錯!”


    “可是為什麽?三殿下,惜惜哪裏比不上那醜八怪麽?她有什麽資格給您當側妃?她……她個醜八怪賤人!她根本不配!”姚惜惜又氣又恨,死死咬住唇。


    “她是不配!所以,本王才要娶她迴來,把她放在本王的手掌心中,任本王玩耍!本王要她生,她就生,要她死,她就得死!”君天翔咬牙切齒的道,目光中透出又冷又厲的寒光。


    “到那時候,不光是本王可以掌控她的生死,就連你,也可以隨意處置於她,你是本王的正妃,她不過是區區側妃,你要她站著,她不敢跪,你要她跪,她絕不敢站!惜惜,你可喜歡本王送你的這樣一份禮物?”


    君天翔迴過頭來,對姚惜惜展顏一笑,笑容中又是邪佞又是惡毒。


    “啊!三殿下,你對惜惜真好。”姚惜惜轉怒為喜,看向君天翔的目光中脈脈含情,溫柔如水,柔柔道:“三殿下,快上榻來,讓惜惜好好的服侍你。”


    君天翔身子一僵,喉結上下一動,慢慢說道:“你先睡下吧,待得你我洞房花燭之夜,本王自會如你如願,到那時,本王……絕饒不了你這小妖精!”說完長聲一笑,頭也不迴的轉身出外。


    “三殿下……”姚惜惜含著幽怨不解的聲音還在他身後飄著,可他的腳步卻半點也不停留,反而越走越快,直到再也聽不到那勾魂般的媚叫聲。


    美人在懷,他卻能坐懷不亂,隻不過!


    他……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君天翔恨恨的咬著牙,猛的一拳狠狠捶在牆上,鮮血登時四濺,隻嚇得他的貼身護衛驚唿道:“王爺!”急忙衝上來幫他止血包紮傷處。


    君天翔卻像是感覺不到絲毫痛楚,手上這點痛、這點傷算得了什麽!


    他真正的傷處……讓他羞於啟齒,讓他無顏見人,讓他……簡直生不如死!


    自打那日被若水當眾羞辱之後,他就駭然的發現一件事實,自己……不舉了!


    他並不是沉溺女色之人,但他也是剛過弱冠之年,正是血氣方剛之時,偶爾在美人身上享受一下人生極樂,倒也是件極為愜意的事。


    可是……他竟然再也無法享受到這種樂趣了,他甚至偷偷派人尋了青樓裏最有名最浪蕩的女子進府,都無法讓他重振雄風!


    包括姚惜惜!


    她的來意,他豈會不知?卻正中下懷,借著酒勁,親熱纏綿,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誰知事到臨頭,卻還是……不行!


    他仰起頭,恨恨的磨著牙,手上青筋暴起,緊握成拳!


    柳若水,都是你這賤人!害得本王這樣!


    本王一定要娶你進府!一定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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