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朱明常往迷迭館跑,溫柔鄉裏求安慰。燕元朗拿他的錢派船隊好比割他的肉一般,那個鑽心的疼啊。夏言忙著一起伺候這位大爺,好不容易才得了空子,進宮裏看一趟姐姐。

    剛翻進南宮,便看到蘇婉兒正在廊下逗著野貓。蘇婉兒見她來,忙拉她到一邊,邀功般地搖著她的衣袖:“姐姐,我可發現好玩的東西了~”

    夏言笑道:“你個鬼靈精,什麽事情,說來聽聽?”

    蘇婉兒四下瞅瞅,見沒有別人,貼在夏言耳邊說:“姐姐,我在宮裏沒事四處溜達的時候,見到那季家姐妹偷偷地給皇帝下藥。藥是塞外的‘西風烈’,不過我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來了,哼哼~~”

    蘇婉兒很是得意,夏言大驚失色。給皇帝下藥,這可是不小的罪名。忙追問道:“那藥到底怎麽迴事?”

    蘇婉兒款款說:“姐姐別著急嘛,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那‘西風烈’是春藥,隻是極易成癮。毒性麽,春藥這種東西,用多了自然傷身,嚴重了還會脫陽呢。‘西風烈’的上癮症狀又很嚴重。”

    夏言搖頭:“你可確定?若是真的,這對季氏姐妹當真不安好心。”

    蘇婉兒扁扁嘴:“是真的啦,我先前隻是發現皇帝有用了‘西風烈’。原先我還以為那皇帝外強中幹,才不得不借春藥助興,後來發現那藥是季氏姐妹偷偷下的。”蘇婉兒一副少女懷春的表情,她性子直來直去,說出驚人之言自己一點也沒有發現,一邊自己念叨著:“我還奇怪呢,皇帝看上去那麽高大威猛,正當壯年,為什麽她們還要用媚藥啊~”

    “為了生子。”夏言歎息一聲:“她們見姐姐懷胎了,眼紅著呢。可竟用讓人上癮的媚藥,也太下三濫了。”

    見過夏時雨,夏言便去找了楚謙,讓他約出錦衣衛指揮使陸羽揚。陸羽揚本是夏言她爹夏崇看好,向皇帝推薦的,當時便是看中了他的少年老成。可是這人是個典型的有奶便是娘的主,這會季家姐妹正得寵,不知他是否還和這兩個女人有撇不清的關係,夏言決定姑且約他一約。

    以陸羽揚現在的勢力,夏言是無法約到他的,然而楚謙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一手青詞寫的絕妙,皇帝時常召他進宮。雖然官階低,但說不得陸羽揚還是需要他在皇帝麵前美言幾句的。

    地點便定在了迷迭館。陸羽揚一來,楚謙和他客套了一會,陸羽揚料想他還有話要說,便譴弄著絲竹的清和先下去。

    “陸兄,這是義弟秋言。”

    秋言從屏風後走出來,長發用發繩隨意地束在腦後,月白長衫,幹淨清爽的少年打扮。

    陸羽揚挑眉:“你不是……”

    夏言一個眼色,止住了他要挑破自己身份的舉動,作了個揖,道:“見過陸兄。”

    陸羽揚明了:“便是你找我的吧。先坐下,有什麽事,咱們聊聊。”

    夏言不直奔主題,而是問:“陸兄,秋言聽聞皇上身邊的司禮大太監前些日子得了恩準,建了東廠,陸兄以為如何?”

    陸羽揚揣度著她的真實意圖,沉聲說:“雖然職能相同,東廠自是不能和錦衣衛比的。不過這東廠太監既是皇帝親信,身體又不如錦衣衛健全,對皇上來說他們顯然更好控製,免不得更信任他們。”

    夏言點頭,問道:“那錦衣衛當如何自處?”

    陸羽揚冷笑一聲:“自是查出東廠查不出的情報,做成東廠做不了的事情。”

    至此,夏言明白餌放的差不多了,這才切入正題:“不瞞陸兄,我這裏有件大功德。”

    這便將季氏姐妹一直對皇帝下極易成癮的春藥的事情說了,連帶著蘇婉兒偷出來的一小盒樣品一起奉上。

    就算他現在與季氏有著不為人知的關係,陸羽揚這種人,行動是一向以利益為原則的,會毫不猶豫地把季家姐妹棄之如敝履。當然,夏言在賭,賭季家姐妹給不了他更多。

    陸羽揚不問夏言是如何做到的,也不問原因,不動聲色地把那一小盒子“西風烈”收了起來

    “這媚藥並不是中原之物,以陸指揮使之能,不妨探查一下這媚藥的來源,說不定能查出很驚人的事情呢。”夏言點到為止,並不說出季家姐妹的真實身份。海棠告訴了她,但她沒有證據,這查實舉證的事情,就交給錦衣衛辦吧。

    正經事說完了,夏言便叫上剛才的清和,自己和楚謙退去,清和自是把陸羽揚伺候的通體舒暢。

    欠了楚謙不少人情,夏言心中過意不去,便留楚謙吃了頓飯。

    不管來迷迭館多少次,楚謙還是不太適應這裏的氣氛,夏言便讓把飯菜送到頂樓清靜的木字間。夏天過去一大半了,不再似先前那麽熱。開了窗戶,俯視便可看到遠處的群山和奔騰的江水,景致很好。

    楚謙本不想吃這頓飯,因是知道她雖為主事,個人的用度卻都是從月錢裏扣。盛情難卻,隻得答應。

    兩人邊喝酒,邊聊起了天。

    楚謙道:“待到秋天,愚兄便要成婚了,帖子會送到迷迭館,言弟務必來啊。”

    夏言吃驚道:“怎沒聽伯雄兄談起過?”

    楚謙溫和地笑笑:“指腹為婚的事情,有甚好說的。”

    指腹為婚啊,夏言苦笑。說道:“配伯雄兄這般溫潤如玉的男子,定是個溫柔嫻熟的姑娘。”

    楚謙抿了一口酒道:“姑娘家出閣前都待在深閨,我也不是太熟悉。但見過一兩麵,言行舉止倒是知書達理。”

    是啊,姑娘家在出閣前都是養在深閨的,不是所有女子都像她喜歡男裝出去耍,也不是所有被指腹為婚的都像她和常洛從小就彼此了解。

    這是很普遍的吧,娶一個陌生的妻子,隻要她溫柔嫻熟便行。可是,沒有過心意相通,沒有過相知便相守,這真的就夠了嗎?

    然而夏言沒有問出口。或許對於楚謙這樣的男子,感情在他的生活裏並不是排位那麽靠前,他的心誌大,排在最前麵的永遠是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不知道為什麽,稍稍替那位新娘覺得寂寞。但是她即便寂寞,也一定是驕傲地寂寞著,為有這樣一位夫君。

    “言弟可有意中人?”楚謙見夏言似乎有心事,便問道。

    有,還是沒有呢?人家婚結也結了,還有什麽想頭。和海棠的感情又是不溫不火細水長流,都不知道算不算中意了。

    “有。”夏言想了想,還是這麽答到。

    楚謙猶疑了片刻問:“賢弟的意中人……可是月行公主?”

    夏言楞了,大笑,這楚謙到底怎麽想的。

    楚謙見猜錯了,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那麽是薊遼總兵常洛?”

    啊,這迴猜對了。楚謙的表情讓夏言起了逗弄的心思,便答道:“便是又如何?秋言實不相瞞,中意他很久了。情之所至,何分男女。隻不過是愛上一個人,而他又是男人而已,秋言不覺得斷袖有什麽錯的。”

    楚謙被夏言弄的啞口無言,道:“賢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可清楚?”

    連這都搬出來了,夏言樂了,楚謙果然是個傳統男子。可惜啊,她們家的香火到這代已經斷了,夏崇就生了兩個女兒。不過楚謙還不知道,把自己當男娃呢。

    “秋言喜歡男子,家中並不反對。”

    當然不反對,本來就當喜歡男子嘛~

    怕再開玩笑就過頭了,逾了楚謙這聖人的界,夏言忙敬酒道:“當然,秋言不是碰見男人就喜歡,除了那一人便斷不起來,伯雄兄不必擔心嗬嗬。”

    楚謙看著夏言插科打諢的樣子,無奈道:“敗與你了。”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入腹,剛才那一絲因為“不是那人便斷不了”而產生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便煙消雲散。

    言弟,祝你早日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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