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距離森林還有些距離的人們,當即跪倒地上,腿軟得站不起來。隻有修為高些的門派老大,還站著。 順著威壓一起鋪開的,還有令人恐懼的精純魔氣。 這東西和他們體內的靈氣相衝,體內靈氣越深厚,皮膚被魔氣侵襲後,灼燒的疼痛感越重。 三十六位掌門,個個都梗著脖子,勉力支撐。 這不是普通魔修。 轟然一聲,蒼穹被閃電破開,夾裹著能撼動天地的力量,劈了下來。 落地的那一瞬間,濃黑的魔氣,卷起空氣中的靈氣一起,被段凜收歸為己用,在兩人外側形成了一個防禦結界。 靈力用來防禦,魔氣則凝聚在一起,與玄雷正麵對抗。 兩相碰撞的一瞬間,天地都在震動,之前沒來來得及逃跑,軟膝跪地的人,直接被氣浪掀飛出去老遠。 就連更遠處的人,也無一幸免,全都因為巨大的衝擊,不同程度的受了些傷。 須臾,雲雷散去,陽光撥開烏雲照下來,卻無法溫暖人心,每個人心頭都壓著一片陰翳。 遭受雷劫的分明是元明宗的沈夙,那剛剛的魔氣又是怎麽迴事? “沈夙他,他墜入魔道了?”有人喃喃,眼裏充斥著驚恐。 進階時心懷雜念,心魔叢生,墜入魔道的事不是沒有過。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落到元明宗幾位峰主身上,有人擔憂,更多的卻是同情,和不懷好意。 趙東年渾身發抖,也不知道氣的,還是急的。 其餘幾人臉色也有些不好,推開擋在麵前的人,撕破結界,禦劍飛過去。 由於距離不遠,抵達時,玄雷引起焚燒和濃煙才剛剛散去。 空氣中彌漫到魔氣卻沒有散去,源源不斷地從前麵傳來。 隔著朦朧,眾人看見一名黑衣男子,用身體將下麵的人擋得死死的。 他像一塊巨大的,萬年巋然不動的磐石,可以為下麵脆弱的綠意,擋去一切惡劣風雨。 “是沈夙和他徒弟。”有人小聲嘀咕一句。 緊跟著,黑衣男子把地上的人抱了起來。 段凜毫發無損,連衣服都沒破。 這精純的魔氣,一下子就讓人想起,之前在極北之地渡劫的那位魔修大能。 “之前渡劫的人是你。”趙東年走出來,提起劍指向前方。 隨著趙東年往前,其餘人掏出武器,緩慢靠近。 唯有混在人群中的幾個魔修,神情激動,一臉崇拜,恨不得馬上跪地,給大佬磕上三個響頭。 段凜胳膊收緊,聲音很輕,“沈夙沒有入魔,入魔的是我。” 趙東年看了一圈四周,質問,“我師弟是受你蒙騙?” 段凜垂眼看著還陷在心魔中人,“是。” 趙東年鬆了口氣,緊了緊手中的劍,眉頭一皺,“把人放下,我們饒你不死。” “我自問從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你們又什麽資格定奪我的生死?” 段凜聲音冷淡,往後一退,魔氣迅速湧上來,形成濃得化不開的霧藹,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等到霧靄散去,段凜早就不見了。 “不對吧。”有人疑惑道,“趙門主,我聽聞那小子入門時不過十歲都不到,怎麽會一下子長這麽大,修為還如此驚天?” “對啊,這不合常理。” 兩三句話後,周圍的人嘰嘰喳喳討論起來,也不知道最後是誰提了一句天魔種。 那一瞬間,四周死寂一片。 壓抑和恐懼在空氣中蔓延,像一隻隻無形的手,將所有人的嗓子扼住。 包括元明宗的所有人。 不管沈夙是不是叛離,段凜絕對是個魔修,並且很可能身負天魔種的魔修。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將目光落向幾位峰主。 趙東年把劍收起來,冷聲對老二命令,“派弟子去把你師弟帶迴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趙宗主。”懸劍門的人突然占了出來,黎浪展開折扇,裝逼的扇了幾下,“不是說要搜無為峰後山?怎麽,趙宗主想就此蒙混過去?” 最終,眾人一起來到無為峰後山。 沈夙原先布下的結界,被強行擊破,所有人一窩蜂衝進去。 原本站在驚天蟒腦袋上曬太陽的雞崽,聽見聲音,渾身的紅毛全都炸了起來。 他跳到地上,和龐然大蟒對視一眼,咯咯叫了兩聲。 驚天蟒歪了下頭,將身體變小,卷著雞崽躲了起來。 後山清幽,鳥獸和諧,掃蕩了個遍也沒發現任何異常,就在眾人失望而歸的時候,突然有人提出,“多抓幾隻靈獸,查看一下記憶。” 結果一不小心,把沈夙從前的坐騎給找了出來。 那隻是一隻巨大的骨雕,身形碩大威武,被人發現的時候,正窩在一顆巨大的古樹樹梢上睡覺。 感覺到腦部刺痛,骨雕猛地睜開眼,疼得叫了起來,撲騰掉了不少羽毛。 未免元明宗耍詐,每個門派出一人,分別上前探知。 “師,師尊。”宋清澗臉色蒼白,返迴時差點把自己給絆一跤,“小師叔他……死了。” 其餘幾人也紛紛跑迴去報告,說是骨雕和主人的魂契消失了。 這事情就蹊蹺了。 人修和靈獸間簽訂魂契後,生死同期,除非主人死亡,否則魂契永遠都在。 如今骨雕的魂魄上不見了,除了沈夙已經死了,沒有別的解釋。 “不可能!” 說話的是尹南,他提著劍走近,祭出法器,探魂聽音。 骨雕與沈夙的記憶,在他第一次渡劫的前一天,戛然而止。 而魂契消失的真正時間,卻是他曆劫迴到無為峰後的第三天。 沈夙不是今天死的,也不是昨天死的,而是在將近一年前就死了! “那,那我們今天看到的人又是誰?”徐秋北低聲喃喃,突然向大師兄,“師弟一定是被人奪舍了!” 所以向來冰冷的小師弟,才會突然轉變。 “是魔修,一定是魔修。”黎浪說,“這幾個月以來,魔修越發猖狂,時不時總有人喬裝打扮,混入正派當中。” “他們一定是想奪舍以後,讓其他魔修也滲透進入元明宗,再通過元明宗,控製整個修真界。” 眾人沉默片刻,漸漸地響起了附和聲。 先是可能身懷天魔種的小孩,被沈夙破例接納為徒。後是趁沈夙渡劫重傷,被滅魂奪舍…… 這些事情串聯到一起,怎麽看都像是一場魔修們裏應外合的陰謀。 還好,還好發現及時。 否則天魔種一旦被煉化,魔修從內部擊破,控製元明宗,整個人修地界都會陷入殺戮煉獄。 —— 方灼受了傷,又陷入心魔出不來,不宜去魔修地界。 段凜將他安置在,距離交界鎮不遠的山裏,那裏有一座破舊的小木屋。 方灼躺在床上,睡臉安詳得像個死人。 段凜和他麵對麵的側躺,手指拂過對方的眼角,低聲說著,“再忍忍了,快了。” 他目光上移,穿過窗戶,落向蔚藍的天空,漆黑的眼底彌漫著陰鷙。 方灼的心魔和普通修士的不同,無論用什麽方法,都無法進入。 雞崽和驚天蟒奔波一路,終於找到了主人。 在見到其中一人毫無生氣後,兩隻都神色懨懨,安靜守在一旁。 此時的方灼地外界的感知為零,更加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貼上了,惡毒魔修,狠毒奪舍的標簽。 他的心魔夢境裏,沒有刻骨的仇恨,沒有剜心的後悔,隻有一幀一幀的畫麵,是之前經曆過的那幾個世界。 這些畫麵在經曆過龐雜的淩亂後,變得溫柔如水,每一幀都按照順序自動排號,安靜流淌而過。 他抱著膝蓋坐在旁邊,像在看自己的迴憶錄像。 之前的感情,全被係統保管著,照理說,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感觸。 可不知怎麽的,看著看著,他就笑了,哭了,會懊惱,還會心疼。 尤其是在接觸到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內容時,這些情緒會突然放大無數倍。 他很明確,那並不屬於穿越過的任何一個世界。 方灼蹙眉,等再去迴憶時,已經想不起那一小部分的內容了。 迴憶錄放完了,他抹了把眼淚,迴頭看向四周。 沒有人,沒有樹,也沒有任何光亮,隻有一望無際的空茫。 “阿三哥,你還沒上線嗎?” 他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第一次唿叫係統,和之前一樣,沒有得到應答。 完了,這次是真失聯了。 方灼撓了撓頭,搞不清楚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 你說是心魔吧,實際上就是在看大電影。說不是吧,他又確實被困在某個境地。 無法感知外界,也無法使用靈力,甚至連自己的丹田都無法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