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蕭嶄揮了下手,士兵就閉上嘴退下了。 男人在原地又站了片刻才坐下,拿起筷子開始夾菜吃。 這一桌子菜有葷有素,有鹹有辣,對於向來喜好清淡的蕭嶄來說,絕對是個不小的挑戰。 方灼在柱子後站累了,便席地坐下,撐著下巴繼續看。 男人的動作慢條斯理,像在細細品嚐,又像是在思索什麽,不知不覺間,一大桌菜竟然已經少了三分之一。 方灼皺眉,冷菜冷飯吃了傷胃,照他這麽吃,不到中午就會拉肚子。 堂堂一個王爺,若是在訓話時突然一臉猙獰的捂住肚子,形象和麵子還要不要了。 方灼仰頭看向四周,眼睛忽的一亮,衝之前和蕭嶄說話的侍衛招了招手。 侍衛上樓,見他偷偷摸摸的,下意識壓低聲音問道,“王妃有何吩咐?” 方灼指了指下方,“你去請示一下,問問王爺要不要熱熱菜。” “剛剛我已經問過了。”侍衛說,“王爺說不用。” 方灼“啊”了一聲,“為啥?” 侍衛迴想起王爺當時垂眸凝視的神情,說道,“大概因為是您親手做的,假他人之手重新熱一番,意義就不同了吧。” 他說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我就是瞎猜。” 方灼伸手拍了拍侍衛的肩膀,兄弟,你可能猜對了,你家王爺那麽悶騷,臉上越平靜,心裏越洶湧,沒準還真是這麽想的。 “下去吧。” 侍衛行了個禮,繼續巡邏。 蕭嶄對這桌飯菜的珍視程度,遠遠大於方灼和侍衛的猜測。 早在他八歲那年,他和皇帝的親娘就落水淹死了,自那以後,兩兄弟就被接到了皇後,也是當今的太後膝下養育。 蕭嶄兒時的性格其實有些內向,不如兄長會討皇後歡心,時常被冷待。 皇後會像母妃一樣,親自下廚為兄長做可口的家常飯菜,而他永遠隻能守在自己冷清的宮裏。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他不會哭不會哄,就隻能餓著。 先皇事務繁忙,即便是再寵他也無法顧及周全。 久而久之,蕭嶄就更加內向了。 如今眼前的這一桌菜,曾是他兒時夢寐以求的。這每一道菜,哪怕是曾經不願意碰的,如今也成了稀世珍饈。 就在這時,安靜的氛圍中,係統突然說,“另外半顆星亮了。” 【感情線:三顆星。】 方灼看著那幾顆金色的星星,並不覺得高興。 一頓飯菜而已,就能拉高半顆星的感情值,這說明蕭嶄的內心深處,是很期盼有個溫馨家庭的。 而之所以期盼,是因為沒有得到過。 哎,以後要對他更好才行。 這一晚蕭嶄沒迴來,一直留在府衙布局城防,方灼起床,抻著懶腰從屋子裏走出來,突然聽見院子裏,掌櫃家的小女兒正蹦蹦跳跳的唱歌。 “安王在,山河在,國民興,世太平。安王辭,山河敗,國破之,民哀之。” 小女孩兒甜美的聲音,像是刺一樣紮在方灼心上。 他丟下碗筷跑出去,拽著小女孩兒問,“你剛剛唱的歌是誰教你的?” 小女孩天真道,“是隔壁阿旺哥哥叫我的,你想學嗎?我教你。” 方灼拉住她的手,溫聲說,“大哥哥想跟阿旺哥哥學,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小女孩歪頭想了想,“好。” 直到走出去客棧,方灼才知道,根本不需要找什麽阿旺,大街小巷的孩子都在傳唱那首歌謠。 他抬頭,遠處一座三層高的酒樓上,一個書生打扮的男人,正在灑紙。 紙張被風一吹,刮得到處都是,方灼跳起來拿到一張,上麵的內容和小女孩唱歌歌謠一模一樣。 相信很快,蕭嶄就會被召迴宮,皇帝會當中責問兒歌的由來。 蕭嶄否認,皇帝手裏就會出現一百件,一千件偽造出的證據或是證人。若是承認,那就是公然忤逆,死路一條。 當然,還有第三種可能性,他們家王爺抗旨不遵,現在就反。 當天下午,縣城外突然多了一批士兵,他們從邊關趕來的敬安軍。 敬安軍被一分為二,一部分繼續戍守,一部分前來支援。 帶隊的將軍帶著眾將士站在城門外起誓,將誓死追隨安王。那聲音氣勢雄渾,幾乎要震動天地。 城中百姓對軍機政務不甚了解,看得雲裏霧裏,既然自己生活沒有受到影響,那就該幹嘛還幹嘛。 倒是瘟疫越來越嚴重,病死的百姓人數正在不斷增多,就連大夫都被感染,死了兩個。 身體無恙的幾個大夫都被嚇到了,除了兩名山野村醫,其餘人都不願意再去診治。 蕭嶄正在發愁,第二天,突然來了很多和尚。 帶頭的竟然是青龍寺的老方丈,他讓弟子們就地將帶來的草藥拿出來煎熬。 蕭嶄接到消息,從城裏出來,躬身喊了一聲師父。 方灼偷偷摸摸躲在城牆上看,暗自佩服,套路,都是小說經典套路。 這位老方丈多半是自己找上門的,一見麵就對年幼的蕭嶄說,“我見你骨骼清奇,將來必成大器,不如就認老衲為師吧。” 方灼猜得八-九不離十。 方丈和先皇曾是莫逆之交,每迴先皇去青龍寺上香,都要繞到後院去找方丈談經論道,再下幾盤五子棋。 沒錯,就是五子棋。 用方丈的話來說,越是淺顯,越有深意,若能參破,離佛不遠。 方灼,“五子棋這麽神?” 233也挺納悶,“可能是吧。” 方灼撇嘴,“我看他們就是沒耐心,圍棋半小時下不完一局,五子棋撐死了十分鍾。” 233,“……”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方灼收迴思緒,繼續偷窺。 蕭嶄對方丈非常恭敬,親自將人扶進了城。 方灼這個媳婦,終於該上場見師公了,他提著袍子跑下城樓,以風一般的速度狂奔迴客棧。 屁股還沒坐熱乎呢,蕭嶄帶著老方丈迴來了。 老方丈那張臉非常莊嚴,耳垂也大,就跟個活菩薩似的。方灼有些拘謹的,跟著蕭嶄喊了一聲師父。 老方丈用那雙睿智的眼睛,直盯得方灼看了許久。 半晌,他才側首對蕭嶄說,“你們是注定的緣分,既然在一起,就好好珍惜彼此。若是此生緣滅,亦不必憂怖,有緣自然還會相見。” 方灼聽完這一席話,頭皮差點炸了了,心慌意亂,“阿三哥你快出來,你檢測監測,這和尚是不是bug。” 說出來的話差點把他的尿給嚇出來。 233還真的將方丈從頭到腳掃了一下,肯定道,“不是bug。” “那他怎麽……”仿佛看穿了一切。 “這世界上本來就存在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或人,不用大驚小怪。” 方灼半點沒被安慰到,埋頭不敢再和老方丈對視,怕自己露餡。 方丈沒在大廳停留多久,隨後就被蕭嶄請到後院,兩人嘰嘰咕咕說了一通,出來後留下藥方,便帶著弟子們離開了。 倒是蕭嶄送個師父,遲遲未歸。 方灼心虛嘛,也不敢向係統打探,躲迴房間看直播。 蕭嶄把人送走後不久,就接到了六位將軍派人送來的信函,方灼激動,伸長脖子一看,全是馬賽克。 233說,“不好意思,劇情相關。” 方灼咬牙,恨不得用眼睛把屏幕戳出洞。 很快,蕭嶄將信收了起來,叫來了侍衛,說了皇帝兩個字後就一直是嗶嗶聲…… 方灼心累,喝了幾大口茶才得以平複。 侍衛帶著命離開後,蕭嶄靠著椅子坐下來,盯著虛空發愣,片刻後,他低頭摸了摸袖子。 之前馮泱究竟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 看到這兒,方灼忍不住嘖一聲,“這蕭嶄也真夠悶騷的,藏肚兜就算了,沒事還摸兩下。” 233說,“理解一下,這個時代普通男子及冠之年便可成親,主角現在都二十六了。” 想想也是,比常人晚婚了六年呢,這王爺當得也挺不容易。 畫麵裏,蕭嶄去了茅房。 古代茅不忍直視,方灼立刻讓係統關了直播。 蕭嶄從茅房出來,恰好在府衙後院撞見正跟小妻子你儂我儂的下屬。 兩人久別勝新婚,正膩膩歪歪的手牽手,四目深情對望。 “夫君,你先放開我,我得迴房看娃。” “看甚,再讓老子牽會兒。” “被人瞧見怎麽辦。” “管球那麽多的。” 蕭嶄,“……” 蕭嶄若有所思,細想起來,馮泱似乎有些怕他,一直以來都是恭恭敬敬的叫他王爺,從沒當麵叫過夫君相公。 夫妻倆膩歪到一半,那位小娘子突然戳了大胡子一下,不住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