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人口減少後,環境汙染得到好轉,綠色覆蓋麵積已經是過去的四倍。 方灼不想挪窩,跟霍延一起,在地球上某個風景如畫的山裏,造了一棟小別墅,開了一塊地,養了一些家禽,自給自足。 這天下午的時候,方灼正躺在房間玩兒全息遊戲,突然聽見砰地一聲。 他取下全息頭盔,跑向地下室,霍延正背對著他,在操作台上搗鼓什麽。 男人腳邊,是一個破碎的杯子。 方灼走過去,把碎裂的玻璃撿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起身時,順勢瞥了一眼霍延的操作台,上麵放著一個筆電,還沒來得及看清上麵的東西,霍延就把電腦合上了。 “我過幾天要出去一趟。”霍延說道。 “出差嗎?” 霍延手底下有一家中小型公司,效益很好,但為了能顧家,他一直沒有擴大規模。 “嗯,出差,去的地方有點遠,離開的時間可能會長一些。”霍延的手掌覆在方灼臉上,拇指輕輕摩挲,“你乖乖留家裏,不許亂跑。” 方灼很乖的點點頭。 當天晚上,兩人做了好幾次,方灼被做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在說話,又好像是隱忍的哭聲。 三天後,霍延拿著行李箱,離開了這棟房子。 方灼站在閣樓上,遠遠看著懸浮車離開,心裏總覺得缺少什麽。 他下樓打開冰箱,早中晚餐,分門別類的整齊擺放著,貼滿了小標簽,這是霍延的習慣,每次出差前,都會為他做夠未來幾天的飯菜。 隻是這次,量尤其大。 方灼取出一盒三明治和牛奶,坐在餐桌前開始用早餐,“這麽多東西,都夠我吃半個月了,大佬糾結去哪兒出差?” 233沒有迴複。 方灼停下,“你怎麽了?” 233說,“沒事。” 方灼皺了皺眉,突然“啊”一聲,“我想起來了,大佬少跟我說了一句話。” 233說,“什麽?” “等我迴來。”每次出差離開前,他都會說這句話,除了今天早上。 方灼開始胡思亂想,“大佬不會是有外遇了吧,我總覺得他這兩天怪怪的。” 233說,“你想多了。” 霍延這次出差尤其久,但每天都會有視頻通話。直到半個月後,通話突然中斷了。 方灼撥過去,提示對方通訊器已經關閉。 他坐立不安,終於在第三天的時候,收到了男人發來的郵件,說自己在某個星球,這裏尚未開發,通話不方便,隻能暫時郵件聯係。 郵件裏有很多關於那個星球的照片,方灼知道這裏,最近新聞裏播報過,聯邦近期就會開發這裏。 他猜測,霍延可能是想移居去別的星球了,所以先去考察。 時間一天天過去,霍延還是沒有迴來,別說是通話,就連郵件也中斷了。 “霍延一定是出事了。”方灼急得快把頭給抓禿嚕了,就在他打算親自出門找人的時候,有人造訪。 來訪的是霍延一位警局朋友,他拿出了一份死亡證明。 霍延已於昨晚車禍生亡,他所駕駛的懸浮車與另一輛相撞,並且發生了爆炸,連屍體都沒剩下。 方灼拿著那份報告從白天坐到黑夜,從黑夜枯坐到天亮,沒有挪動過分毫。 早上八點半的時候,他突然問係統,“如果霍延中途死了,我的任務應該失敗才對吧。” 233說,“是的。” 所以霍延沒死,他還活著。 他在騙他。 方灼氣唿唿的上樓,從上到下,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想要找點蛛絲馬跡,確定一下霍延的位置。 可惜沒有,倒是在衣櫃的夾縫裏,發現了一片龍鱗。 龍鱗的尾端,還有幹涸的血跡。 方灼捏著那片龍鱗,腦子裏一片空白,健康脫落的龍鱗是不會有血的。 “霍延生病了嗎,還是受傷了?” 方灼六神無主,腦子裏一片亂麻,各種不好的猜測全冒了出來,捏著龍鱗的手越抖越厲害。 233見不得他這幅樣子,歎了口氣,“他在龍塚。” 方灼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怎麽會在那兒?” 233說,“他快死了。” 方灼順著櫃門滑坐到地上,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怎麽也站不起來。 他揉了揉模糊成一團的眼睛,“阿三哥,我眼睛壞了,怎麽看不清楚?” 233說,“因為你哭了。” 方灼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的反駁,“我沒哭。” 他從地上站起來,除了錢和通訊器,什麽也沒拿,著急的衝出門。 如今交通發達,不過三小時,方灼就抵達了金銀島,買了套潛水裝備,下海了。 海底深淵一如從前,一片死寂,隻是多添了許多白骨。 在即將抵達龍塚的位置,他看見了一條盤踞成團的黑龍。 黑龍身上鱗片斑駁,不正常脫落的龍鱗,漂浮在他周圍,每一片周圍的海水,都帶著淡淡的血色。 霍延真的快死了。 就連感官也變得遲鈍,竟然連他來了都沒發現。 方灼遊過去,用手摸了摸龍角,黑龍倏然睜開眼,似乎楞了一下,隨後發出一聲低吟。 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高興。 方灼用通訊器打了一行字,【為什麽騙我?】 黑龍看了以後沒有任何表示,隻是用傷口斑斑的尾巴,將方灼一點點卷起來。 很快,方灼就看到了答案。 霍延身上的龍鱗開始脫落,皮肉潰爛,海水被染成了粉紅。 方灼問係統,“為什麽會這樣?你能幫我帶他上岸看醫生嗎?” 233說,“這是自然死亡,每一條龍在死前都要經過這個過程。” 方灼罵道,“狗屁!” 233不再吭聲。 龍鱗的脫落和皮肉潰爛,是有規律的,每隔半小時發作一次,直到血肉全部化成血水。 方灼終於明白了,出差,死亡證明,郵件,都是用來穩住他的。 霍延不願意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方灼的氣瓶支撐不了多久,晚上的時候,他摸了摸黑龍的腦袋,遊走了。 霍延以為他不想再陪著自己,眼睛望著那道背影,直到徹底消失,才沒精打采的垂下頭。 他現在又醜陋又惡心,小妖精是嫌棄了他了吧。 隻是兩小時後,方灼又迴來了。 他開來一艘小潛艇,就停在離霍延不遠的地方,裏麵裝了很多氣瓶。 霍延又高興又難過,他將身體蜷得更緊,把那些惡心的傷口藏了起來。 方灼沒有嫌棄,他拿了很多繃帶和紗布,將傷口纏了起來,還貼上去親了親。 霍延已經虛弱得無法變成人形了,也就無法從他臉上窺探情緒。但方灼發現了另一種可以感知他情緒變化的方法,龍角。 他高興激動的時候,龍角溫度會變高,不高興的時候,龍角冰涼。 譬如現在,龍角滾燙,他愛的人沒有嫌棄他,還親吻他,這是霍延做夢也沒想到的事情。 他本以為,直到死,都不可能再見到他的大寶貝了。 大黑龍的身體越來越糟糕,他死的這天早上,身體已經傷可見骨,方灼隻需要掀開繃帶,就能看見裏麵跳動的心髒。 方灼坐在泥沙裏,抱著大黑龍的腦袋,手掌輕輕撫摸著他的頭。 他想,霍延未完成的夢想,是他吧。 似乎聽見了他的心聲,大黑龍突然睜開眼睛,極低的吟了一聲。 下一秒,233突然說道,“任務完成了,你該走了。” 方灼摘掉麵鏡和氣管,捧著那顆大腦袋,親吻他的眼睛。 用唇語說,“我等你。” 轉瞬,他就變迴了金鑰匙,緩慢下沉。 大黑龍艱難的移動身體,讓那把鑰匙落在自己身上,然後緊緊將其蜷在了身體裏,安靜閉上了眼睛。 —— 方灼睜開眼,人已經在中繼站了。 係統看他情緒失落,安慰了幾句,隻是作用不大。 這個世界他和霍延也算是白頭到老了,可還是這麽難過。 “別難過了,我現在要拿走你的情感。”233說道。 方灼無所謂道,“你拿走吧,不管拿走多少次,也擋不住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