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說:“你也在啊。” 男人沒說話,用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眼神看著他,帶著笑意的探究,似乎在挖掘他的靈魂和內心,讓人很沒有安全感。 方灼緊張的抓著西褲,扭頭看向窗外,放空大腦,盡量忽略自身旁的危險,他真的一點也不想在車上啪啪。 眾所周知,這些年,無論是男女,沒少人往莊續身上撲,沒有一個成功,曾經有人大膽的懷疑,少將先生可能有隱疾。 如今看到他和一位青年一同下車,大家明白了,就算是之前真有隱疾,那也一定已經被治愈了。 否則青年怎麽會麵色如此紅潤,一看就知道被滋養了很多次。 作為皇帝,自然不可能在第一時間出現在,宴會廳內全是達官顯貴,和夫人小姐,那些人的目光毫不避諱的落在方灼身上。 方灼站得筆直,任他們打量,該吃吃,該喝喝,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不遠處的林安妮死死攥著酒杯,陷入掌心的指甲,都要被折斷了。 對皇室的忠誠,讓她忘卻心中的情感,而此時此刻再見到兩人,那個青年還是不可避免的成了打在她心頭的釘子,怎麽看都礙眼。 她實在不明白,男人有什麽好。 沒有女人嬌軟,沒有女人體貼,而且還是個人品低劣,來自礦星的蟑螂。 一想起那個髒亂差的地方,林安妮就渾身不舒服。 方灼很安靜,莊續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如果其他人詢問,男人答話,他就禮貌微笑,全程的行為舉止,挑不出一點錯。 他算是明白了,莊續是專門帶他來亮相的,無聲的告訴眾人,他有伴侶了。 今天結束,他就會成為頭條,全星係都會知道他的存在,以後怕是就連離家出走,都會有人好心為少將指路。 方灼盯著莊續的後腦勺,心機老boy。 就在這時,喧鬧的大廳突然安靜下來,一對列兵整齊的進入,幾秒後,一位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的西服上鑲著銀色的邊,領口有龍形暗紋,步伐雍容,麵容矜貴,保養得很好,但他眼下的細紋,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年齡。 方灼猜測,這位老大叔少說也有四十多歲了。 “陛下。” 全場俯身行禮。 皇帝陛下略微頷首,走上最前方的高台,開始演講,講自己的宏圖大誌,講當今帝國如何昌盛,最後特意慰問了一聲負傷歸來的年輕少將。 莊續右手握拳,搭在左肩,微微俯身,“謝陛下關心,我一切都好。” 方灼注意到,皇帝陛下的眼睛裏並沒有笑意,周圍的人也都神態各異。 有人是在看好戲,有人麵容擔憂。 很顯然,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對於彈劾派領頭羊,克裏斯家族的不滿。 政-治總是蒙著光彩的麵紗,內裏激烈廝殺,甚至可以用肮髒來形容。 說不定上次莊續受傷落到礦星,就是這位大叔的手筆。 按照以往慣例,皇帝的演講結束後,會下來與眾位大臣寒暄兩句,這次卻沒有,他依舊站在高台上。 “艾倫作為克裏斯家族的獨子,如今也到了適婚年齡,半年前我曾與你父親提過,林家的……” 方灼嘴角抽出了下,隻是要賜婚啊。 皇帝的話說了一半,莊續就一把將方灼拽到了麵前,“感謝陛下抬愛,臣下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 “艾倫,你的婚姻關乎家族,需要慎重。”這話暗含警告,也是施壓。 克裏斯家族的彈劾令皇帝非常不滿,若不是顧及大局,他恐怕早就痛下殺手了。但若是對方能識時務,暫時繞過也並非不可。 畢竟克裏斯軍團的實力強悍,他需要這隻軍隊為他奪取更多的領土。 遺憾的是,眼前這位年輕人,並不願意配合他。 莊續說:“對我來說,婚姻與政治無關,隻是兩個人相互愛慕的人,相濡以沫,一生相守。” 方灼好感動,眼睛水汪汪的望著男人。他們背後,目睹一切的人們表麵不顯,心裏非常羨慕。 政-治聯姻有太多的悲劇,大多數人都屈從於權力、財富,內心深處難道真的不希望有份純粹的感情嗎。 答案當然是希望的。 然而皇帝陛下不感性,他隻覺得自己顏麵掃地,臉上的笑容已經僵硬,相比之下,忤逆的人卻一臉平靜,他知道,對方是在故意刺激他。 皇室和克裏斯家族明上友好,私底下早就撕破了臉,的確沒有再維持假象的必要。這恐怕不隻是艾倫的個人態度,應該是整個克裏斯家族的態度。 皇帝銳眼微眯,“也罷,我就不強人所難了。” 說完起身就走,是個人都能看出他現在已經要氣炸了。 方灼眉頭微皺,暫時猜不透男人究竟想幹什麽。 宴會高漲的氣氛因為這個插曲變得低落,有位老人走過來,拍了拍莊續的肩膀,“尼克斯家族與克裏斯家族同在。” 皇帝陛下是個很激進且果斷的人,如果他下定決心要做什麽,絕對不會有任何拖延。 今天以後,不,恐怕幾小時以後,帝國的天要變了。 宴會沒有再繼續的必要,眾人開始稀稀拉拉的離開。 林安妮沒有走,她去了男衛生間。 方灼剛剛尿完提好褲子,一轉身就被那個一臉厲色的女人嚇得差點又尿了。 左右看了眼,這裏沒別人,那就應該是來找自己的,“有事?” 林安妮厭惡的皺起眉,用絲帕掩住口鼻,甕聲甕氣的說:“我不知道你究竟給艾倫下了什麽蠱,讓他竟然敢當場頂撞陛下,但我希望你明白,你和他無論身份和還是履曆都太過懸殊,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對於這種橋段方灼太熟悉了,“你應該清楚,他並不是一個能被別人左右的人。” 林安妮咬緊牙,“你會毀了他。” “你想太多了,好的愛情能讓人積極向上,越變越好。你看我,不是改邪歸正了嗎?” “你以為修改了身份信息,就能改掉你肮髒的過去嗎?”林安妮想要撲上去撕掉那張惡心的嘴裏,最終是多年的淑女教養讓她克製住了。 方灼瞥了眼門口地板上突然出現的影子,繼續說:“人總是要向前看啊,總是活在過去多痛苦。林小姐,你也是,多去看看別的森林,你會發現風景更美。” “油嘴滑舌,令人惡心。我能讓他走上更高的地位,你能嗎?” “我一個市井小民,當然不能啊,不過我可以陪他出生入死。”方灼往前,“哪怕他背離你親愛的皇帝陛下。” 林安妮愣怔,“你們這群瘋子,瘋子!” 方灼笑著聳聳肩,“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信仰和追求,海納百川才能實現融合,我們究竟是不是瘋子,你心裏沒點數嗎?” 他走出門,發現門外的男人臉頰繃得很緊,但情緒非常激動,唿吸急促,眼睛裏充斥著血絲。 莊續從來不知道,青年居然有和他一樣的理念,所以他曾經大肆的搶劫銀行,留下挑釁般的信函,是在對皇帝陛下的統治表現不滿嗎。 方灼上前抱了他一下,貼著他的耳朵說,“我剛剛是認真的,任何時候我都與你同進退,我發誓。” 手腕震動,看來第三個顆星應該成功拿到了。 莊續用力迴抱住青年,幾乎要把人勒進骨頭裏,可是不夠,他想把人揉碎了藏進身體,融入血肉,這種念頭很瘋狂,很深刻,也很熟悉,仿佛不是第一次有。 方灼像誆孩子一樣,摸摸莊續寶寶的後腦勺,悄聲說:“我們走吧,該逃命了少將。” 兩人抵達軍部不到半小時,突然全星網發布了一條即時消息—— 尊貴的皇帝陛下遇刺了。 他的手臂上在與對方搏鬥時,受了重傷,傷口深入骨頭,險些就斷了。而最讓人驚訝的是,行刺事件的所有矛頭,都指向了克裏斯家族。 皇帝一臉悲痛的告訴世人,克裏斯家族的艾倫克裏斯叛變了,他想要弑君,奪取皇位。 不需要他下發任何詔令,就已經有部隊出發,直逼克裏斯軍團所在地。 克裏斯軍團的大多數駐軍都在星係邊緣星球,留守首都星的人並不多,軍部的警報一拉響,所有人整裝待發上了飛船和星艦,像是早就預演過多遍,就連飛行航線都被計算好了。 飛行沒多久,他們就遇到了阻擊飛船,密密麻麻一大片,像是黃蜂一般將他們圍困。 於是克裏斯軍團的勇士們,開始了空中雜技,各種一百八十度側飛,三百六十度旋轉,一會兒整齊劃一,一會兒化整為零。 方灼感覺這簡直比坐過山車都要刺激,在星艦裏呆了沒多久就開始幹嘔,想吐。 莊續讓他去休息,方灼不幹,這麽驚險刺激的場麵,一生隻有一次,他必須在場,於是拽著男人迴房間,變小了躲進他的軍服口袋裏。 他打算再看看,實在暈的厲害,就直接躺倒睡覺。 很快,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留守在星係邊緣的克裏斯軍團集體出現在了,一下子扭轉了劣勢。 兩方交戰激烈,皆有傷殘,最終皇帝下了命令,宣布暫時停戰,以免更多的傷亡。 首都星皇宮。 皇帝的辦公室內一片狼藉,隻要是能砸爛的東西,都被砸了個遍。 “好一個艾倫克裏斯!”他就像頭發怒的野獸,重重的粗喘,“原來是早就部署好了,就等著今天跟我撕破臉!我還是小看了他。” 侍從官小心翼翼的替他消毒手指上被劃破的傷口,驚訝的發現,傷口正竟然在自動愈合! 雖然速度慢的微乎其微,但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陛下,您您您,您的手……” 皇帝驚覺,一腳踹過去,拔出槍走上前。 侍從官用手肘撐著後退,驚恐地望著子彈朝自己飛過來。 —— 沒了背後追擊,星艦開始加速,方灼很快就癱在口袋裏睡著了。 莊續沒把他拎出來,叫來奧斯古送來針線和布料,這是在上飛船前,他特意交代的的。 奧斯古不敢過問自家長官,是什麽時候有了做小手工的愛好,敬職敬責的把東西送來,然後站到辦公室外。 一迴生二迴熟,莊續這次的裁剪熟練很多,但縫合這種太過精細的項目,他實在是很難做到完美。 方灼打了個嗬欠睜開眼,想從他的口袋裏爬出來,爬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的衣服留在了房間裏,又縮了下去。 他撐著臉看著男人笨拙的動作,“好了麽。” 莊續:“很快就好。” 奧斯古探頭往裏看了眼,長官沒事吧,竟然在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