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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寧說完之後,湯力沉默著,沒有吭聲,賀寧等了一會兒,見他不說話,便也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你不這麽想對麽?”


    湯力點點頭:“之前我也是這麽想,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怎麽個不一樣法兒?覺得龐成禮身上的疑點變少了?”唐弘業有些不解。


    “龐成禮正處在事業上升期,前途一片大好,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的殺人,對他沒有好處。”湯力把自己的想法言簡意賅的說了出來。


    “那可不一定啊,”唐弘業對此持反對意見,“看起來的確是前途大好,又是什麽骨幹,又是什麽中堅力量的,還是傳說中的科主任候選人,未來的院長苗子,可是這些能夠實現的前提是不能出任何差錯,對吧?一旦出了差錯,那還什麽苗子不苗子的,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不就什麽都白費了麽!聽之前李梅提供的情況,祝盼香跟龐成禮肯定是有事兒的,並且後來還鬧掰了,祝盼香如果不依不饒呢?就像方才賀寧說的那樣,她之前就是因為認定自己不能懷孕生孩子,所以才和沒有成的,那她和龐成禮要是真的懷上了,她會那麽輕易的就選擇放棄這個孩子麽?到最後不管是迫於無奈還是壓力,還放棄了,之後龐成禮也沒有給她一個什麽交代,換成是我,我也得氣瘋了!說不定龐成禮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大好前程,所以才選擇了對祝盼香下毒手呢?賀寧,你說是不是?”


    賀寧在最初聽湯力說不同意自己之前觀點的時候,確實是有些困惑的,但是在唐弘業表達自己觀點的時候,她一直在琢磨湯力的那句話,現在已經恍然大悟,明白了湯力想要表達的重點在哪裏。


    “不,不是的,”她對唐弘業搖搖頭,“湯力說的重點不是在於‘前途一片大好’,而是在於‘大費周章’。你說的對,龐成禮不管是什麽好苗子什麽接班人,都離不開一個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不出岔子,所以正常來講,龐成禮就算按照咱們之前分析的那樣,因為被祝盼香糾纏敲詐甚至威脅,所以惱羞成怒,想要把她除掉,保證自己的前途不受影響,那他會怎麽做呢?作為一個醫生,或許他會有很多種其他可以考慮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覺的讓祝盼香的死乍看起來就像是意外或者是疾病猝死,而不是這麽重口味的方式,並且還那麽大費周章的布置現場。安排的那麽麻煩。要知道,設計的越複雜,環節越多,就反而更容易出岔子,這個道理咱們都懂,龐成禮如果是處心積慮要鏟除掉對自己前途有威脅的祝盼香,你覺得他有可能沒有考慮過這一重風險麽?”


    唐弘業原本還真忽略了這一點,現在聽賀寧這麽一說,也意識到了。


    “要是這麽說來的話,那龐成禮的嫌疑就沒有那麽大了啊!相比之下就算他拋棄秦姐,跟祝盼香結婚,也不過是一時的醜聞,對前途可能會有一點名譽上的影響,實質上未必會影響特別深遠,畢竟有生活作風汙點的人還是很多的,也沒各個都受到特別大的影響,很多不是該混得好,照樣混得好麽!要不然他幹脆多出點血,賠錢給祝盼香也行啊,祝盼香想要的無非也就是名利那些,確實好像沒有必要冒那麽大的風險把人給殺了。”唐弘業迴過味兒來之後,也覺得越想就越有道理,“老湯,還是你細心,你要不說我都忽略了這一點了!”


    “我之前查過關於祝盼香血液當中所含的香豆素類抗血凝藥物,也就是華法林的相關資料,這種藥的用藥量是比較精準的,如果超量服用,會造成服藥者的身體不適。”湯力對唐弘業的稱讚隻是淡淡的一笑,並沒有放在心上,他方才一直考慮的還有一些其他情況,“說過,據他所知,祝盼香並沒有血栓或者心梗這一類的心血管疾病,也沒有動過這方麵的手術,所以不排除被人下藥。”


    “華法林如果服用不當,會有哪些不良反應?明顯麽?”賀寧問。


    湯力點點頭:“很明顯,比較常見的有牙齦出血,皮膚瘀斑,甚至血便血尿。”


    “那也就是說,除非祝盼香是自己主動服藥,假如真的是不知情的情況下遭人下藥,那這個人對於華法林這種藥物的用量可以說是非常了解,所以才會讓祝盼香服用了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明顯的不良反應!”賀寧順勢得出了結論。


    “事情得一樣一樣的做,飯得一口一口的吃,賀寧之前提到的那個送餐車,這個特別好,我覺得特別關鍵!咱們一會兒就分頭把之前存迴來的監控錄像重新再篩一遍吧,這迴可就目標明確,沒有那麽盲目了!”唐弘業摩拳擦掌,之前他還感覺到有些茫然找不到方向,現在就已經精神抖擻了。


    湯力也點點頭,之前他的思路都被其他的考量占據著,聽過了賀寧的分析之後,也覺得這個發型非常重要:“祝盼香的屍體是被肢解過之後又運到現場的,並且當時屍體的屍僵已經基本消失,運輸並不需要特別大的容器。”


    “可不是麽,送外賣的那種保溫箱,裝一個腦袋還不在話下。”唐弘業接口。


    他這麽一說,賀寧的腦海當中忍不住又浮現出了當天晚上在案發現場看到的畫麵,頓時胃裏麵又感覺到有些不舒服了,她趕忙在心裏麵強行叫停,不讓自己繼續迴憶當時的情形,以免真的惡心起來,耽誤接下來要處理的工作。


    因為有了目標,這一次對監控錄像的篩查就變得很容易了,沒用多久他們就注意到了一輛電瓶摩托車,正是賀寧印象中在上一次處理監控了錄像時候看到的那一輛,電瓶摩托車就隻是普普通通的,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騎電瓶摩托的人身穿著一件看起來夾克衫,顏色款式很像時下裏常見的送餐員服裝,電瓶摩托後麵還馱著一個四四方方的保溫箱,那保溫箱的顏色看起來也和平日裏在路上總能看到的送餐保溫箱大同小異,因為監控畫麵的清晰度達不到特別理想的水平,所以那人衣著和保溫箱的款式很多細節也看不了那麽真切。


    賀寧把畫麵停了下來,上網搜索了一下真正屬於那個公司的送餐員圖片,放在一起兩廂這麽一比較,不同就顯露出來了,監控畫麵當中拍到的這個怪異的“送餐員”衣服的顏色要略淺一點,保溫箱的顏色則是滿滿的,一點別的顏色都看不到,不像真正的送餐員那樣,上麵還帶著公司特有的標誌圖案之類的。


    “我當時怎麽就沒注意到這些細節的不同呢!”賀寧確定了這些不同之後,也就等同於確認了這個“送餐員”身份的真實性是很低的,這讓她忍不住覺得有些懊惱,“我要是那個時候就注意到了,說不定早就有所突破了!”


    “你不能太求全責備,”湯力開口安慰她,“越是司空見慣的東西,反而越容易忽略細節,被先入為主的印象誤導,當初沒看出來的也不止你一個人。”


    “就是,”唐弘業想來屬於有點大大咧咧的個性,他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麽值得懊惱的,“後來不也還是你先看出來的麽!你要是現在沒發現這事兒,我們說不定到最後也沒有留意到呢,歸根結底這事兒還多虧了你呢!”


    “可惜,這人帶著頭盔還有墨鏡口罩,根本就看不清楚長相。”賀寧被他們兩個這麽一說,心裏麵也略微舒服了一點,但她可不好意思被人鼓勵幾句就真的居功,自己的這個發現確實很重要,但是能不能夠成為破案需要的突破口還不一定,還需要繼續探查,“我剛才篩了一遍,隻看到這個人騎著車子馱著個保溫箱過去,但是並沒有看到他返程的蹤影。如果這人真的就是運送屍體的兇手,那肯定是之後又通過別的路線繞了迴去,沒有原路返迴。”


    湯力把那輛電瓶摩托車的牌照號碼仔細確認之後記錄了下來,在非機動車車輛管理係統當中進行了一下核對,很快就發現這個牌照是偽造的假號牌,實際上並沒有這個編號登記在案的電瓶摩托車。


    穿著可以以假亂真的送餐員類似服飾,電瓶摩托車後麵馱著同樣乍看可以以假亂真的送餐保溫箱,還用著假冒的電瓶摩托車號牌,這個騎電瓶摩托的人的可以程度一下子也跟著加深了許多,隻是暫時還沒有這個人的廬山真麵目。


    又過了一小段時間,他們很快就又有了新的收獲,雖然說那個騎著電瓶摩托車假扮送餐員的人仍舊不能夠確定身份和去處,不過他們卻發現了另外一個當初一心盯著轎車而忽略了的對象——一輛裝著大大小小好幾個紙箱子,貌似是送快遞的三輪摩托車。


    “這輛車掛著的牌照,和方才那輛電瓶摩托車,牌照樣式不一樣,但是上麵的數字組合是完全一樣的。”湯力在這輛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的三輪摩托上麵注意到了異常的細節,“我確認了一下,一樣,都是套牌,造假的。”


    “這車子上麵幾大幾小的幾個紙箱子,算一算的話,好像也夠用來運輸屍體了,”賀寧指了指畫麵上那輛三輪電瓶車後麵一個幾乎有大半個人那麽高的大紙箱,“屍體的屍僵已經消失了,所以軀體是柔軟的,蜷縮一下就能塞得下。”


    兩個人又查了一番,一直到最後也沒有看到那輛三輪摩托返迴的蹤跡,由此可見,那輛三輪摩托和之前的電瓶摩托一樣,肯定是繞路返迴的。


    “假如真的是這樣的話,這個兇手把人給殺了,然後再肢解,分次分批的裝箱子,一趟一趟的運到案發現場!”唐弘業覺得有些目瞪口呆,“那這個人的心理素質未免也太好了吧!有同伴的時候另算,我也跟你們倆說句實在啊,你讓我單獨跟一個死去多時的人呆在一起,反正我是不敢,更別說是自己害死的了!”


    賀寧聽了唐弘業的感慨,忽然之間心裏麵就又冒出了一個念頭,她抬頭看了看湯力,發現湯力也抬起頭來,正看向自己,兩個人的目光一對上,立刻就明白了,彼此現在心裏麵想的東西,應該是半斤八兩,不謀而合的。


    “恐懼應該也算是一種情緒吧?”賀寧問唐弘業。


    “那當然算了,是人就有七情六欲,驚恐也算是‘七情’當中的其中一個了!”唐弘業迴答的非常爽快。


    “是啊,生氣也好,恐懼害怕也好,這都算是情緒,是個人就應該有情緒,”賀寧一邊喃喃的說,一邊腦子飛快的運轉著,“假如在任何人都會感到惱火憤怒的事情或者說境遇麵前,有的人始終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總是輕描淡寫,若無其事的,可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照常把日子過下去,那麽這個人是不是要麽就是根本沒長心,要麽就是偽裝的很深,所有的憎恨情緒都藏在了內心深處,對誰也不說,隻一個人偷偷的盤算著排解的途徑或者報複的手段?”


    湯力和她想的一樣,所以也跟著補充了一句:“該氣憤的不氣憤,該維護自己利益的時候不維護,該理直氣壯的時候偏偏伏低做小,在本來應該平等的關係當中,一方一味的退讓和縱容另一方,要麽是天生懦弱,要麽是臥薪嚐膽。”


    “還有該害怕的假如不害怕,也說不定是因為以前有過類似的經曆,所以已經習慣成自然了。”賀寧又舉了一個例子,“就像恐怖片看多了膽子會變大一樣。”


    “你們倆的意思是……”唐弘業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這裏還有一樣東西,你們看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啟發。”湯力說著,從自己的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了一張一寸多寬,一巴掌長的紙條,把它放在桌麵上,緩緩的推到了賀寧和唐弘業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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